沿著暢春園的中軸線向後,最北就是春暉堂。♀*****$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春暉堂,作為太後居所,取自唐朝詩人孟郊「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的詩句。國族重佛,世宗順治更甚。即便崩殂民間也有出家五台山的傳言,作為世宗的妃嬪之一,仁憲皇太後也深受影響,春暉堂的寢殿干脆就建成了佛堂的樣式。于殿內供奉東來佛祖彌勒,佛教傳說中,彌勒修慈無敵,故又稱慈氏,恰恰符合太後慈愛天下的身份。
佛香一線裊裊,氤氳中的彌勒慈眉善目,大耳垂肩,袒胸露懷。左手扶膝,右手捏不動金剛印,分明一派無憂安然之像。然滿頭華發的仁憲皇太後卻呆呆的坐在蒲團上,因為,伴隨她四十年的持珠,斷了!
持珠是佛家法器,誦經念佛時做計數之用,常持手中更有加持慧定之意。
皇家富有四海,仁憲皇太後手里的持珠自然不是凡品,子珠為十八顆紅寶石,佛頭則是綠松石,幾十年的摩挲中,顆顆晶瑩潤透,但讓太後如此珍視是因為這是世祖遺物。一心向佛的世宗以金絲混著他自己的頭發穿成。
世宗駕崩之前親自交到她的手上,四十年不曾離手。然就在剛才,整條持珠竟然毫無根由的斷了,子珠、佛頭叮叮響著四散而落,斷口處更如刀切斧斬般整齊。
雖說世宗不曾說過」珠在人在,珠斷人亡「的警語,但古人深信發膚皆為精血所化,再想今晚的隆隆爆炸、帶兵入城的皇上,仁憲皇太後心中一陣莫名的惶恐,閉目喃喃︰「佛祖啊,您告訴我,究竟有發生了什麼?難道我愛新覺羅又有新的禍事嗎?」
「又」,「新」,兩個字說盡了太後的不堪其累!
仁憲皇太後不是扶持兩代皇上的孝莊皇太後,家和國興旺是她最樸實也最真實的願望,可事與願違,孫子們為了儲位的彼此爭斗剛剛平息,太子與皇上又沖突起來。♀生生把阿瑪氣暈,太子所為端的不為人子。扶持太子親政,一方面是為了大清江山,另一方面,未嘗不是留著太子給皇上收拾!
皇上醒了,偌大的動靜將自然瞞不過太後,頭腦中習慣的一句是「幽幽轉醒」,何曾見一睜眼就點兵聚將的?稍稍動動腦子就可判斷皇上是在裝暈!裝,首要是麻痹敵人或對手,誰又是皇上的敵人呢?
唯一的答案怕只有太子!
太子氣暈皇上固然讓老太後傷心,皇上對太子耍弄心機又何嘗不讓她傷神?
「哎喲我的老佛爺,您說的這叫什麼傻話……咱們皇上昏迷了這麼久,今晚總算醒了,這是天大的好事呢!」
皇貴妃佟佳氏就在太後身邊呢,一邊扭身彎腰撿拾地上的佛珠,一邊笑呵呵道︰「就算今晚有些宵小作亂京城,咱們皇上可是帶著豐台大營一起京城的,三萬人呢,再有什麼差錯,那張玉祥也就別叫奮勇侯了,改叫勇(庸)奮(糞)侯吧!」
佟佳氏早已年過四十,但因為保養的好,端莊高貴之中又有一種嫻熟的氣質風情,兼之沒有生養過,難得看的出腰身,人跪爬在地上,就像一只倒放的葫蘆,而仁憲皇太後的一巴掌就落在她滿月樣的豐臀上,「佛祖面前也敢污言穢語,就不怕佛祖怪罪?」
「兒臣錯了!」
面對太後的微怒,佟佳氏一吐舌頭,逗得仁憲皇太後也莞爾,「你啊,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要擺出這副狐媚子的架勢,也不怕哀家看著惡心?」幽幽嘆口氣,又道︰「哎,哀家何嘗不懂你的心思?可這宮里的女人們都是常換常新,咱們皇上也不是長情的人,就剛才來的那些,哪個不比你年輕?」
「……哀家記得,你剛剛進宮的時候,皇上也沒少翻你的牌子,要怪啊,只能怪你自己的肚子不爭氣……算了,哀家累了,你也回去吧!」
佟佳氏磨蹭著就是不願走。♀不走,不是眷戀太後,而是要等皇上來,不光是她,還有那些被各宮苑派來、至今仍躲在陰影處的宮女太監。
皇上醒了,「裝暈」的覺悟,對那些「被」殘虐骨肉的妃嬪來講,她們盼著皇上此去嚴懲太子,為自家的兒子出頭出氣,對佟佳氏這種「無牽掛」的來說,是從六神無主找到主心骨,但不管是誰還明白另一個道理︰裝暈,也會增加親人的焦慮!
焦慮固然包括佟氏貴妃,更包括太後,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皇上自不需向她解釋什麼!但皇上是至孝之人,此去歸來,他必定會向太後請罪!
佟佳氏之所以留在這里,就要在第一時間等到皇上,而盛裝,更奢望陪皇上度過痊愈的第一晚!而太後之所以說「也」,就因為其他的妃嬪都被她端著貴妃的架子轟走了,躲在外邊的太監宮女們就是那些人留下來的眼線!
縱是不敢有佟貴妃那樣的奢望,但就像給領導拜年一樣,他可能記不住誰來了,但一定能記住誰沒來!
「你不走,那哀家可要歇息咯——」
太後笑呵呵的看著佟佳氏,理論上說,她老人家的懿旨才是真正的金口玉言,即便皇上的聖旨也能以孝道駁斥,可對「賴皮」的佟佳氏,卻難得沒有動怒,因為在她在佟佳氏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樣是貴妃,一樣是無所出!
「太後——」
佟佳氏輕輕跺腳,四十多歲的人了,難得還有小兒女的扭捏,太後的嘴里自然是連聲的念叨「狐媚子」,婆媳的其樂融融,直到李德全推門進來才被打斷,「太後,太孫來了!」
「你說誰?」
仁憲皇太後的眼楮一下睜大了,喜歡後輩是老人的天性之一,正所謂︰老小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即便以太後之尊也不能免俗,本就對這彬彬有禮的嫡長孫歡喜的不得了,尤其是死而復生之後,滿耳朵更早都被康熙的贊揚灌滿了,什麼「識大體」什麼「發而中節」,什麼「天佑」,每每想起來,太後都有一種錯覺︰若不是太孫昏迷,太子跟皇上也不會沖突起來!
就像皇上佛龕盈柱上所書的佛偈︰若逢知己須依分,縱遇冤家也共和;要使此心無掛礙,自然證得六波羅。
此刻乍聞喜訊,她真不敢相信,袍袖一甩,「李德全,哀家是看你辦事老成才把你留在身邊,敢胡言亂語,信不信哀家治你!」
「太後,您對奴才的恩德天高地厚,奴才不敢騙您!」
李德全撲通就跪地上了。
太監本就是全天下最可憐的那撮人之一,雖有奴隨主貴的一時顯赫,但只有一輩子的主子,從不見一輩子的奴才,斷了陽根注定不敢想老有所養的事,正因如此,太監們才會瘋狂的斂財,但他們也知道,可真要有一天離開皇宮,沒了皇家的護持,再多的錢財怕也保不住!
**幾個小徒弟,期許攀龍附鳳,做老有所依已經最後手段,可李德全苦心**的兩個徒弟不光沒能接班,還接連壞在太孫手里,捎帶著連他也被皇上厭棄了,若不是太後將他留住,注定是亂葬崗里的一堆枯骨。
眼見太後發怒,惶惶之下哪敢猜測太後的本意,只剩下磕頭如搗蒜!
「行了,行了,別表忠心了,」佟佳氏貌似訓斥實則解圍,既然無後,那就廣結善緣,這是她在宮中一貫的行事手段,「既然太孫來了,還不趕緊把人請進來,留在這兒等太後賞吶?」
「!」李德全打千而退,卻不忘感激的看了貴妃娘娘一眼。
「太後啊,剛才你不還說是禍事?現在皇上醒了,太孫也醒了,咱們愛新覺羅雙喜臨門呢!」看太後高興的眼楮都眯起來,佟佳氏忍不住又湊趣,「老佛爺啊,要臣妾說,你可是越活越年輕呢,沒听人說嗎?童言無忌!」
「你啊,就生了一張巧嘴!」被小輩人打趣太後也不甘示弱,「只可惜,中看不中用——」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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