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君天下 第二七零章 儒佛爭,油出青蓮

作者 ︰ 毛毛的老爸

「小尹!」

不等章嘉呼圖克圖有什麼表示,張廷玉先喝了一句!

首先說,喝止不是訓斥。♀

儒家嚴格講也是教派的一種,不管是佛道出世還是儒家講究入世濟世,最終都是以人為對象。套用經濟理論,他們屬于同一目標市場的競爭者,而太孫弘皙作為未來的天子,更屬于目標市場中的領導者,天生就是被爭奪的對象。

因為競爭,打壓對手是天生的自覺。

早在漢代,佛教傳入之初,《理惑論》就記載︰《孝經》言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珍之重之,不敢毀傷,沙門剃頭,違聖人之語,不合孝子之道。南北朝之時,儒佛之間更有神滅與神不滅,有無三世因果報應展開辯論,範縝的《神滅論》在此時大放異彩。

知道明朝之後,佛家提出了三教合一,彼此間的關系才稍稍融洽,如今章嘉呼圖克圖拋出「競爭理念」,小尹隨即跳出來「挑刺」,正和心意!

其次,喝止是欣慰。

既是競爭,就有批判。儒家對佛家的批判就集中體現在倫理上。

首先說,月兌胎于宗法制、父家長制、階級制的儒教,最為重視的就是孝道。在儒家看來,生而為人,母生父養,報親恩是頭等大事。所以儒家的《孝經》才會有不敢毀傷身體發膚,《論語》更把孝悌當做是「仁」之本,也是人之本。

而佛家剃發不說,其教義中的一入空門,四大皆空,佛教徒忘卻孝道,更枉為人子。

其次,儒家入世治平,整個過程具體分為︰正心,誠意,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幾個階段,是人的奮斗!而這個奮斗過程中,首要有敬懼之心。♀即便是皇帝做「天子」,也當敬天地,敬祖宗,敬社稷,予其「三綱五常」的核心地位之後,也以「君臣之道,恩以相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條框來約束。

而佛教創始者釋迦牟尼一落地就說「天上地下,唯吾獨尊」,這在儒家看來根本就是大逆不道,可得虧是出生在迦毗羅衛國,若換做中原,怕早叫一聲妖怪丟進尿桶里溺死!至于其追求的眾生皆苦,修行以求來生,儒家干脆把它批做早了生死的學問!

最後便是處事原則與行事的理念。

儒家有中庸,不偏不倚,雖是謙謙君子卻也握之有質,窮的自善其身,達得兼濟天下。孝子而忠臣,做的又是輔佐的工作,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是每一名儒家子弟的追求,哪怕「累累若喪家之犬」,他們也會自嘲不讓祖師專美于前而甘之若醴。

至于佛教徒,眾生皆苦故斬斷紅塵求來生,一貫行「忍」,即便有「爆發」,度人度己卻不擇手段。眾所周知的觀世音,就曾轉世為女子拋頭露面于河中,國色天香卻**眾生以銀兩投之,「禮義廉恥」而不顧,偏偏被呂洞賓打中之後又逃之夭夭。雖為濟貧,但「信」「義」全無,又為儒家而不齒!

更有無數窮凶極惡者,打著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幌子躲進私怨,也逃過了律法的制裁,這又讓代為牧天下的儒家深惡痛絕!,悉數歷史上的滅佛,每一次都是儒家弟子發起!

在張廷玉看來,太孫弘皙已經「發而中節」了,再有「地藏王菩薩轉世」的沾沾自喜,他要唯吾獨尊起來還不得肆無忌憚?小尹所說雖是皮毛,儒家後繼有人,張廷玉足以欣慰!

喝止,還是保護。

不管怎麼說,章嘉呼圖克圖的地位在那兒擺著呢,以其在蒙藏地區的尊貴,前邊刁鑽的陰損人家的教義,後邊直接罵人是笨蛋,他要真鬧將起來,就算小尹是太孫伴讀,鄔思道的學生,還被這老僧判為文星高照,雍正必然會選擇棄卒保車,可惜了這孩子不說,真要在引的太孫與皇上沖突,那才叫苦也!

如今端著太孫太傅的架子一呵斥,不管是皇上或章嘉老喇嘛也就都不好意思在責難這個孩子了!

小尹多精明,一吐舌頭,退到張廷玉身後。

章嘉呼圖克圖的眉頭忍不住一凝!

說真的,剛才小尹說「輩分」的時候,他還真有點尷尬,心說自己怎麼就忘了這朝廷上是儒家子弟大行其道呢,可隨後,小尹說和尚是笨蛋,他才轉而輕松了,佛教可分為密宗顯宗,和尚是顯宗,喇嘛稱為密宗,二者雖同尊佛祖,但因為教義教典的不同,老死不相往來。小尹說和尚們是笨蛋,他還真有興趣知道問什麼呢?

但了解確不會放過,因為他必須要借著這小猴子立威,讓太孫讓皇上相信密宗的無上威能,進而讓所有人確信自己所言非

千金記

虛,太孫就是地藏王轉世。可如今被張廷玉打斷不說,貌似他還要架梁子!

章嘉呼圖克圖眼中異彩連閃,盯視良久,道︰「張居士莫不是要為貧僧解釋為什麼和尚是笨蛋麼?您雖是大學士,也應知佛祖雖慈善,也有怒目金剛相——」

「嗯——」張廷玉臉色一沉,心說你這老喇嘛是在威脅本中堂?還是想讓我這儒家子弟屈服與你那佛祖的座下?一時的意氣上來,「章嘉大喇嘛真要本中堂解惑麼?」

不等他回答,一聲冷笑,「《傳燈錄》上說,昔日五祖宏忍以袈裟度世,五百弟子必擇一鈍漢流傳佛法。什麼叫鈍漢?笨蛋呢!中原的和尚都是笨蛋,何況你們這些西南蠻夷?」

毫不客氣的三兩句,給了一個明顯的排序,那就是讀書人、和尚、喇嘛,蠻夷的稱呼更像響亮的耳光抽被碾到最底層的章嘉呼圖克圖的臉上,氣的他滿臉漲紅!

看他如此,滿殿只剩下哧哧的吐氣之聲,若非康熙的梓宮在前,怕是要哄堂大笑!

「孽障!」如猴子一樣被耍,章嘉呼圖克圖勃然而怒,合掌間念念有詞,卻是密宗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呃……哞……」眼楮直盯盯的看著張廷玉。

原先還是冷笑的張廷玉突然變了臉色,仿佛全身的血一下子被抽干,慘白著臉**一聲頹然倒下一動不動!

滿殿立時大嘩!

弘皙一個箭步撲到張廷玉身前,將人半抱在懷中,早有人扶脈相,掐人中,卻哪里還有一絲活氣!

「妖僧!」氣急的熊賜履白眉飛揚,手指著章嘉呼圖克圖便罵︰「出家人需戒嗔貪痴,你這妖僧哪里有半點出家人的行徑,如何配得上呼圖克圖的尊稱?」轉身撲倒在雍正面前,「皇上,這喇嘛敢在天闕之下妄行妖法,荼毒朝廷重臣,罪在不赦,老臣請天子劍立斬這禿驢!」

「章嘉喇嘛,」好端端的一個人,幾個字便被咒死了,雍正也被唬的汗毛發豎,頭皮發涼,強忍著驚懼道,「朕問你,是你做法治死張大人?」

「阿彌陀佛!」章嘉眼皮也不抬,合掌答道︰「張居士褻瀆三寶,自取罪戾,與老僧無干!」

「放你娘的屁!」弘皙一聲罵,小心的放下張廷玉,幾步來到章嘉呼圖克圖面前,一巴掌抽掉了他高帽,手指頭點著他的禿頭,說道︰「孤不管什麼叫褻瀆三寶,孤只要張衡臣醒來,否則,孤叫人架起油鍋,炸了你這臭皮囊!」

「敢問這是菩薩法旨還是太孫的諭令?」章嘉呼圖克圖盯視弘皙,「若是法旨,老僧無有不從,若是諭令,老僧跳出三界——」

「來啊,架油鍋!」都這時候了還玩語言陷阱,弘皙不等他說完就怒了!可如今乾清宮最大的是雍正,他不說話誰敢動?弘皙更氣,一點門口的隆科多,「隆科多,你的腿斷了不成?」

「扎!」

守在門口的隆科多哪敢怠慢,腳步生風的從御膳房取來一口殺豬用的大鍋,幾個石墩子支了,下邊架柴,火焰騰騰燒起,一會的工夫,便只見青煙繚繞油花泛起,伴著鍋下木柴爆著火花的響聲,周遭的小太監們一個個面如土色!

不等弘皙說把人架起來,章嘉呼圖克圖自己已經起身,繞著沸騰的油鍋轉了一遭,笑道︰「弘皙太孫,你以為這點子凡火能炸的了老僧?」自顧又是一笑,「倒是熊大人那句話說的對,貪嗔痴之戒老僧確是犯了,也該往這油鍋中走一遭!」

一邊說著,將胳膊伸進油中!

**凡胎,真能經得住油炸嗎?眾人都驚怔了,包括弘皙,這鍋這油都是隆科多取來的,斷然沒有油中填醋的「把戲」,所有人鴉雀無聲的盯著,看他喃喃誦經,雙手在沸油中輕輕劃著,撈模著什麼,倏然間,他的雙手竟然從鍋中擎出一株碧油油綠生生連葉帶根的蓮花,所有人都有些目亂神迷,大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來!

章嘉呼圖克圖微笑擎蓮,說道︰「若不能火中取青蓮,佛法僧有何可稱‘寶’?老僧謝賞了!」喀嚓清脆一響,掰下一節白生生的蓮藕,放在嘴里一陣大嚼!

弘皙是真傻眼了!青蓮還能吃?這不科學啊?

雍正的臉色也變得蒼白,良久忙雙掌合掌稽首,「大師果然是真活佛,朕……太孫是為試探大師發力,畢竟他還年幼,想讓他相信是菩薩轉世還得大師為他開悟,朕這就下旨,命弘皙拜入大師門下。還請大師廣施慈悲,這朝廷缺不得衡臣公……」

「這有何難!」章嘉呼圖克圖的心願達成,呵呵一陣大笑,「取一缽清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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