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低著頭跨進這偏殿,平日里頭這里是做達官貴人休息用的,處處極為干淨,留在此處的皆是未滿八歲的小沙彌,前面那位景大爺一進來,就已經全部叫到外處去了,現下並無人,黛玉摘下了帷帽,找了一張椅子坐了。
跟著出來的水仙帶著小丫頭到殿外尋一杯茶水,卻見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站在一棵松樹下,僅瞧見少年身穿水藍豹袍,頭戴一紫金冠,旁邊陪著幾位隨從,見她兩個人出來,便十分不耐︰「你不老實跟著你家小姐,出來做什麼?」
水仙皺了眉頭,這人好生無禮的很,她出來找茶水,跟他有何干系!
小丫頭機靈的說︰「殿里無茶水,我們姑娘口渴了,自然是要喝水的,平日這里總有些小師父在,今兒沒瞧見,我們才出來的
少年啞口無言,他最不喜和尚,偏只得在這里躲清靜,臉上一紅,對著後廂房一指道︰「他們都在哪里!」就拂袖走人,幾位隨從見了趕緊都跟上。
水仙和小丫頭先行了謝禮,就往那後廂房去尋茶水。
沒一會兒,水仙帶著小丫頭回來了,手里端著茶水與兩樣素點,黛玉用了茶和點心後,略做休息一番,煩悶的絞著手里的帕子,畫眉知她想看些新鮮的,就道︰「這邊離後山也近,大爺說那邊有一些奇松怪石的,也有點看頭,姑娘要是不耐在院里坐,我們一起出去看看如何?」
李嬤嬤和王嬤嬤齊勸︰「姑娘也不要擔心,有老身和這幾個丫鬟是不礙的,再叫上幾個小沙彌或者是老師父就是了,出來多散散心
黛玉忍不住就應了,她現在並不是前世那個身邊僅有一兩個丫鬟的姑娘,後山又是清淨的地方,就順了她們的勢,戴上帷帽,搭著畫眉的手往後山去。
因為那位半路出家的王爺,幾乎圈禁了整個後山,不僅有樹林、竹林、各式花木外,還用石磚鋪了彎彎曲曲的小路,那些奇松怪石從未動過,雖沒什麼人,但黛玉也只敢掀開帷帽上的紗,一面走,一面贊嘆︰「真真是寬闊,要是能夠住上一些日子,坐在這樹下讀書,賞花,看月,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眼前的樹林並不是密密麻麻長成參天大樹,暗無天日,樹木之間有極寬的距離,多數都是松、柏等樹,透過稀稀疏疏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感覺,幾條不同石子路蜿蜒向深處,樹木旁邊或有大圓石頭,或有低低的草叢,開著一些雜亂的小花。
那名少年莫名其妙站在後面看著黛玉一行人的身影,劍眉下的眼楮泛著精光,嗓音這時候是最難听的時候,他並不想開口,他知道林黛玉這個人,是由于叔叔接了巡鹽御史這個位置,嘮叨過幾句,他萬幸長得不太像女乃女乃,不然真的想自己劃上幾刀,每每看到叔叔頂著那張臉逗弄太子爺,他只能有多遠跑多遠,這次,因為太子爺要南下,翻了京城要找他一起去,幸好一早得到消息就趕來這邊,不成想,遇到了林家嫡女。
那林家嫡女倒也不大像听著說那般大家閨秀端莊,自有樂趣的感覺還不錯啊,只是現在不能過去說話,少年皺皺眉頭模模喉結,變聲期什麼時候能過去,黛玉又帶了那麼多人,但是偷偷的看一看應該沒什麼,說到做到,這位世襲小將軍拎起下擺,咻的一下就躍上不高的樹上,余下的隨從無奈的也各自散開,總不能讓少爺一個人上了樹,沒人陪。
黛玉滿心喜悅的看著景色,並不知道上頭還有人看著她,雖然只是看她一個背影,她放開畫眉的手,慢慢的踱步,嗅著那些花兒,模模那些大大的原石,掉落的松果也撿起一兩個包在手帕里,帶著淡淡的松香,她很喜歡。幾個丫鬟看著姑娘開心,也樂的在後面一個一個有樣學樣,兩位嬤嬤就在身後一面說話一面留意姑娘的動靜。
這廂黛玉游後山,寶釵和元春兩位才人站在偏殿的一頭,各自都帶著兩位小宮女,寶釵在家喜穿半舊衣服,在這宮里她更極為懂得如何取悅甄賢妃︰頭上僅戴兩支珠釵和一只簪子,天然的娥眉並沒再描畫,只是嘴唇擦了淡粉色胭脂膏子,穿著新制的j□j宮裝,宮裝袖口多繡了小枝花,不顯山不顯水。
元春就是頭上戴了才人標示的雙鳳戲珠釵,一只點翠步搖,淡掃娥眉,臉上敷了粉,嘴唇上化了帶著香氣的玫紅胭脂,新制的宮裝袖口上繡了精致梅花,腳底的繡鞋同樣繡了數朵紅梅,昂首挺胸看著寶釵,嘴邊冷笑︰「薛表妹,今兒是給賢妃主子請安了來了?」
寶釵微微一笑,托了托自己手上的托盤︰「還是賈才人通透些,娘娘胃口不好,我特做了好克化的糕點給娘娘,在宮里還是不要沾親帶故的叫比較好,想必賈才人做了這麼多年的女史還是懂得的
元春臉色一變,貝齒咬著唇,側身讓道︰「你倒一點也不落下!」
寶釵前身微微一欠,便帶著兩位小宮女直往鐘粹宮的主殿去。
「哼!」元春整個臉變得猙獰無比,嚇得兩位小宮女,趕緊低下頭。
元春回到自己的偏殿,說好听點是偏殿,其實也就是稍微大一點的三間廂房,氣的一坐在榻上,想要摔了手里的茶碗又不敢,她等級不高,屋里的東西不見了,內監府未必會讓器皿房補過來,說不定還一紙報上扣她的月例!
狠狠的揉搓自己手里的帕子,上好的絲絹帕子面目全非,只能拿起當抹布使用。
元春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專門伺候她的宮女都被趕出去,她在想有什麼可以快速往上晉升,如今她已經二十一歲,得了雨露恩寵,再進一步就更難了,宮里貴人才人都數十人,九嬪現在有空缺,但必須由皇上御批,皇後蓋章才可以,她現在雖然年華還好,可是再過兩年沒個子嗣,就再也沒法子了,畢竟現在皇上已有千秋。
想到賈母的品級,眼里燃燒起希望,她連忙坐下來,研了墨,拿起筆寫了一封家書,揮揮灑灑寫了幾行字,吹干墨痕,折兩折放入信封里面,喚來外面的小宮女,打發她把信送到專門負責傳信的傳遞監去,臨前給了幾顆銀子。
小宮女熟門熟路把信遞給了當值的太監,當值的太監放到一邊的盒子里,同時也接過底下送的銀子,等小宮女走了後,又坐著大半日,沒人來了,才收拾著盒子送到行刑監去,由薛大太監一一拆開書信看了後,確定沒有問題,才打發人第二天送掉這些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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