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亮的時候,林解語听見有隱約的歡笑聲穿過幾層宮牆傳進自己的耳朵里。她放下書,將目光投向窗外,微藍卻通透的天色預示著今日會有個不錯的天氣。
「小竹,今日外頭怎麼這麼熱鬧?」見小竹正推門進來,她便問道。
「主子還不知道麼?今天是趙將軍抵京的日子,陛下一大早就跑去南門的城牆上守著了。」小竹一邊將茶水奉上一邊道。「知道這消息後,整個宮里鬧騰的不行,現在大家都在給庭院里的柳樹掛彩燈呢,真比過年那會子還喜慶!」
被小竹這麼一說,林解語才注意到這孩子今日穿了一身淺粉的衣裳,光滑的發髻周圍別著粉色的小珠花,確實跟平日里不太一樣。她微微挑起眉梢,回想到昨晚148o輝夜那輾轉反色的模樣,終于得到了答案。
趙河。
看來,趙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惹輝夜喜歡。
「我也去看看。」想到這,林解語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主子,你可不能這麼出去啊。」眼見林解語就要這麼出門了,小竹嚇壞了,一把將她拉回來。
「怎麼?」林解語見小竹緊張,問道。
「陛下吩咐了,說是今天全宮里的人都得穿艷色的衣服,沒有艷色的就穿淺暖色的,總之要有喜氣……您這一身白衣的,只怕惹了陛下不高興。」
「是麼。」林解語這才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道。「那便不去了罷。」
「您……」
「不礙事的。」見小竹擔心的樣子,林解語揚唇淡笑道。「反正她也不太喜歡我出現在人多的地方。」
天色一點點的大亮起來,整個世界卻安靜的出奇。林輝夜覺得自己的心髒都噤聲著,只為某刻可以炸開無盡的巨響。
「陛下,這還望不到趙將軍的隊伍吶,要不咱們先去涼傘下休息一會兒?」御前太監傳儀見那個人已經定定的站了兩個時辰,深怕她就這麼染了暑氣,趕忙道。「她來了咱給您通報。」
「朕……想第一個看到她進城的樣子。」只見林輝夜擺擺手,這麼說。
本想再勸說兩句的傳儀听到這句話,也只能退到離她三步開外的地方候著。心里叨念著,希望這大將軍不要半途中有什麼事,耽誤了時辰才好。
士兵也不知道前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上頭傳來一句「原地待命」,便停止了前進的步伐。軍規嚴明的他們從早上開始就在沙漠上候著,偶爾跟周圍的人說上兩句,卻也不敢有什麼大的動作。
「你說,咱怎麼就停在這了呢?」一個性急的小兵在等了兩個時辰之後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咱就不明白了,為什麼每次大將軍打了打勝仗都不急著回京邀功吶。」
「大將軍的想法豈是我們猜得到的?候著就是了。」另一個顯然並不想理會那小兵。
「也是。」听同伴這麼說,小兵也坐下來笑道。「咱跟了她這麼多年了,大將軍說的話就從來沒錯過。」
「明河,你打算等到什麼時候再走?」見趙明河獨自一個人坐在山丘上,副將柳睿也跟著爬上山坡去了。
「我們在這待了多久?」趙明河不答,反而笑問道。
柳睿一眨不眨的盯著她明艷的笑顏,又看得入神了。
「副將大人,您……在想什麼呢?」知道一看見自己笑柳睿就會出神,趙明河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挑眉問道。
「喂,後頭那麼多人看著呢,你干什麼呀。」柳睿趕忙一下子拍掉趙明河隨意伸出來的手。卻在拍掉的那一瞬間就開始眷戀起她指尖的溫度。
「我問我們在這待了多久了。」
「兩個時辰了。」柳睿這才回答。
「那……再等兩個時辰吧。」听到柳睿這麼說,趙明河笑。又轉過身去看風景了。
「陛下她……只怕是站在城牆上等著呢。」柳睿小聲說。
「她愛等,便讓她等著。」
「你……」柳睿還想說什麼,卻終是看了看趙明河無謂的模樣,閉嘴了。
當大將軍的軍隊足足晚了四個時辰才到的時候,傳儀發誓,他以後絕對不再在對這種事情做多余的猜測了。像他這種皮糙肉厚的下人都站得有孝酥,更別提那從小就嬌貴的陛下了。
一直盯著林輝夜筆直的背影看了很久,傳儀也不確定她是不是有怒氣,便小心的挪著步子上去,試探的問道。
「陛下?」
「傳儀,你看,她回來了。」傳儀敢肯定,他在陛下臉上看見了冰雪消融的痕跡。隨著趙明河軍隊的抵京,林輝夜的聲音也柔和了起來,全然不見半點慍怒的樣子。
「看是看見了,不過就看見了一大批黑點兒,現在的話,還很難辨清人形吶。」他踮著腳尖望,終于只能看見一批細小的黑點。
「不……真的是她。」林輝夜搖頭,有些驕傲的說。「她穿著朕送她的火狐鎧甲呢。」
火狐鎧甲?
傳儀歪著頭,怎麼也找不出那抹紅色。
直到,趙河的軍隊臨近。
真的只有一個人穿著火紅色的戰甲,那個人便是趙河。
「河!明河……朕……朕等到你了。」
待到大軍滯留在自己腳下的時候,林輝夜有些激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用僅自己能听見的聲音輕聲說著。她定定朝下望,望著立于千軍萬馬下前的趙河。
趙河也望著她,一雙眼楮幽幽的,邪佞中帶著笑意。
林輝夜隱約的從她的眼中看到種類似眷戀的情緒。
「吾皇……萬歲萬萬歲!」
林輝夜知道,自己心底的那抹寂靜因趙河高昂響亮的聲音炸開鍋了。
吾皇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萬歲!!
此起彼伏的聲音隨著趙河有節奏的高揮長槍而一的響起,像是她給予她的見面禮似的悅耳動听。
林輝夜忍了很久,終于將那要掉出眼眶的淚珠逼了回去。
「傳儀。」
隨著簡單的呼喚,傳儀立刻心靈神會的上前扶住雙腿22o麻木幾乎不能移動的林輝夜,道。
「陛下要下城牆了!開——道——!」
夜色漸漸籠罩上來,熱鬧的聲音仿佛越來越遠了,有的只是更多的寂靜。林解語終于無心再看書便隨手將它丟在桌案上,起身。
「主子?您這是要去榮華殿赴宴?」小竹伶俐的跟上。
「她邀我赴宴了麼。」林解語問。
「您去任何晚宴都不需要陛下的許可吧?」小竹笑。
「既然沒邀我,就算了罷。」林1o57解語走到木櫃前將之打開,從里面拿了個件素白的披肩道。「去映水亭。」
「要帶您的陽琴去嗎?」小竹趕忙跟上,邊走邊問。
「帶罷。」
映水亭是林解語第二個喜歡去,卻也只是在她心緒浮躁的時候才會去的地方。每次只要她來這里必然會帶上陽琴。
小竹曾經問過林解語為什麼喜歡在心緒煩亂的時候去映水亭,她也只是回答水多罷了。後來小竹想了想,覺得大概是水能夠讓人平靜所以才喜歡來的吧?
「想听什麼?」林解語盤膝,坐在琴前。
「奴婢對這猩不太懂。」小竹蹲在林解語身邊道。「主子彈什麼我就听什麼。」
林解語側眸望小竹,知道她不會給出什麼意見了才波動食指,彈起琴來。
小竹對琴律沒什麼了解,倒是對前朝宴請文武百官為大將軍慶祝的事情比較感興趣。只可惜自己的主子生性冷僻,捉模不定,從不去觸踫那些熱鬧的事物。
「不知道宴會停了沒。」林解語一下一下的彈著,卻發現今夜怎麼都彈不好。
「還沒有吧。」小竹托腮。
「什麼時候會停?」
「不知道。」
「輝夜今晚說要見我了麼?」林解語這麼問,並沒想著能從小竹那里問出些什麼。卻不料這回小竹卻給她了回答。
「陛下今早兒就傳話下來了,說今晚要自己就寢,主子您就不用過去了。」
自己就寢?
她……她自己怎麼可能睡得著呢。
可是……如果她不自己睡,那……那個人又會是誰?
「主子?」
「怎麼。」林解語撥琴,冷淡答。
「您……您剛想到什麼了嗎?」小竹小聲道。「表情……很……很可怕哦……」
「你想听?」見小竹的眉毛皺起來,林解語舒展眉目笑出聲來。
「奴……奴婢可什麼都不想听!」看林解語笑,小竹知道她想起了什麼可怕的故事要講給自己听,連忙站起來跑了。
林解語見她倉皇跑走的樣子笑著搖搖頭,繼續彈起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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