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時候,朝羽房屋的門終于開了。♀本是坐在地上的朝陽趕忙站起來向後瞧,就見那孩子一身輕飄的紅衣,似是還畫了淡妝。
「小羽!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去!」朝陽笑道。
「我可不是去給林輝夜道歉的。」望著朝陽的笑臉,朝羽鼓氣道。「我是為了不讓你欠她的!」
「是是。」知道朝羽嘴硬,朝陽趕忙應道。「小七在門外等著呢,走吧?」
「嗯。」朝羽應聲,跟在朝陽身邊。
然還沒走幾步,她卻听朝陽喃喃道。
「小時候就這樣好看。小羽,若是你有朝一日長大成人,定是一位極美的女子。」
「那……那當然,比你美就是了。」听到朝陽這番贊嘆,朝羽紅了臉,竟爭辯的底氣都沒有。
「你一直都是比我美的。」朝陽笑,寵溺的答,她邊走著邊側目望著朝羽。
朝羽就見那人就這麼望著自己,也不知何才會時轉過頭去。她剛要忍不住說兩句,卻見朝陽彎起眼眸,露出個溫柔的笑容來。
那笑容應著明亮的月色,仿佛一副動人心弦的圖畫。
「你……」朝羽望著那笑容,竟覺得想哭。
太喜歡……
太喜歡這樣的笑容!
喜歡到……想要哭泣。
「不許哭啊!」眼見朝羽鼻尖紅了,朝陽擔心道。她也不知朝羽又想起了什麼,竟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要你管!呆子!」眼見好好的氣氛被朝陽打斷,朝羽朝她扮了個鬼臉,而後向著正等在石門邊上的小七跑去了。
每年去靈典的道路都是被谷主朝榭固定好的,大家只需提著燈籠,沿著那一路的火光穿越靈犀山谷,便可到達聖殿中劍與盾的神像前祭拜了。
靈犀谷中有很多人都喜歡跟神像許願,據說有的時候劍盾之神會听得見,實現他們的願望。朝羽每年都會許同樣的願望,雖然一次都沒有實現過,但她相信,終有一日,神會听見。
「陽,林輝夜真的會來嗎?」三人在山谷外的入口處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不見林輝夜的身影,小七問道。
「她說她會來。」朝陽答。
「再晚可就趕不及祭拜了。」小七提醒道。「不如我們一邊朝里面走,一邊等她可好?」
「這怎麼行。♀」朝陽道。「她本就沒來過這里,若是迷路了可怎麼辦?」
「這……」
在朝陽與小七對話的時候,朝羽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穿梭,怎麼也沒看到林輝夜的身影,終而對朝陽道。
「陽,她不在這。」
朝陽知道,若是朝羽說林輝夜不在這,便真的是不在了。以她那無限的靈力視線和感知能力,若是林輝夜在,她不可能感覺不到。
「她說過她會來。」朝陽道。「若是她沒來,一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要繼續等麼?」听朝陽這麼說,朝羽問道。
「我再去前面找找,你跟小七先去聖殿祭拜。」
「我不要!」听朝陽這麼說,朝羽不樂意了,哪次祭拜不是朝陽跟在她身後,怎麼林輝夜一來就全變了!「要等就一起等。」
「听話。」見朝羽皺起眉頭,朝陽道。「你可是我們靈犀的盾,若是你祭拜遲了,該有多不好。」
「若不想我被人指責,現在就跟我去聖殿。」朝羽毫不退讓道。
「我跟你一起去。」朝陽答。「只是我要先去看看輝夜出了什麼事,你先跟小七走,我很快就會趕上你們。好不好?」
「我說不好,你就跟我走嗎。」
熱鬧的氣氛在朝羽的一句話中,陷入無盡的死寂。朝羽頭一次知道,就算是朝陽也有不會退讓的時候。她望著朝陽半響,忽而露出個笑容道。
「騙你的。你先去找她吧,我在神殿等你。」
「嗯!」望見朝羽的笑容,朝陽似乎是安了心。她轉身,快步的跑開,就這麼消失在黑夜里。
「小羽……」小七就見在朝陽轉身的那一刻,有兩行眼淚洶涌的順著她的眼眶流下來,無聲無息。
「等等……」
她只听朝羽小聲的說著什麼,但那聲音淹沒在哽咽中,難以辨別含義。
「等等……我……」
「小羽……朝陽只是去看一下林輝夜,很快就會回來的。」朝羽就這樣哭著,小七只覺得心疼,便道。
「小七……」似乎這句話起到了安慰的作用,朝羽轉身望著身邊的小七,本來紅色的瞳更加紅了。
「什麼?不信我?」小七道。♀「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啊。」
「嗯。相信。」
「相信?還不是因為那是朝陽說的嗎?」見朝羽神色好些了,小七詳怒道。
「嗯。」
「好啦……認識你算我倒霉,我認了。」見朝羽毫不掩飾的承認,小七咽回那口悶氣一把拉起她的衣袖道。「誰讓你是我的朋友,快走吧,真的要遲了。」
「當我朋友委屈你了哦?」被小七拉著衣袖,朝羽一邊慢吞吞的走,一邊說著風涼話。
「哪能。」小七笑,就這麼拉著朝羽走進那條蜿蜒的燈河中。
朝陽一路小跑,卻怎麼也在人群中尋不見林輝夜。正在她焦急之時,忽听一個稚女敕的聲音道。
「朝陽。」
「涵……涵鈺殿下?」朝陽回頭,就見那位小公主正拉著自己的衣袖,一雙大眼楮里充滿擔憂。
「朝陽,你是在找什麼人嗎?」林涵鈺怯懦道。
「我在找輝夜。」朝陽答。「你看到她了沒?」
「我……」林涵鈺欲言又止的偷偷看了一下後面,才道。「我知道她在哪。」
「她在哪?」朝陽也順著林涵鈺的目光看,就看見了人群中的林皓兮和林修澤,因而便明白了此事跟他們月兌不了關系。
「她在……在靈犀殿的一個客房里。」林涵鈺支支吾吾道。「就是回廊最里面……最不起眼的那間。」
「她在那里干什麼?」听著林涵鈺的描述,朝陽皺起眉頭來。
「皓兮哥把她抬去那里的……其實我也不知是怎麼了,下午的時候皓兮哥把她叫到湖邊去,兩人起了爭執……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
「然後輝夜就被他跟修澤推下湖去了……」林涵鈺說的心虛道。「她掙扎了好幾次想要上岸……都被皓兮哥踢回湖里……後來……後來皓兮哥見她不掙扎了,趕忙把她撈上來……她就病了……全身都燙得很。」
「你們……」朝陽听的全身發涼,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皓兮哥叫御醫給她熬了藥……她也一口都不喝……就躺在床上……我也不知她是不是醒著……就把藥放在床邊,願她醒來能自己喝了……」
不喝藥?
她敢喝麼?
她的母妃就是被藥毒死的……這些,你們……可又知道?
「她常與你在一起……你的話她或許會听……我找你……就……就是怕她死了,皓兮哥會被父皇怪罪的。」見朝陽站在原地半響不說話,林涵鈺又道。「你……你也不想她死在你們的神殿里吧?」
听著林涵鈺說的話,朝陽靜默的站在原地。
原來,林涵鈺竟認為比起救林輝夜的命,髒了神殿更能說服自己。
皇宮。
那個皇宮……
那里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為何就連她朝陽也會感覺這樣寒冷……
「皓兮哥他們要過來了……我先……」見朝陽似乎是愣住了,林涵鈺只覺得此人說不通,剛準備先行跟她撇清關系,卻不料朝陽似是醒了一般轉過身去,朝著靈犀神殿狂奔而去。
林輝夜閉著眼楮,躺在一般黑暗中。她只覺得自己全身都是冷的,就好像在夢境中一樣,仿佛全身都落滿雪花。
其實林輝夜並不害怕這樣的感覺,無數次,她似乎都希望就這麼隨著這漫天黑暗離開。
只是頭一次,頭一次……
她並不想走。
說好了。
她跟朝陽說好了……
一起去看靈典。
她明明約好了的……
「輝夜。」
模糊的黑暗中,林輝夜竟听見了朝陽的聲音。
「輝夜,醒醒。」
錯覺……
錯覺嗎?
這個人……如何會在這里?
「林輝夜!你給我醒醒!」
林輝夜也不知道那個人叫了多久自己的名字。她只覺得自己都听得厭煩了,仿佛自己若是不醒來,她就會一直這麼喊下去。
「輝夜!林輝夜!你听到沒有!我在叫你!」
「煩……」林輝夜皺眉,用盡全力道。
「煩?」那人听到回應後,愣了一下,而後才道。「煩就對了!你給我醒醒,給我醒醒!」
「朝陽!」感覺那人不光喊自己,還動了手。林輝夜疲倦的睜開眼楮,對著身邊的人怒道。「把手從我臉上拿開!」
「你……你醒啦?」見林輝夜睜開眼楮,朝陽听話的收回手,問道。
「嗯……」林輝夜答。而後朝陽就見她眸瞳的光華散去,似是又要合起來了。
「喂,別睡!別睡啊!好不容易把你叫醒的!我還有話要說!」
「什麼?」林輝夜努力維持著視線,皺眉望著床邊的朝陽。她就見朝陽不知道從哪拿出一碗藥,二話不說自己先喝掉一半。
「藥啊。」朝陽被那苦澀的湯水惹得眉頭緊皺道。「喝了剩下的!」
听了朝陽的話後,林輝夜並不說話,而是望著皺眉的朝陽,半響不語。
「喝了病才會好。」朝陽道。「然後,我們才能一直在一起。」
朝陽就這麼說著,林輝夜卻在听到後半句話的時候,眼楮都亮了。
「你喝不喝?」朝陽並沒有察覺到林輝夜的變化,只是舉著藥碗道。
「喝。」林輝夜答。
「這就對了!」听到林輝夜的回答,朝陽滿意的把林輝夜扶起來,將碗遞到她唇邊道。「來,慢點。」
「你為什麼要把藥喝掉一半?」將剩下的藥喝完,林輝夜側目望著朝陽道。
「我當然要喝啦,這樣你就會看見我也喝了,就能證明這藥沒有什麼問題。」
得到朝陽的答案後,林輝夜淡淡笑。她將頭蹭在朝陽懷里,淡淡道。
「你的血液本身就抗毒,就算這藥真的有毒,也不會有事罷?」
「……!」
「就算你的血液不抗毒,但若是你事先喝了解藥,再喝這碗有毒的湯藥,也不會怎麼樣罷?」林輝夜繼續道,她的聲音低低的,卻冷靜。
「……」
「騙局總是千變萬化的,總是披著美好的外衣。」
「輝夜。」朝陽靜靜的听著,而後道。「恭喜你。」
「恭喜我什麼?」
「恭喜你,變成一個完美的人了。」朝陽一面說,一面笑道。
「什麼完美的人?」
「還記得之前我說你什麼都會,什麼也難不倒你,是個完美的人麼?那時候你回答我說,就算是你,也會有怎麼也學不會的事情。」朝陽耐心道。「可是現在你做到了,你學會相信別人。」
「是嗎。」林輝夜低語,孩童一般。
「是。」朝陽一邊順著林輝夜散開的長發,一邊道。「至少你相信我。」
夜色漸漸深沉,朝陽坐在床頭,一下又一下的撫著林輝夜烏黑的長發。
低低且壓抑的哭聲從朝陽的懷中傳出,她收緊懷抱,想將那哭聲掩藏起來。
因為她知道……
她知道,這次以後,林輝夜或許再也不會因為自己那殘酷的命運而哭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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