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飛飛睜大了眼楮看著張平,倒不是說她有多驚恐,只是一種做了壞事被抓了正著的心虛。
張平來到坐在地上的袁飛飛身邊,彎腰給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老爺!」
張平又一頓,微微搖了搖頭,袁飛飛拍拍,道︰「我去刷碗了!」
她怕張平訓斥她不好好干活,自己先跑回院子里。等她擼起了袖子才猛然想起來——
他不可能訓斥她,他又不會說話。
袁飛飛悶著頭偷偷樂。
原來啞巴也是有好處的。
刷好了碟子,袁飛飛又沒事做了。她捧著碟子在院子里轉悠,又不敢再去張平的房里瞧熱鬧。在她轉悠了七八圈的時候,院門被叩響了。
「哎?」袁飛飛有些驚奇,她跑到院門口,沖外面叫道︰「誰呀?」
外面一道輕松的男聲傳來,「小丫頭,是我
「恩人!」
袁飛飛听出了洪英的聲音,興致勃勃地踮腳開門。
洪英完全醒了酒,換了身大氅,整個人倍加精神。他開門第一眼看見袁飛飛,愣了一下,復又笑道︰「丫頭,干淨了
袁飛飛嘿嘿一笑。
洪英伸手,在袁飛飛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道︰「下次問過主人意願再來開門
袁飛飛噢了一聲。
張平听見動靜,從房里出來。洪英朝他一揮手,道︰「張平兄弟,老哥來看你了!」他人高馬大,打個招呼也底氣十足,張平沖他點點頭,把他往屋子里招呼。
洪英走了兩步,轉頭對袁飛飛道︰「傻站著作甚,還不快去泡茶
袁飛飛︰「好
袁飛飛自己跑到火房燒水,洪英走上前,拍拍張平的肩膀。
「來來,咱們兄弟進屋聊
張平同洪英進到屋里,洪英坐到長凳上,搓了搓手,暖和了一下。
「天真冷啊
張平點點頭,也坐了下來。
洪英道︰「張平兄弟,老哥……」他頓了頓,又道,「老哥昨日醉酒,給你平添了個小丫鬟,未討你嫌吧
張平搖搖頭,而後想了想,又沖他比劃了兩下。
她身世可憐,你救下她也是好心。
洪英看得一身虛汗,他干笑兩聲,道︰「對對,小丫頭身世可憐,留她就算是積德了他怕張平再多問,連忙岔開道,「對了,她干活可還利索,她年歲小,可能許多事還干不明白,你多留心提點一下。我瞧她機靈,應該學的很快
就在這時,「機靈」的袁飛飛拎著熱水壺進了屋,壺身上還冒著白氣。
洪英本想伸手幫個忙,誰知張平的動作更快,將袁飛飛手里的水壺提了過來,袁飛飛的臉被熱氣燻得紅撲撲的,眼楮透亮極了。
「老爺,我泡茶!」
張平手里又一頓,他將水壺放到桌上,沖洪英比劃了幾下。
袁飛飛看著張平寬厚的手在空中比劃來比劃去,臉上也隨著手里的動作難得的有了些變化。她看得有趣,一直盯著瞧。
洪英點點頭,轉過來對袁飛飛道︰「小丫頭,以後你莫要這般叫他了
袁飛飛︰「怎麼叫他?」
洪英解釋道︰「他叫你不必叫他老爺
袁飛飛︰「那叫什麼
洪英轉頭看張平,張平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
袁飛飛靈機一動。
「叫張平!」
洪英瞪她一眼,「沒點規矩!」
袁飛飛頭一低,張平拉住洪英,搖搖頭,示意無妨。
結果到最後,他們也沒討論出個結果。
洪英喝了一會茶,準備離開。
「張平兄弟,老哥這就走了
張平起身相送。洪英邊走邊對他道︰「你要多注意身體張平點點頭,洪英走到門口,臨了,轉身對跟在後面的袁飛飛道︰「你好好伺候你家主人
袁飛飛猛一點頭︰「好!」
「哈哈洪英被她氣勢洶洶的一個字逗樂,擺著手離開了。
院子里又剩下張平和袁飛飛。
袁飛飛抬起頭,試探性地叫了聲——
「張平?」
張平低下頭,看著她。
袁飛飛馬上把眼神移開。
過了一會,張平拍拍她的肩膀。袁飛飛抬起頭,看見張平對她點了點頭。
袁飛飛樂了。
「我叫你張平!」
張平低聲笑了笑。
袁飛飛再一次覺得,張平是個大好人。
之後,張平回到屋子里接著做活,袁飛飛又閑下來了。她這一閑,腦袋里自然而然地便想起了馬半仙。
剛剛洪英也果斷得緊,將買下袁飛飛的二兩銀子交給了她。張平幫她把銀子收在了木箱里。袁飛飛琢磨著得出去一趟,不然馬半仙的尸首非化了不可。
她來到張平的屋子,扒著門板對里面道︰「張平
張平回頭。
袁飛飛道︰「我能出去嗎
張平看著她,袁飛飛道︰「我去看看我爹
張平點點頭,對她做了個向下的手勢,袁飛飛看了一眼,馬上道︰「你讓我早點回來是不是?」
張平又點點頭。袁飛飛猜對了他的意思,有些得意,道︰「很快回來!」
得了張平的允許,袁飛飛跑出門,一路朝著城外走。
馬半仙的尸首被安置在城外半里的土廟里,袁飛飛人小腳程慢,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她進了破廟,一眼就發現堆在角落的草垛子被動過了。袁飛飛沖過去,把干草掀開。
「哎!?」尸首果然不見了。
袁飛飛心里涼了半截,心里罵自己真是沒用,連個尸首都藏不住。
就在她喪氣當口,廟外傳來人聲,袁飛飛扭頭,看見兩個人從廟外走進來。
一個中年男子,領著一個男童。
他們本在聊著什麼,結果進了廟,看見一個瘦弱的小姑娘站在中央,正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那中年男子一愣,隨即沖袁飛飛一笑,道︰「剛離開時還是空廟,這回來便多了個女女圭女圭
在男子旁邊的孩子有些好奇地看著袁飛飛,他身穿一身白色小襖,臉有些微胖,白皙光滑。他問袁飛飛道︰「你是誰,怎麼在這里,是走丟了麼?」
男童的聲音清爽干脆,好听得很。
袁飛飛可管不了那麼多,她死死地盯著面前兩人,惡狠狠道︰「驢棍呢?」
兩人都被她問愣了,中年男子先回過神,道︰「驢棍?什麼驢棍?」
袁飛飛眼楮瞪得都泛了紅絲,她猛地抬手,指著草垛子,大叫道︰「驢棍呢——!?你們給他弄到哪去了!?」
中年男子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草垛子的一瞬,他露出恍然的神情。
「你是說,那具……」他話沒說完,袁飛飛已經沖到他面前,扯著他的衣裳。
「果然是你們!人呢——!?人還給我——!」
她使出渾身力氣撕扯,那男子被她拉得東倒西歪,哎呦哎呦地叫喚,男童見狀連忙伸手,想拉開袁飛飛。
「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先生
雖說是個男孩,可他這力氣比袁飛飛還小,聲音更是被袁飛飛蓋得半點听不見。袁飛飛自始至終根本就沒瞧過他。
「把驢棍還我——!還我——!!」
中年男子到底是個大人,稍稍穩了穩便站住了腳,他拉住袁飛飛的手腕,不讓她再動。
袁飛飛手被拉起來,上去就是一腳。
「人還我——!」
「哎呦!」男子被踢個正著,白白的衣裳瞬間印了個髒印子,他微慍道︰「小丫頭,你再不乖乖站好,休怪我動手了
其實他手里已經使了些力氣,想讓袁飛飛冷靜下來,袁飛飛也察覺了手腕的疼,可她不在乎,接著吼,接著踹。
「那人已經被先生安葬了!」
袁飛飛終于听見男童的聲音了。
她停下腳,扭頭瞪著他。
「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里還帶著剛剛嘶喊余留的戾氣,眼角透著犀利的櫻紅,神情就同那鷹隼一般,瞪得人心里發麻。
那男童被她一嚇,竟然哭了。
袁飛飛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中年男子見袁飛飛冷靜下來了,放開手,轉頭去哄男童。
「裴兒乖,莫要哭了
「先,先生……」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還在哄著男童,一旁的袁飛飛好似看見什麼可笑的事情一樣,站在一旁哈哈大笑。
袁飛飛指著男童道︰「沒出息!還哭
男童臉上憋得通紅通紅的,可是卻漸漸忍住了眼淚,只剩下空蕩蕩的破廟里,一聲一聲地抽泣。
中年男子被折騰得頭疼,拍拍男童的肩膀,道︰「不哭便好,不哭便好
男童抬頭,眼巴巴地看著男子,道︰「先生,學,學生慚愧……」
袁飛飛打斷他道︰「你剛說安葬是怎麼回事
男童好似生了氣,轉過頭沒有理會袁飛飛。那中年男子轉過來對袁飛飛道︰「女娃,那人可是你親人
袁飛飛︰「我大哥
中年男子瞪大眼楮。
袁飛飛馬上改口道︰「我爹
「……」
中年男子樂了,對袁飛飛道︰「我與裴芸並不知情,擅動了你親人的尸身,還望恕罪
袁飛飛︰「你們把他怎麼了?」
中年男子道︰「我們也是無意之中發現了他,不忍人身暴尸荒野,便把他安葬了
袁飛飛︰「你們把驢棍埋了!?」
「驢棍?」
袁飛飛︰「我爹!」
這邊還沒說完,那男童似是忍無可忍,他對袁飛飛叫道︰「你還說他是你爹,哪有人這樣稱呼自己爹親,你分明說謊
「嗯——?」
袁飛飛二話沒說,直接隨手在地上抹了一把沙土,使勁揚了過去。
男童猝不及防,干干淨淨的衣裳頭發,一下子沾的全是灰。
短暫地一頓後,哇地一聲,他又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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