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袁飛飛一直陪著裴芸。♀******$****他們有很長一段時間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干干坐著。
裴芸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臉色憔悴極了,坐到最後,身體在凳子上打晃。袁飛飛就拉著他到床上休息。裴芸躺在床上,神情恍惚,袁飛飛坐在床邊看著他。
「第一次見你,你就是這樣躺著袁飛飛道。
裴芸無力地笑了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袁飛飛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裴芸輕輕嗯了一聲。
袁飛飛起身,裴芸下意識地拉住袁飛飛的手,袁飛飛轉頭,裴芸低聲道︰「你去哪
袁飛飛︰「去給你拿水,你嘴上都裂開了
裴芸這才松開手。
袁飛飛到桌邊倒了杯水,回來遞給裴芸,裴芸喝了小半杯便放下了。
袁飛飛︰「不吃飯,連水也不喝,你是真要做神仙了
裴芸躺在床上,道︰「你來之前,我試著吃了些東西,但胃里難受,都吐了
袁飛飛︰「再吃
裴芸被她逼得笑了,「吃不下
袁飛飛道︰「那就睡覺,睡醒了就餓了
裴芸搖頭,「不睡
袁飛飛的提議被接二連三地否定,怒從心中來,眯起眼楮就要發火。但見裴芸面色蒼白地躺在床帳之中,想起他經歷的事情,又有些心軟,嘆了口氣,坐在床邊好聲道︰「睡下休息一會,你現在這樣你娘也不願瞧見的
裴芸道︰「你何時走
「嗯?」袁飛飛挑眉道,「怎麼,要趕我走?」
裴芸淡淡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是趕,還是留,其實兩人心中都明白。
「我不走,你睡吧
裴芸拉著袁飛飛的手,袁飛飛低頭,看見裴芸白皙修長的手指。
「飛飛,你陪我可好
袁飛飛道︰「我這不是陪你呢她說著,打了個哈欠,朝外面看了看,道︰「日頭都快落了
窗外,火紅夕陽鋪灑開來,漫天的紅雲撥弄出一片寂靜的天河。♀
袁飛飛感覺到手被拉了一下,她轉過頭,正好看見裴芸溫潤如水的眼眸。她微微一愣,身子就被拉了過去。
袁飛飛倒在裴芸的身上,裴芸扶著她的腰,將她抱到床上。
袁飛飛翻了個身,躺在裴芸的腿上,面無表情道︰「做什麼
她的手還被裴芸拉著,能清楚地感受到裴芸手臂輕微的顫抖。
「不做什麼,你陪我一同休息
袁飛飛沒有說話。
「飛飛……」
裴芸其實有很多話可以說。比如當初,那個乞丐狗八被人打得半死,袁飛飛照料他整整三天。又比如凌花一次莫名其妙地走失,袁飛飛為了不讓她被樓里處罰,不眠不休地找了兩天,終于在金樓奴才發現之前將她帶了回來……
裴芸有很多話可以說,但最終,千言萬語也只匯成了兩個字——飛飛。
袁飛飛盯著天棚,看了好久,最後坐起身。在她坐起來的一瞬,裴芸手倏然握緊,眉目之間,悲戚莫名,好似抓著的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袁飛飛看他一眼,裴芸垂著頭,發絲凌亂。他胳膊抖動不停,嘴巴一張一合,好似訴求。
「你拉著我做什麼袁飛飛道。
裴芸低聲道了一句抱歉,可依舊沒有松手。
袁飛飛道︰「你總得讓我把鞋月兌了吧
裴芸一愣,抬起頭。袁飛飛還是往日的那副神情,道︰「你拉著我,我怎麼拖鞋
裴芸迷茫地松開手,看著袁飛飛把自己的鞋子月兌掉,然後反身回到床上,躺在自己的身側。
「飛飛……」
「怎麼袁飛飛道,「你不是讓我陪你休息,快躺下睡覺袁飛飛打了個哈欠,側著身子面朝牆,閉上眼楮。
裴芸躺在她身旁,看著袁飛飛的後背,淚如深夜的凝露,無聲而下。
結果,一直到下半夜,也只有袁飛飛一個人睡得踏實。
裴芸的手安安穩穩地放在自己的胸前,他無數次地抬手,想要覆在袁飛飛瘦小的背上,可又怕驚醒夢中人,只有靜靜地望著。
還好……
裴芸心想,還好。
流水落花,驚鴻照影,在這漫漫無期的世路之中,幸好還存有當年的一抹情深。
袁飛飛在深夜醒來,迷糊之間轉了個身,看見裴芸溫柔地看著自己。
袁飛飛剛要問他是不是又沒睡,裴芸手臂一伸,將自己抱住了。
「你……」袁飛飛嗅到裴芸身上淡淡的香味,那是她經常在琉璃盞里聞到的香氣。比之張平,少了一分深沉,多了一絲柔情。這個簡單的相擁,對于袁飛飛來說,並不算什麼,但她知道,對裴芸來說,這意味著什麼。
所以,她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飛飛……」裴芸在袁飛飛耳邊低喃。
「嗯
裴芸將袁飛飛抱得緊了些,道︰「老天還算帶我不薄
直到袁飛飛離開,腦子中一直回響著這句話。
她走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街上一個人都沒有。袁飛飛折了半根花枝叼在嘴里,慢悠悠地往家走。
拐進小巷的時候,袁飛飛隱約看見深處有亮光。光芒很暗淡,但在這樣濃重的夜色中,已經十分明顯。
她腳步頓了頓,又邁開步子。
院門果然又敞開著。
「喂喂……」袁飛飛一邊走進去,一邊皺著眉頭將門關好。
屋子里點著油燈,袁飛飛推開門,看見張平正端坐在桌子前寫字。桌上擺著紙筆和硯台,他已經寫了不少張了。
「唷,大晚上練字,老爺好性情袁飛飛將門關上,對張平道,「不過,我昨兒個才同你說過,院子門為何還不關,你是真不怕賊進來
張平筆鋒一收,將最後一字寫完,然後放下筆,轉頭看著袁飛飛。
不怕。
袁飛飛挑眉,看見張平神色輕松自在。
沒人能來我這偷東西。
「哎呦袁飛飛一邊把頭巾解開,一邊陰陽怪氣道,「小心把牛皮吹破了,到時候下不了台來
張平一笑。
你若不信,可以試試。
袁飛飛坐到張平身前,「試什麼,怎麼試
三日內,你若能從鐵房里偷走任何一樣東西,算我輸。
袁飛飛︰「說真的
張平點頭。
袁飛飛︰「有什麼彩頭沒有
張平想了想。你想要什麼彩頭。
袁飛飛道︰「你應我一件事好了
何事。
袁飛飛︰「等我贏了再說
可以。
袁飛飛皺著眉頭上下打量張平,道︰「半點猶豫都沒有,你就這麼篤定我偷不來?」
張平點頭。他看著袁飛飛急得跳腳,也不安慰她,拾起一旁的茶壺,飲了一口。
袁飛飛哇哇叫喚,「氣死我了!我非要贏了你,到時候我若獅子大開口,你可別嚇得說不出話!」
張平樂了。
我本也說不出話。
「……」袁飛飛已經語無倫次了,「你別小瞧了我!」
不敢。
袁飛飛看著張平,怎麼看怎麼覺得他那一眉一眼間帶著深深地笑意,就像是在逗一只炸毛的小貓一樣。袁飛飛收起急切的神色,眼神一眯,輕輕道︰「總之,三日後見分曉
張平放下茶壺,剛要比劃些什麼,袁飛飛已經扭過頭,趾高氣揚地上床月兌衣了。
張平一頓,走過去,手還沒抬起來,袁飛飛又扭過頭,躺下了。
張平︰「……」
袁飛飛剛剛睡了那麼久,哪能這麼快再睡著,但她就是不轉過去。
她听見身後聲音,張平收拾了桌子。而後袁飛飛察覺身後一沉,張平坐在了床邊。
袁飛飛扭啊扭啊,往床里挪了挪。
張平︰「……」
張平伸出一只手,搭在了袁飛飛的肩膀上,袁飛飛靈活地一滾,躲開了。
她听見張平輕聲地嘆氣,心里哼哼兩聲。
可是,自從嘆氣過後,張平再沒動靜。屋子里靜悄悄的,只能听見油花不時地炸開,還有屋外樹叢里蛐蛐的叫聲。
袁飛飛知道,張平沒有熄滅油燈,就是想再同她說說話。油燈一熄,屋子黑了,什麼都看不清,張平就再沒辦法「說話」了。
袁飛飛忽然有些心疼,她慢慢轉過身。
「……」
轉了一半袁飛飛就後悔了,張平哪有什麼黯然的神情,他臉帶輕笑,一副等著袁飛飛自投羅網的神情。袁飛飛嗷地長叫一聲,要沖進床里,決定在將鐵房的東西偷到手之前,再也不理會張平了。
張平已有所防備,哪能放她跑了,袁飛飛還沒蹬腿呢,張平一個猴子撈月,袁飛飛只覺得自己好像在空中飛了一段,然後穩穩地落在張平的懷里。
「放開我放開我——!」
張平將袁飛飛兩個手腕一扣,一只手握住,另一只手按住袁飛飛兩膝,袁飛飛整個人就像被放倒了的臘肉一樣,細長的一條,動也不能動一下。
「張平——!!」
張平一臉輕松地看著她,他現在沒有多余的手比劃手勢,但袁飛飛太了解他,看著他的眼楮,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放開你,你老實點。
袁飛飛氣得鼻翼忽扇,但是張平手勁實在太大了,她心知根本不可能掙開。
兩人這麼僵持了一會,袁飛飛忽然噗嗤一聲樂了。
「行了行了,我不跑了,你松開吧
張平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沒有松手。
袁飛飛樂道︰「怎麼,你還怕我使詐,我不騙你
張平這才把手松開,袁飛飛眼瞧著自己的手腕一道淡淡的紅印,哭訴道︰「老爺,你可真是狠心
張平也看見了,臉色終于有些變了,他拉過袁飛飛的手。
可是攥疼你了。
袁飛飛︰「你說呢
張平輕輕皺眉。
我剛剛下手有些重了。
袁飛飛笑道︰「開玩笑,就這麼一握還不至于捏疼我
張平點點頭,隨即又責怪起來。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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