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急如焚不足以形容夏鶴寧此時此刻的心情,一個月前他將沅兒帶到這兒,然後自己無緣無故地昏睡過去,醒來後卻發現躺在大門外,沅兒沒在身邊,想回去找女兒時,耳邊有個聲音告訴他,她要留沅兒在這住上幾日,讓他先回去。
他試著用鑰匙去開門,門來了,但他進不去,面前有一層肉眼難見的阻力阻擋他進入院子,無論他用多大的力氣,進不去就是進不去。
「別費力氣了,回去吧,過幾日再來接她,」腦子里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是誰?」他問了出來,聲音有些顫抖,腦子里的聲音太熟悉了,哪怕已經過了三年,他也忘不了,可是她不是已經……是他親自將她放到棺木中,親眼看著她下葬的,就連土也是他親手掩上的。
「我以為你應該听得出來,」
「商婉,你是商婉……」他以為自己會驚叫出聲,但是他出口的聲音卻是顫抖的,抖的不行,語不成句。
那是屬于商婉的聲音,有點清冷有點慵懶,就像她的人一樣,即便是面色蒼白,病歪歪的靠在床上,也掩不住那份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慵懶和清冷,仿佛世間萬物都入不了她的心,她的眼一樣,遙遠的讓人不可觸及。
小姐曾問他,你既喜歡商婉,為何不試著爭取一下,你知道的,在爸媽心里,你比那所謂救命之恩重要多了,他們也不是那種迂腐之人,未必不能接受商婉這樣的兒媳婦,我想在媽心里,寧可你娶有過孩子的商婉,也不願你委屈自己,娶陳淑香進門,上一輩子的恩怨,不需要你拿自己的終身幸福來彌補……
是啊,為什麼不試著爭取一下?他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答案是︰商婉的眼里沒有他,更確切地說,沒有情,就連說到她的前夫,也是淡淡的,直覺告訴他,他留不住商婉,要不起她。
所以,在情根未深種之時,干脆釜底抽薪,斷了自己後路,以免那份求不到的念想滋生成魔,可當商婉死在他面前時,他才知道商婉生前是他的心魔,死後成了他的執念。
「你將沅兒照顧的很好,我沒有托付錯人,現在你先回去,欠你的解釋和重謝我會當面跟你說的……」
就跟電話似的,突然斷線了,任他如何喊叫,再無人回應,他失魂落魄地在門口坐到天黑才離去,自那之後每天都會來小樓轉轉,幾天過去了,商婉沒有通知他來,他來了,依舊進不去,十天過去了,他依舊進不去,漸漸的心越來越不安,越來越焦躁,怕商婉還活著是他的幻想,可沅兒消失了,又如何解釋?又怕沅兒出了什麼事,或者那人根本不是商婉,而是有著跟商婉一樣能力的世外高人假冒商婉將沅兒帶走,想從她口中套出她娘親在哪。
世外高人,是的,他早就知道商婉不是普通人,比如,他遇到商婉時是冬天,她的隨身行李包只有一點點大,裝幾件冬天的換洗衣裳就滿了,根本不可能裝下在建造一幢小洋樓又無一進項地吃住三年後還有一萬塊巨款留給他們的現金。
比如,不管他什麼時候過來打掃房間,房間都是一塵不染,仿若天天有人住有人打掃般,只是屋里的人氣實在太淡了,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比如,這棟小洋樓從外面看到的景象和從小院內部看的景象有很大不同,一個無論什麼時候看都蕭索淒涼,一個無論什麼時候來都春意盎然。
比如,沒有鑰匙,誰都進不來這個小樓,硬闖的話會迷路,會遇到鬼打牆。
比如,院子的空氣特別好,生氣特別足,花紅柳綠,枝葉茂盛,像是有人精心打理似的,可除了他,只有他娘會來這。
他想,也許商婉根本沒想隱瞞她的不同之處,她以自己的方式來信任他。
部隊出任務時,他曾見過一個高人,在百米左右的距離,一掌扇來,勁風將他和另外一個戰友扇倒在地,然後徒手攀爬接近90°的山峰,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他們面前,飛檐走壁,傳說中的輕功啊!
後听戰友說,那人很可能是修行中人,臨山避世而居,他沒當兵前跟同學去一個叫二龍山的山上游玩,看到很多村民在山坡上一個破敗的廟宇里上香、上供,覺得好奇,就湊過去看熱鬧,但是,還沒有看明白,就有一個道士忽然從人群中沖出來,把神壇、佛龕統統砸了個稀巴爛,那個道士很老了,留著很長的白胡子,袍子有些破舊,但是身手異常矯健,空手就把一個異常結實的龐大神龕拆散了,村民好像也很害怕這個道士,什麼都沒說就各自散去。
戰友問道士,為什麼要拆了神龕。
老道士一開始看他的目光很犀利,精光閃閃,但很快就柔和了,他說,這個廟供奉的本來是土地爺,但後來被黃鼠狼成精給佔了,假借土地爺的名義在騙取香火,很多無知的愚夫愚婦,都在給黃鼠狼子上香呢。
戰友也沒當真,不過覺得好玩,就多問了幾句,問他是哪個道觀的道士,是不是怕黃鼠狼搶了他們寺廟的煙火,所以來降妖伏魔來了。
老道說,他不是道士!
戰友問︰不是道士,你穿什麼道士服啊!
老道說,他雖然不是道士,卻是道修,他們統稱修行之人,修真者。
戰友在山坡上等同學,就跟老道聊了一會,告辭時,老道叫住他,給了他一本功法,說了一通玄而又玄的話後,說戰友有慧根,跟他有師徒之緣,但因他有要事要處理,收徒之事日後再說,若戰友願意,可照著這個功法先行修煉,待他處理完手頭上的事情後,會去找他的,又送了一個玉符給戰友,說關鍵時刻可救他一命,然後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木舟,將木舟往半空一拋,神奇的一幕出現了,木舟竟然懸浮在半空,老道一躍跳上木舟,穩穩站住,從破廟的窗口沖天而去,眨眼間消失在遠山之巔。
戰友之所以堅信那人是修行之人,是因為他照著那本功法練了,但因功法太深奧,他只習了皮毛,翻山越嶺沒本事,飛檐走壁還是輕巧的,說著,戰友抱著樹,以很快的速度就攀到了樹頂,跳下來時,就幾興奮地說,他就等著他師父來找他了。
戰友比他早兩年退伍,因為他師父找來了,問他要不要跟他去修行,他自是滿心答應了,他退伍那年,路上巧遇戰友,被戰友拉去家里小聚,在他家里感受到了一種很熟悉的氣息,戰友問他,是不是覺得他們家的空氣特別好,覺得坐在這里特別舒適。
他說,是!
問,問什麼?
戰友說,他家里布了五行聚靈陣。
他裝作好奇,跟戰友打听了一下關于修行界的事,戰友倒沒瞞他,能說的都說了,他對比下,肯定商婉應該也是修士,至少修為在戰友之上,就算他不懂陣法,也能比較出來,小院的陣法比戰友家的聚靈陣高級多了。
他有種直覺,商婉的修為恐怕比戰友師傅的修為還要高許多,因為戰友和他師父去年游歷到秀水鎮時,居然沒有發現小樓里的陣法,也沒發現小樓的特別之處,如果有人能不動聲色地破了小院的陣法,那他還有必要裝作商婉來騙他麼?
然後就放心了,只要商婉活著,只要沅兒沒有危險,那麼多等等又何妨?雖然這麼想,可每天依舊來轉轉,小鎮民風彪悍,但也算淳樸,殺人放火的大案幾年也遇不到一件,不過因為是重要交通中轉鎮,外來商人多啊,所以刑警是要出來巡街的,他包圓了這個月的巡街,同事知道他老婆孩子還在醫院,以為他想借著巡街的機會來看孩子,倒也沒人跟他爭,他就每天一趟醫院,每天幾趟小樓的轉,這一轉就是一個多月,終于被他等到了。
商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時,他正從病房里出來,一出醫院大門,就撒丫地跑來了,用鑰匙打開大門,他順利地進了院子,進了客廳,近鄉情怯,他有點緊張,幻想著一會見商婉和沅兒的情景,她會出來見他麼?
如果出來她會跟自己說什麼?會不會跟他說要將沅兒帶走的事,她是修真者,這段時間肯定在教沅兒引氣入體(戰友普及過),她會讓沅兒跟著她一起去深山野林里修行麼?沅兒會去嗎?應該願意吧,她是那麼的渴望母愛,可沅兒被他養的那般嬌氣又愛潔,深山野林的生活她要如何適應?他的沅兒可是個饞嘴小丫兒,商婉會做飯嗎?沒見她下過廚……
胡思亂想中,一個清脆甜膩的聲音從客廳里傳來,「爸爸,爸爸……」
「沅兒?」
直到愛嬌的丫頭撲將過來,他條件反射地將人抱起,感覺手上的重量,對上甜軟的笑臉,方才真實地感受到他的寶貝就在懷中,飄忽的心頓時落到實處,人也踏實下來,模上寶貝的小臉,一聲喟嘆,「沅兒,」
夏沅就著他的大掌蹭弄著,軟軟地叫著,「爸爸,我都想你了,你想沒想我啊,」
夏鶴寧就覺得這心啊,酸酸漲漲的,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好像胸腔里那顆心髒又恢復了跳躍,「想,爸爸都想死我家寶貝了,」抱的越發緊了,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眸,一時愣怔,不知怎麼的,就覺得萬分委屈,鼻子也酸酸的,澀澀地叫了聲,「商婉,」
「看你們父女情深,我也就放心了,」夏商婉笑說。
「娘親……」夏沅討好地叫了聲,對老爸表現太過熱情,怕老媽心里難過。
「商婉,」夏鶴寧亦是一臉擔憂,他從商婉的眼里看出,沅兒是這個世上唯一入了她的眼,進了她的心的人,她在乎沅兒,愛沅兒,而沅兒對他的感情又是毫不掩飾的依賴和眷念,不知道商婉會不會吃味,一方面,希望她吃味,至少這個世上有個能留住她的人,一方面,又害怕她因為吃味將沅兒帶離他的身邊,屆時他該怎麼辦?
就算當初收養沅兒是對她的承諾,對她的寄情,但三年的呵護寵愛,他打心眼里當沅兒當親閨女寵的,大的,他肖想不起,小的再抱走,他的人生要失去多少美好!
這麼想著,手上的力道又大了幾分,看商婉時,也帶上了幾分警惕,「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死而復生麼?」
想,太想了,可他問不出來,「……你想告訴我時,自會說的,」一臉苦澀。
「沅兒,去你房間看看,看看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回頭列個單子出來,娘親幫你置辦齊全,」
「你想讓沅兒搬過來跟你一起住?」雖然猜到了,但是夏鶴寧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不只她,你也一同住進來,」
「……」
這話一出,別說夏鶴寧,就是夏沅也驚呆了,娘親這是要搶夫郎的節奏?
然後就見夏鶴寧的糙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飄紅,「這個……這個不好吧,不方便,」
「沒什麼不方便的,這個房子原也是我答應給你的,你早該住進來了,」
「……」夏沅覺得她娘這話不讓人往歪里想,很難!
就見老爸張嘴說了什麼,但是她光見嘴動,不見聲出,待到兩人你來我往地說了幾輪後,夏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老娘設了隔音結界,這是不想讓她听呢,又見老爹眼圈有些紅,似乎要哭的節奏,就覺得自己大概也許猜到了老爸寵她大過一切的真相了,這是愛屋及烏麼?
對于養父生母的感情,她好奇歸好奇,但其實也不大想知道,左右月兌不過三個字,求不得,愛別離,放不下,有點不大忍看老爸的神傷,且不說阿娘的身份,只老爸已婚這一條,兩人之間就沒可能,同別的女人搶男人,這是純元皇後干的事,不是純元仙子干的事!
是該回避一下,「我去樓上看看,」丟下這句話,便蹬蹬地跑上二樓。
真實情況是,夏商婉只是在跟夏鶴寧解釋她為何假死,當然她還沒‘純’到將自己真正的來歷和真實的身份告訴他,只是大致說了下自己是修行中人,當年被仇家追殺,受了重傷想尋個靈氣充足的地方養傷,正好遇到夏鶴寧,便隨他來了秀水鎮,後來傷勢太重,不得已才假死將沅兒托付給他的。
夏鶴寧眼圈紅是因為,「這麼說,沅兒如今也是修士了……你會帶她一起走麼?」好麼,活了一個,卻沒了兩個。
「也許傷勢痊愈後會,但那會是很久以後的事,我知道你很疼愛沅兒,看得出沅兒也很依戀你,若是現在帶她走,她也許會答應跟我走,但肯定會難過很久,我不想她難過,再者,我如今傷勢未愈,還需一些時日閉關靜養,沅兒尚小,我無法分心照顧她,所以,還是要麻煩你繼續照看她,你的情我會……」
「沅兒是我閨女,照顧她是我這個當父親應該做的,你不用覺得欠我什麼,」夏鶴寧急忙說。
夏商婉點頭,「我信你,」
只三個字,便抵得上千言萬語,夏鶴寧鼻子又是一陣酸楚,胸腔的位置漲的緊,卜通卜通跳的厲害,「你什麼時候閉關?」
「就這兩天,」說著,憑空拿出一個玉盤,「我算的你命中有一大劫,乃必死之相,沅兒同你父女情深,她心牽與你,若你早亡,她必會心劫難解,大道難成,所以,如果你願意,我可引你入道修行,這是測靈玉,你將手放到上面,我看看你靈根資質,」
她可以看出夏鶴寧是身具靈根之人,但具體什麼靈根什麼品質卻是要測上一測的,「修行?我這個年齡會不會大了點,」話雖這麼說,手卻是放了上去。
「不會,」年齡大有什麼關系,為了解開女兒的心劫,就算沒有靈根,她也要造個靈根給他,更何況他身具靈根,資質不好沒關系,有可以提高資質的丹藥,洗髓丹不行,大不了她親自給他洗髓伐筋,就是用藥堆也要給堆出一個金丹期來,以地球目前的實力,金丹自保沒問題。
「金火雙靈根,地金玄火,」這資質好的出乎她意料之外,沒想到地球靈氣稀薄,靈根好資質上佳的竟大有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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