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出結果的日子,安父安母都守在汪永年的病房等著,老爺子並不知道一家三口都在做腎髒配型,他要是知道的話是絕對不允許的。
安思淼洗完了飯盆從外面回來,把東西放回櫃子上,看了一眼坐在外公病床邊神色凝重的父母,悄悄退出房間去找主治醫師。
巧的是,安思淼走到主治醫師房間門口時,桑鶴軒正從里面出來。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西裝,走出門口時正在穿外套,看見迎面而來的安思淼,他也愣了一下。
有幾天沒見,桑鶴軒看起來瘦了一圈,蒼白的臉色讓黑眼圈十分明顯,但他穿著依舊考究整潔,胡子刮得干干淨淨,雪白的襯衣縴塵不染,還一絲不苟地打了領帶。
安思淼這陣子過得很不好,但她一直都沒覺得自己會崩潰,她總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可當她看見桑鶴軒的時候,那些積壓在心底深處的恐懼和擔憂就全都涌了上來。
她想,這大概就是她喜歡他的原因。他的存在讓她覺得安心,他那麼可靠,永遠溫柔堅定地站在她身邊,讓她可以無所畏懼地向前走,永遠不用擔心未知的未來。
只要她一個眼神,一個不經意的動作,他就可以立刻察覺到她的不對勁,安靜地為她解決那些麻煩。
他要是沒有騙她就好了,那他該是個多完美的男人,可惜啊,那只是他裝出來的。
「最近過得怎麼樣?」
兩人對視半晌,先開口的是桑鶴軒,他隨手系上西裝外套的紐扣,坐到旁邊的長椅上側首仰望著她。
安思淼沒有坐下,只是木訥地回視他,心里閃過千百種回答,卻沒有說出任何一種。
「怎麼不說話見她沉默,桑鶴軒接著問道。
擔心沉默會顯出自己的心虛,安思淼听他追問便立刻道︰「很好,我過得很好
桑鶴軒勾唇淺笑,點點頭道︰「那就好
安思淼紅了眼圈,也挪步坐到了長椅上,與他隔的很遠。她手肘支著膝蓋,雙臂交叉搭在肩膀上,垂頭閉眼,微卷的黑發順著肩膀滑落,遮住了她精致的側臉。
其實她本來真的還好,外公的事佔用了她大部分心思,她沒有時間兒女情長。可是看見他之後,她本來還很堅強的外殼全都倒了,難過得不行。
一想到外公很可能會離開自己,一想到桑鶴軒做的那些事,她就幾乎崩潰。
桑鶴軒坐在長椅的另一邊安靜地望著她,將她的痛苦盡收眼底。長椅不遠處的ct室內推進一個滿頭華發的老人,老人不停地痛呼「讓我死了吧」,可家人又怎麼可能放棄他。
安思淼抬起頭,望著等在ct室外的幾個老人家屬,仿佛看見了不久後的自己。
醫院是個讓人難過的地方,這里每天都在迎接新生命的到來,同樣也接納著生命的逝去。我們出生在這里,死也在這里,人在死之前的掙扎和求生對這個地方來說到底算什麼?無解。
長椅旁邊的另一扇門打開,汪永年的主治醫師從里面走了出來,他看見坐在長椅上的桑鶴軒和安思淼後愣了一下,隨後朝桑鶴軒點點頭,對安思淼道︰「安小姐,您是來拿結果的嗎?」
安思淼連忙站起身走過去︰「是的,出來嗎?」
醫生點點頭,本想喚她進去說,可安思淼已經急切地問出了口︰「結果怎麼樣?匹配嗎?」
醫生猶豫了一下,看向桑鶴軒,桑鶴軒面無表情地站在那,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安思淼焦急地催促道︰「結果到底怎麼樣,您倒是說啊?」
醫生無奈道︰「我很抱歉,結果很不理想,其實我們一早就已經跟您父母商量過了,我們不主張給汪老先生換腎,因為這風險太大了,拋去術後並發癥不談,以汪老先生的年紀,麻醉是個問題,下不下得來手術台也是個問題,如果你們一定要換,我建議你們去國外試試
安思淼愣住了,怔怔地問︰「你的意思是?」
醫生猶豫了一下,有點介意桑鶴軒在場,但他不肯走,安思淼又一直追問,醫生也只好實話實說︰「和您坦白吧安小姐,您要不要考慮給汪老先生換個醫生?」
「你不願意給我外公主刀?」安思淼蹙眉問道。
醫生沒有言語,只是略帶歉意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安思淼只覺雙腿一軟直接朝地上倒去,桑鶴軒及時扶住了她,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撫著她的背無聲安撫著她。
安思淼看向他,淚水不自覺朝外涌,她緊緊抓著他的衣領,哽咽地問︰「怎麼辦啊?我該怎麼辦啊老公?」她說完就哭了起來,抱住桑鶴軒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等著老人做ct的那家人听見她哭得那麼傷心全都望了過來,桑鶴軒沒有理會,不疾不徐地順著她的背,低沉卻十分可靠的聲音徐徐道︰「別擔心,我有辦法
安思淼愣了愣,後撤身子茫然地看著他︰「你有辦法?你有什麼辦法?」
桑鶴軒牽起她的手朝汪永年的病房走,一邊走一邊說︰「我去做了腎髒配型,如果匹配的話我就帶外公去香港做手術,如果不匹配,宏微有很多員工,一個個試
安思淼難以置信道︰「你去做了?你去做干什麼,你……」她說到這停下了,對自己此刻自私的心態感到可怕,腳步頓住不再向前,緊咬著唇蹲到了地上。
桑鶴軒跟著她蹲下,眼神柔和地望著她︰「我還年輕,沒關系的,如果真的能換給外公,也會讓我心里的愧疚少一些
安思淼鼻音很重道︰「你不用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你只是騙了我,並沒做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桑鶴軒眼波流轉,抬手撫著她的長發,柔聲說︰「總之我有辦法,你不用怕
安思淼想說什麼,但一個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安母和安父站在他們不遠處,疑惑地問︰「你們在那做什麼呢?」
安思淼聞言立刻抹了抹眼眶站起來,桑鶴軒跟著她站起來,對安母安父道︰「沒什麼,安安剛剛有點不太舒服
安母走過來疲憊地問︰「哪不舒服?趁著在醫院趕緊去查,不要像你外公那樣,挺不住了才肯去醫院查,結果……什麼都來不及了
安思淼蹙眉問道︰「你們也知道結果了?」
「什麼結果?」安父問道,卻也不需要回答,安思淼的表現已經說明了一切。他沉吟了一會,嘆了口氣,「兩個人一個都不行嗎,怎麼會這樣
安母臉色煞白地站著,安思淼抿唇扶著她,不忍心看母親難過。
桑鶴軒適時地開口︰「爸,媽,你們別急,我也去做了配型,還有轉機
「你?!」安父安母異
口同聲地望向他,臉上都是同樣的不可思議。
桑鶴軒微笑著轉移話題︰「你們還沒吃午飯吧,外公也快醒了,你們進去看著他吧,我帶安安去給你們準備午飯桑鶴軒說完就拉著安思淼離開,安思淼也有話對他說,朝父母揮了揮手就跟著走了,兩人一路出了醫院,回到他的車上,一人一座,相對無言。
良久,桑鶴軒嘆了口氣,伸手蒙住安思淼的眼楮,感覺著她長長的睫毛在他手心顫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歇會吧,有我在
安思淼知道自己如果夠堅決就該拒絕的,但她還是無法不順應本心閉上了眼。
事實就是如此,往往你心中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你千辛萬苦尋找的真相。
兩天以後,永江市市醫院給出了桑鶴軒和王永年的腎髒配型結果,老天爺給安家開了個大大的玩笑,他們一家三口都不行,偏偏這個外來的女婿卻配上了。
得到這個結果,安思淼心情復雜地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給安母削隻果的桑鶴軒,他用刀用得很好,隻果皮全連在一起沒有斷開,削得又薄又整齊。
听到腳步聲,他暫停動作轉回頭,瞧見是安思淼,他鏡片後的眼楮微微眯起,勾唇笑道︰「結果出來了?」
安思淼抿抿唇,看了一眼因為「結果」兩個字而驚醒的母親,點了點頭。
她走進屋里關好門,坐到另一張病床上,對滿臉憔悴的母親說︰「王醫生跟我說,鶴軒和外公的腎髒配型結果……成功了
安母先是一驚,又是一喜,然後便是無盡的歉疚與為難。她沒想到配型真的會成功,這讓她下意識覺得高興,可是明白過來之後,又不得不為醫生之前跟她提過的那個值不值的問題為難。
桑鶴軒還年輕,他是安思淼的丈夫,是另一個家庭的頂梁柱,如果讓他來給這個成功與否都很難確定的手術提供腎源,真的值得嗎?這其中的利害關系,讓她不得不深思熟慮。
手心手背都是肉,一邊生身父親,一邊是女兒的未來,安母要考慮的,比兩個孩子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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