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白天很喧鬧的鎮子,漸漸安靜下來。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有也是急著投宿的旅人。店鋪早就關門,酒樓飯店也開始收拾,準備著打烊。
店小二將桌子盡數擦干淨,此刻便坐在門檻上打著哈欠。他早就想上門板,早點歇息,偏偏有一桌上坐著個年輕後生,還在不停歇地喝酒。
那人午後便來了,要了一盤牛肉和一壇酒。吃完牛肉,便一個勁喝酒。喝完一壇,都不停一下,馬上再要一壇。第二壇才喝不多,他便一頭趴在桌上。
小二趕緊將他叫醒,倘若他一醉不起了,酒錢找誰要去?那人醒了之後,還要拿壇子喝酒。小二將他攔下,說︰「客官,我們這里喝完一壇酒,便要先給酒錢,才能再喝
喝得爛醉之人便是飛雲,听了小二的話,將信將疑。他從未喝過酒,有些疑惑︰喝酒難道和吃飯不一樣,有特別的規矩?
「這是我們掌櫃定的規矩,我也無可奈何。還請客官體諒我們小的小二察言觀色,知道此人不是凶悍的人,便繼續叫飛雲付酒錢。
飛雲不從醉眼惺忪地看著小二,從懷里掏出幾錠碎銀,拋在桌上︰「要多少銀子,都拿去
小二看了看,猶豫著拿了最大的一錠,又小心看一眼飛雲,見他沒什麼反應,便說拿好銀子回櫃台,頭也不回地說︰「您慢慢喝,想喝多少都成,不夠我再給你添他想不到的是,隨口一句,竟成真了,直喝到夜深,也不停下。
自離了五靈寺,飛雲都是誠心待人,不過真正有點親近的人很少。伍鑫算是一個,吳由仁也算一個,還有劉大叔。剛剛得知敬重的伍鑫竟會陷害自己,心中五味雜陳。不過他畢竟听人行事,身不由己,還算情有可原。
吳由仁一開始與自己並不相識,自己出手相救,竟還遭他設計陷害。枉費自己還當他是誠心相待。一路上的苦難與他不無關系,可他又不顧危險地救助。稱兄道弟,是很難了,對他動手,又做不到,只好離遠一點。
飛雲滿面死色地走出土地廟,不顧吳由仁的呼聲。吳由仁跑出去擋在前面。飛雲只是靜靜地說︰「讓開
吳由仁見他神色,心中一凌,退到一邊。飛雲走幾步,吳由仁便跟在後面。飛雲轉頭,指著他手里的短刀,說︰「你是要殺我,還是叫我殺你?」語氣冰冷,吳由仁只覺得氣息一滯,默默地停下腳步,看飛雲離去。
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飛雲完全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走著。路上有行人,飛雲都木然避過。雖然一個都不認識,飛雲卻覺得親切,至少他們不會算計自己。
過了中午時分,飛雲走到一個鎮上,腿腳酸軟,有些走不動了。呆呆朝四周看看,不遠處有招子飄動,寫著一個「酒」字。飛雲便走過去,找張空桌子坐下。
酒樓並不大,人也少。飛雲想到了喝酒,他從前只見人喝酒,卻未踫過。听人說喝酒可以讓人開心。難受的時候喝酒,會忘卻傷心的事,高興的時候喝酒,人會更加高興。
飛雲讓小二上了一斤牛肉,還有一壇酒。吃飽之後,便倒酒喝。倒滿整整一晚,猛地灌到口中。感到一陣刺口,還不及反應,喉嚨頓時被嗆到,酒全都噴了出來。
咳嗽了很久,飛雲才停住,擦干眼淚,又倒起一碗酒。酒實在難喝,出乎他的意料,不知其他人為何如此喜歡喝酒。想必這難喝的感覺可令人忘憂。
猶豫一陣之後,飛雲端起酒,放到嘴邊。醇厚的香氣撲鼻而來,令人沉醉。微微抿一口,還是刺口,卻不在難以下咽。吞下後,稍稍覺得火熱。于是又喝稍一大口,月復中有一團火熱升起,緩緩散到全身。在寒冷的季節,喝酒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飛雲喝過幾口後,越喝越順,喝得越來越快。喝下半壇子後,飛雲感到一些頭暈,眼楮有些重。飛雲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他喜歡睡著,睡著後便不會想到傷心事。
要睡著,似乎不太容易。喝到後面,人在半睡半醒只見,恍恍惚惚的,听到的聲似乎從遠處傳來,又在耳邊炸開。周圍的人和房子都在搖晃,自己坐都不太穩。
搖晃得暈了後,飛雲覺得很困,把壇子里的酒喝完,感覺還差點。便叫小二再上一壇,喝幾口後終于閉眼靠在桌上,什麼都不知道。
正睡得舒服,卻被討要酒錢的小二叫醒。飛雲不管多少,掏出銀子放桌上。小二拿走一錠,飛雲便將剩下的再收起,然後繼續靠下睡,卻難以再入眠。
在那里喝了一碗又一碗,喝多了便靠下。稍稍清醒一點,想到傷心事,又倒酒喝下,喝到又睡著。
幾番醉與醒,飛雲喝下了好幾壇子酒。他不知是什麼時辰,只隱約記得酒樓熱鬧了一會兒,又安靜下去。小二過來勸過兩回,飛雲覺得好笑︰開酒樓,竟有叫客人別喝酒的。他掏出銀子給小二,小二忙說用不了那麼多。
小二本想將他拉到外面,不料才剛拉起,便被一把劃開,甩出一丈遠。看這人也是瘦弱,竟有如此大力,小二馬上猜到飛雲身懷武功,便不敢再冒犯。
小二正自發愁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來。他上前說︰「大爺,我們要打烊了來人說︰「我是來找他的小二好似看到了救星︰「您來可就好了,這位爺喝了大半天,推也推不走,再喝下去怕要出事,您趕緊帶他走吧
來者徑自走到飛雲前面坐下,對小二說︰「給我拿個碗小二一听,差點沒摔倒,不敢怠慢,很快拿來碗。
那人自顧倒上酒,慢慢喝著。飛雲發覺身前有異,勉力睜開眼,冷笑一聲,倒滿酒猛喝下去。
來者是吳由仁。一路上雖未緊跟,還是隨著來到鎮上。見到飛雲喝酒到半夜,還不停下,便走進酒樓,與他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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