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蓮只看得見地上一灘風干的血跡,黑紅的。血跡自門檻處開始,一直延伸至牛皮燈籠照不到的,黑暗的最深處。
「拿著,進去掌燈的宮女將牛皮燈籠遞給程蓮。程蓮下意識的接過卻猶豫不敢進去。
「給我進去!」不知是誰在後面推了她一把,程蓮踉蹌著跌進屋去,險些被高高的門檻絆倒。牛皮燈籠劇烈的搖晃,將燭光所能照及的地方震顫成恐怖的畫面,黑色的牆,黑紅的血,白色的裙……
角落里竟然有人……程蓮弗一意識到這一點,便禁不住驚恐的大叫了起來。轉身欲跑,卻被守在門外的魁梧宮婢給攔了回來。
「進去看看她是死是活,若是死了,出來問我們要張席子,將她月兌了去司刑房的宮女冷冰冰的看著程蓮,道。
「那若還活著呢?」司刑房專司後宮內監、宮女刑罰、懲除,作為司刑房的宮女,這樣的情況想必早已司空見慣,處理起來定也是信手拈來,卻為何要她來走這善後的事情?程蓮不明,卻也不敢多問。
「若是活著,便等到她死為為止同樣是冰冷的聲音。
「什麼?」程蓮驚呼,但見說話宮女的神色,似乎自己根本無討價還價的余地,只得將後面的話生生咽下,轉身乖乖進屋。
轉身時,屋門被重重的關了起來。
程蓮提著燈籠,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朝里走去,昏暗的燭光透過厚重的牛皮紙,光線愈暗,隱隱照見牆根倚著一人,沾滿鮮血的衣裙依稀可見百花競艷、千葉簇擁的繁華圖景,只是可惜花雖妍、人已傷。
雖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可單憑這獨一無二、後宮僅有的百花千葉裙,程蓮也能認得出這蜷在牆角的人必是玉珠不差。
知是玉珠,程蓮大膽了許多,拿牛皮燈籠找著她,輕聲喚道︰「玉珠、玉珠……」
「啊……」披頭散發的玉珠忽然尖叫著仰起頭來,嚇得程蓮連退了幾步一跤跌在地上。
牛皮燈籠翻到在地上,立刻燃了起來,短暫的光亮後是永恆的黑暗。
程蓮靠(kao)牆坐著,雙手緊抱著膝。雖然剛才她並未看到什麼,卻是著實被嚇了一跳,一時心跳加速竟久久不能平靜。
玉珠在方才突然的尖叫後便再也沒有動靜,程蓮亦不敢吱聲,連呼吸她都盡量抱著最輕的聲音。
提心吊膽的倚著牆,程蓮睜大了眼試圖將周圍的事物看的清楚些,可目光卻像是掉進了黑暗的無底深淵,除了黑,她什麼也看不到。看得久了,人亦像是盤旋著掉進深淵一般,程蓮有一種想要尖叫的沖動。
從前天真,並不覺得這暗房有甚恐怖,想想不過是間黑的什麼也看不見的屋子而已,既不像夾手指那樣十指連心叫人心痛又不像挨板子那樣血肉模糊疼痛之余還得在床上趴上一月半月。現如今看來,這暗房確確是最嚴酷的懲罰,尋常的懲罰傷人以身、動之以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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