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且行且思,淨鸞心念甫起,寂寂然道︰「要不要馬上就派人在宮中搜索,把那吹奏詭異樂曲之人尋到?」
「萬萬不可打草驚蛇!」法度忙側目止住他,「既是蠱術,想必那人也不在這與我們貼近可尋之處。況且若他善于喬裝,又要如何分辨出究竟是誰?」足下步子未停,旋即悄聲對他道,「方才那人所奏法器,乃是罡洞。」
這一樂器之名委實陌生,淨鸞還從不曾听過。他心中不解︰「罡洞是什麼?」
說話時二人已經行至了落英繽紛的開闊院落,秋風撲面時帶起一陣灑沓的清麗,朗朗的使人身心一個開闊。法度深吁了一口長氣,將困頓的思緒做了個權且的壓制︰「罡洞是一種法器,乃是由人小腿骨制成。」細心解釋起淨鸞的疑問,「下端包銀裹銅、施加符咒雕刻圖騰。」
淨鸞且听且皺眉︰「這大千世界真個是無奇不有,還有這等詭異殘忍的害人之物!」
「那卻也不是害人之物。」法度搖搖頭,抬手拂去肩頭繆繆落下、粘連不去的一瓣枯葉,垂睫悠悠,「用其吹奏出的曲樂尖銳猙獰、恐怖非常,你方才也已見識過了……用在正道,卻能驅散一切邪魔、使至剛正不侵。」
這世上諸多事物本就有其善惡相間的兩面性,這倒不奇怪。淨鸞心思轉動,點了點頭︰「那又是何人,會將這等神兵利器用于下蠱?」
法度側目看他,繼續耐心解惑︰「這法器本出于藏傳密宗,常用于驅魔法會。後來不知道怎的就被漸漸流傳了出去,被心懷叵測之徒用來下蠱施咒,成了造孽的魔物,卻是何其可悲!」語盡嘆嘆,也是無奈。
藏傳密宗亦是釋家之下一個門派,與淨宗、禪宗同屬一大綱領,只是其間修行之法不大相同,其它旨義多也殊途同歸。說來原是佛門度人除惡的法器,卻造化爾爾的被有心之人用于一己私利、甚至反倒成了害人之惡物,卻又如何不可悲?特別是同屬門人的法度,悲切之感尤甚!
但與法度此時心境不同,淨鸞的思緒早已隔過蒙了紗的事物本質一下子充斥過去,心念猛一起伏,他猝然定住足下的靴步︰「這事兒也委實不用查了,一定是那原先的大祭司所為!」落言狠戾。
法度錚地被牽回神,亦停了步子轉首瞧向蕭淨鸞。
淨鸞的目光飄逸到不知何處的遠方︰「呵!」勾唇斜斜一笑,自顧自的篤定,「他暗恨女王撤了他的祭司神職,于是這樣報復女王、報復我!」于此一嘆,猛地轉目與法度相視一處,「至于國師……他想報復卻不敵國師修為,心有余而力不足!」
前一遭還是溫穩淡定的好境界,此刻冷不丁就像換了個人一般的旋轉天地!蕭淨鸞這樣突兀的神色轉化,實在有些莫名其妙。
法度搖頭不語,對他此刻這些篤定的字句,法度並不認同。
可淨鸞卻堅定非常︰「在這臨昌、又是方便進入皇宮的除了那祭司卻還有誰?」他猛地拂袖于後,眼中鋒芒並起,「就該早些將那惡人殺之後快,避免多留一刻都要危及無辜!」說話時,他眼底深處猝然涌上一道盤踞的白光,那般鋒芒凜冽的肅殺之氣逼仄的人心口發悶。
隔過卷攜著風沙、霧氣並著陽光剪影織就的一陣惝恍視野,法度眉峰聚攏、睿智的雙目定定觀察著淨鸞面上流轉鮮明的情態,默默看他一人自顧自懷著莫名的篤定與沒道理的堅持,執念一般維系著他心下里經久成形的固守。
須臾思量,法度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忽然覺的蕭淨鸞好端端的有些發狂!這樣莫名且突兀的情態,令他嗅到了不好的味道……不過他是一個遠道而來、尚沒有駐足幾日的外鄉僧侶,對于蕭淨鸞這個同出漢地的同胞並不是很了解,所以他的一切猜度與感知自然也就都不會很準確。
那麼,希望這一切不好的感覺、異樣的味道,都僅僅只是法度自身的錯覺。
而這片沙漠綠洲經年維系的那份安詳,到底還是被打亂了。
總有一些事情,注定已經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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