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中，春天姍姍而來，暖融融的陽光照射著大地，原野上白茫茫的積雪也開始融化了，一點點，一片片，地面酣暢淋灕地從沉睡中醒來，慢慢顯露出它本來的面貌。♀飽含著水分的朵朵白雲在湛藍的天空中悠閑地游動，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泥土馨香。樹木泛著淡淡綠意，在徐徐春風吹動下擺動著柔軟的腰肢。鳥兒們歡暢了，在空中唱個不停……
李小生和姜麗麗悠哉悠哉地踏著自行車行進在鄉間小路上。
「漫長的冬季總算熬過去了，心里有著一種說不清的感動！」李小生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神情說，「用不了多久大地就變綠了，每天騎上自行車就跟玩似的，你說有多愜意啊！」
「是啊，我早就按捺不住了！」姜麗麗更是喜形于色地說，「我的心也像這陽光明媚的春天一樣，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美好的憧憬，我真想唱歌！」
「那你就唱吧，讓我們的生活每天都充滿笑聲，充滿歌聲！」
「那我就唱了啊！」姜麗麗清清嗓子唱了起來，「長鞭哎那個一呀甩哎，啪啪地響哎，哎嗨呀哎，趕起那個馬車，出了門呀哎嗨吆……」
「唱的真好！你的嗓音清脆嘹亮又飽滿渾厚，真有歌唱家的天賦啊！」
「其實我上學那會兒就特喜歡音樂，唱歌比賽還得過獎呢！只可惜家里反對，就沒向這方面發展，只是到了下鄉當知青那會兒，才真正發揮了我的音樂才能。那段時間里，我每天放開嗓門唱，一唱起歌來什麼都就忘了。那會兒雖然很苦，但我活得特別快樂，到現在我還很懷念那段時光呢她嘆了口氣接著說，「沒想到，後來我的生活會變得那麼黑暗，簡直就是暗無天日！今天，我突然又找到感覺了，就像這春天一樣，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年代，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李小生想了想說，「應該是走出了黑暗，走向了光明，就如同度過了漫長的嚴冬，迎來了美好的春天一樣，我為你而高興！」
「是嗎？」姜麗麗苦笑了一下說，「走向了光明？你說我的光明在哪里呢？我依然很迷茫，最多也就是瞎活著！」
「開闢你的新生活吧！」李小生勉勵說，「你有這麼好的條件，人長得漂亮，又有文化，還會唱歌，誰不喜歡呢？有可能的話我甘願做你的月下老人……」
「你看，又操別人的心了是不是啊？改一改你的性格了吧！」
「江山易改，秉性難易啊！」李小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不好意思問一下，你說你心里裝著個男人，還是當知青時的那個吧？我感覺他肯定還在等著你呢，人家給你寫信，你為什麼不回信呢？這可是個機會，千萬不要錯過啊！你們是有情人，應該終成眷屬啊！」
姜麗麗苦笑了一下說，「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他已經傷了我的心了，他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我早就不想他了！」
「那你還想誰呢？不能告訴我嗎？萬一我真的能給你們牽線搭橋呢！呵呵！」
「這叫暗戀，你懂不懂啊！當然不能告訴你了！」姜麗麗抬頭望著天空一字一句地說，「你也牽不了線，你也搭不了橋，除非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會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你！」
「是嗎？有那麼嚴重嗎？既然你愛他，為什麼就不敢大膽對他說呢？讓我不由的又想起于美花來了，她要是當初跟我說明白了，也許我們還有可能成為一對呢，何必要留下那麼多的遺憾呢！」
「我跟你們的情況不一樣，所以啊我不抱什麼幻想，就這樣挺好，心里總有念想，就如同懸崖上的花朵，雖然可望而不可及，但他卻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寄托，那朵花什麼時候不見了，我也就從這個世界徹底消失了
听了姜麗麗的話，李小生的心情又沉重了起來。
「好了，咱們說好的，從今以後不再談論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也要像你的美花那樣，陪你度過這段美好的時光，然後沒有一點遺憾地從你的生活中消失，你看怎麼樣啊？」
「別這麼悲涼好不好啊，我一听到這樣的話心里就特別不是滋味！」李小生皺著眉頭，然後突然又笑了說，「姜姐，你下鄉的那個地方叫什麼村？離這兒有多遠啊？」
「叫大棚村，西北方向，離這兒最多也就五十里吧。你問這干嘛呢？」
「是這樣，前天有個人找我，說是他母親腰腿疼挺厲害的，想讓我抽時間去看看，好像說的就是這個村
「那不是我們公社管轄的範圍啊
「我知道。看那人挺懇切的，也挺可憐的，我想去看看的。管他範圍不範圍的，反正都是中國人嗎！眼下咱們公社範圍內的病人好大一部分都基本痊愈了，其他的也穩定了，相對來說我的時間也就充足了，我看還是能抽出時間來的。到時候你跟我去嗎？你不是挺懷舊的嗎？」
姜麗麗低下頭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深有感慨地說，「是啊，我對那個地方的確是很有感情的，我的青春年華，我的快樂，我的愛情好像都留在了那里！可是，它又是最讓我傷心落淚的地方……我倒是挺想見見那兒的父老鄉親，他們淳樸善良，對我真的是太好了。我的好好考慮考慮
他們就這樣邊說邊走，不知不覺就回到了醫院。姜麗麗坐下來意猶未盡地還想說什麼，就在這時，只見林指導把臉貼在窗戶的玻璃上大聲說，「小生，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李小生來到林指導的辦公室，只見林指導滿臉笑容，又是遞水又是讓座又是遞煙，然後高興地說，「小生啊，我告你個好消息。你的事跡衛生局的領導知道了，大加贊賞啊！要你的材料呢，說是想在全縣範圍內推廣你的先進經驗呢。你小子啊交好運了！」
李小生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我沒什麼先進經驗啊，給病人看病是我的職責嘛，有什麼可值得推廣呢？」
「小生啊，這你就不懂啦！」林指導很認真地說，「你是獨樹一幟啊，全縣哪個醫院的醫生像你這樣啊，的確是不簡單啊！形勢也趕得挺好，向春苗學習，無產階級佔領農村醫療陣地，你全做到了，你是典型啊，說不準很快就成了紅人了，前途無量啊！」
「那我得考慮考慮，林指導你是知道的，我這個人不適應充當那樣的角色，那樣會感到很不自在的，我就喜歡默默無聞！」
「你別傻了！說到底你現在還是個臨時工，抓住這次機會也許你會轉正的，說不定還會提拔你做領導的！听我的，你千萬不要錯過機會啊！去把，抓緊時間寫，寫好了拿過來讓我看看
回到門診室，李小生就跟姜麗麗淡起了這件事，姜麗麗當然很支持，並鼓勵說，「林指導說的沒錯，這的確是個好機會，你就寫吧！」
「怎麼寫啊？」李小生很猶豫地說，「平平淡淡地工作，那算什麼先進事跡呢！去吹牛嗎？我可做不到！」
「哎呀小生，咋就是吹牛呢？你把每天做的工作寫進去就夠感動人的了。不管刮風下雨，頂著嚴寒走村串戶，對待病人就像對待親人一樣，我都挺感動的
「那你也不是一樣嗎？」李小生突然來了興趣說，「對，要是寫，把你也寫進去，咱們是個整體啊！」
「什麼？把我也寫進去？萬萬使不得，使不得！」姜麗麗搖著頭擺著手說。
「怎麼就使不得啦？你每天跟我一起下鄉，又要整理檔案，實際上比我還辛苦呢！」
姜麗麗鎮定了一下很耐心地說，「小生，我說不讓你寫我你就別寫，听我的。我跟你的情況不一樣，我是醫院的正式職工，而你還是個臨時工，把你樹成典型，事關你的前途命運，很有可能給你轉正。而我呢，現在無所求，更何況人們不認可我，把我寫進去很可能會打亂我的正常生活，甚至引起意想不到的麻煩
「有這麼嚴重嗎？實事求地說，工作中就是有你的參與啊，怎麼就會引起麻煩的？這樣的話這個材料我就不寫了，其實，我一點也不感興趣！」
「哎呀小生，听大姐的話沒錯！你就寫吧，我幫你寫姜麗麗像哄小孩似的說，「你打個底稿，我幫你修改。首先要突出政治，開頭戴個帽，結尾表決心，中間就寫你如何下鄉巡診，克服了什麼困難，治好了多少病人等等。听大姐的，你千萬別耍小孩子脾氣，認真對待這件事情
李小生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說，「其實像現在就挺好，我也不想出什麼風頭。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害怕自己深陷到政治運動的漩渦里去，變成整人的工具。你說春苗到底有什麼好啊？我絕對不想充當她那樣的角色，不自量力……」
「這話你可不能說啊！」姜麗麗很警覺地看了看窗外說，「當然你得多長個心眼，小心被壞人利用，少說話，在具體問題上盡量不要表明自己的觀點，裝傻，低調，夾著尾巴做人，你懂嗎？這叫大智若愚！」
李小生撓著頭皮笑著說，「姜姐，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剛才我還想著把鄭醫生也寫進去呢！」
「你真是個書呆子！你把他寫進去不等于害他嗎！害了他也害了你，說不定你除了沒樹成典型卻被打成了右派！」姜麗麗說罷趴在桌子上笑個不停，然後抬起頭說，「看你挺為難的樣子，大姐我替你寫吧
李小生高興的站起來說，「哎呀姜姐姐，真是謝天謝地，我正發愁不知如何下手呢！」
「別忘了，念書那會兒我得過作文一等獎呢！」姜麗麗得意地說，「保證給你寫好，讓領導看了滿意！不過我可不能給你白寫，你得請我喝酒！」
「沒問題，一定一定！」
姜麗麗利用兩個晚上就把材料寫好了，李小生很是感動，他一口氣讀了一遍後對姜麗麗大加贊賞，「真不愧為得過作文一等獎啊，文筆真的不錯，當個大材料員綽綽有余，可惜啊，這樣的人才給埋沒了！只是只字不提你姜麗麗，也不客觀啊，工作過程中最起碼有你的參與吧！我看還的稍加修改。不把你推到前台，最起碼也在幕後吧！」
「不行！就當我這個人不存在。听我的！」姜麗麗很嚴肅地說。
李小生拿著材料來到林指導的辦公室。林指導大略看了看高興地說，「好文筆啊，沒想到你李小生還會寫材料啊，不錯，是個人才，是個人才啊！」
李小生不好意思地撓著頭說，「嘿嘿，不是我寫的，是姜麗麗寫的！」
「什麼？她會寫材料？」林指導和吃驚地又翻了翻說，「我怎麼就不知道啊！這字也寫的不錯啊，真是她寫的嗎？你沒騙我吧！」
「我沒騙您，的確是出自她手李小生自豪的樣子說，「人們都不了解她，認為她沒文化。其實她特別有才華，上學那會兒一直都是學校的好學生，要不是廢除高考，她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學的
「是嗎？」林指導依然有點不相信的樣子說，「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總覺得她連個請假條也寫不好……」
「其實啊，她在工作上也是很有能力的，我今天能取得一點點成績，與她的努力是分不開的。所以說我也想把她也寫進去，可她就是不同意，材料里只字不提她的名字，其實這樣也很不客觀的
林指導琢磨了一會兒說，「不寫也罷，她這個人啊名聲不好，有作風問題，你要是把她寫進去，你就會大打折扣的
李小生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沉默了一會兒爭辯說，「林指導，我不同意您的說法。她怎麼就名聲不好了，怎麼就有作風問題了，誰有證據啊？更何況這跟工作有什麼關系呢？她那麼辛苦每天跟著我下鄉，回來還要整理檔案。您不信去看看，那寫材料檔案，就像印刷的一樣，她的確是對我幫助很大啊！怎麼就能是大打折扣呢！」
林指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通話語搞了個目瞪口呆，半天沒回過神來。他目不轉楮地盯著李小生，從衣兜里模出一支香煙，劃了三根火柴才點著，然後大口大口地吸著，最後喘著粗氣說，「小生，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你這是頂撞我是不是啊？我是跟你說心里話，怎麼跟我這樣說話呢！」
看著林指導很生氣的樣子，李小生趕緊解釋說，「林指導，您別生氣，我不是沖著您說的，社會上都這樣說，這對她很不公平，我是替她打抱不平啊！您說說，人們對她了解有多少啊，道听途說，無中生有，這些您也相信嗎？您作為領導，要給她做主，應該還她個公道啊！」
「你就是這樣認為的？她自己不爭氣，我怎麼給她做主，怎麼還她公道，你說說啊？」
「應該正視她所作的工作……」
「怎麼正視啊？材料是她寫的，是她不寫進她自己，是我不讓她寫嗎？」
李小生低著頭不吱聲了。
林指導站起來放緩了語氣說，「小生啊小生，你太幼稚了！我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你好嗎？我圖啥呢？你好好想想，你當初能來醫院上班，雖然是上面的意思，我要是不同意也可以不要你啊。上班以後，工作局面打不開，不是我處處為打氣為你創造條件嗎？下鄉巡診不是我為你開的綠燈嗎？不到一年的時間里，你說咋辦就咋辦，我鼎力支持。如今你取得了這麼點成績，就驕傲自滿了，翅膀硬了，放不下你了？小生啊，你好好想想，你太缺乏社會閱歷了，也沒有一點政治頭腦。我既然能讓你上也就能讓你下，你要學會跟黨走，听領導的話，不要想當然，任著自己的性子來，那樣你會吃虧的，懂不懂啊！」
「謝謝領導的教誨，我明白了！」李小生陪著笑臉說，「您說的對，我的閱歷太淺，小農思想很嚴重，希望您多批評教育！」
「嗯！這還差不多！」林指導得意地笑著說，「听我的話沒錯！你一定要認清形勢，把握好機會，表現好了說不定會充實到領導班子里來的。把材料留下，明天我就去縣里開會，讓上級領導看看，我也給你美言幾句，說不定你真要交好運了。回去吧！」
回到門診室，姜麗麗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啊，領導滿意嗎？」
「我告他了，說這材料是你寫的，起初他不相信，後來就是吃驚，最後就是大加贊揚。我說姜姐，你有這麼好的文筆，為什麼就埋沒了呢，你早該給他們露一手了
姜麗麗淡然一笑說，「我對這不感興趣，要不是你的事我才不管呢！你現在怎麼想啊，高興嗎？」
「不好說，心情挺復雜的！」李小一臉的蒼茫說，「誰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跟黨走，听領導的話，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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