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你臉咋那麼紅啊，喝了多少酒啊？」姜麗麗看著李福笑著說，「你這是要干嘛呢？」
李福拉著毛驢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才喝了四五盅，我這個人真是喝不了酒啊！我得把你們送回去，你們明天還得上班
姜麗麗看了看李小生說，「他喝這麼多酒怎麼能送我們呢？黑天半夜的他怎麼回來呢？」
「你們就放心吧，我路熟，毛驢也路熟，我就是睡在車上牠也能把我拉回來的。順便我得抓藥啊！」李福搖搖晃晃地把毛驢拉到了車的跟前，笨手笨腳地張羅就著要套車。
「我看是夠嗆，你看他跌跌撞撞的肯定是喝醉了李小生搖著頭對姜麗麗說，「現在是三點多，干脆咱們步行回去吧，有兩個小時怎麼也能走回去了的！」
「我看行！」姜麗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說，「好在我穿了雙膠底子的球鞋……」
「麗麗姐，你就別回去了，住上一夜明天我送你一直跟在身邊的那個年輕姑娘搖著姜麗麗的胳膊說，「我家很寬敞，大家很想跟你多說說話呢！」
「那不行，明天我得上班，必須得回去！」姜麗麗解釋說，「我肯定還會再來的，下次來我就騎上自行車，多方便啊！」
那姑娘撅著嘴說，「誰知道你還來不來了，自從你走了以後，六七年了，你一次都沒來過，把我們都忘了……
「那些年我煩心事多，現在不同了，我會經常來的，你就放心吧！我也很想讓你們去我家啊，你們怎麼就不去呢？」
「好！我們就常去看看你！」那姑娘淘氣地做著鬼臉說，「去了你可不能不認我們啊！」然後她又認真地說，「要是你真的就是要回去，就別讓李大哥送了，你看他醉成啥樣子了，我們還不放心呢，干脆就騎我家的自行車吧！」
「你家有自行車啊？那我怎麼還給你啊？」
「反正明天李大哥得去抓藥，讓他步行去，回來騎上車不就行了？」
「對啊，這是個好辦法！」姜麗麗看著李小生說，「這樣行嗎？你去跟李大哥說說
李小生想了想就用商量的語氣對李福說，「你看你，眼都紅了，回來黑天半夜的萬一出個什麼事，我們可擔待不起啊！抓藥的事你就放心吧，回去我們就給你準備好。明天你早一點去，清清醒醒地把藥煎好，從下午開始服，記住了，一天服兩次，那張紙上我寫的很清楚，你不認字，可以找村里的赤腳醫生或是煎過藥的好好教教。你要好好孝敬你娘啊，讓她盡快好起來，我也就放心了。听我的，進屋睡一會兒吧！」
李福不情願地停止了套車。這時那姑娘已經把自行車騎過來了，李小生和姜麗麗趕緊拿上東西，接過自行車和在場的人們一一道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走出不遠，姜麗麗暮然回頭，只見李福家門口聚集了很多人，都在朝他們揮手。有人還高喊，「歡迎你們再來！」
兩個人也朝著眾人揮揮手大聲說，「謝謝你們！」
「鄉親們真的是太好了，讓人感覺特別溫暖，看來你說的對，人間自有真情在，我突然又覺得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啊！」姜麗麗激動地說。♀
「是啊，對這個世界，我們就應該看它陽光的一面，即便是有黑暗，也總會過去的！」
「我明白了，這就是你為什麼總是那麼樂觀向上的原因了！」
出了村，李小生就上了自行車，姜麗麗跨在了後架上，邊說邊在蜿蜒曲折的山間小道上穿行。
「姜姐，我看見李福他娘總感覺就像是我娘一樣，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你心眼好，有愛心嘛！」
「所以說啊，我一定要給她治好腿疼，只是來一次太不方便了，你說還有別的辦法嗎？」
「有什麼辦法呢？你總不能不上班，每天往他家跑吧！除非你把她接到你們家去
「對呀！」李小生恍然大悟地說，「要是把她接到我們家，我每天都可以給她做針灸，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好的。這事啊我得跟二粉商量商量
「恐怕行不通。二粉那麼忙，除了伺候你還要伺候一個不沾親不帶故的帶病老人，很少有人能做到這一點。雖然老太太特別愛干淨講衛生，一點也不惹人討厭，那也不行！」
「其實也住不了多長時間，最多就半個月，然後她回家堅持吃藥就行了
「那你就回去商量商量吧。說實話，我也有這種想法，讓她去我家住，可我太懶惰，情緒又不穩定，生怕慢待了人家……」
「你一個人生活，她又行動不便，使不得！我們家人多，除了二粉還有我娘，也是可以照顧她的
「那你就試試吧！喂小生，我不在那會兒你們談了些什麼呢？」
「大家都夸你呢，說你是個好姑娘！」李小生思索著說，「也提到了跟你談過戀愛的那個小伙子祥林，也都夸他，說他長得英俊，能干，都為你們感到遺憾。听說他現在好像還沒成家呢……
听了李小生的話，姜麗麗低下了頭，臉色陰沉起來，過了一會兒說，「他好不好，成不成家跟我有什麼關系呢？這事早就過去了，以後你就別跟我談起他了……」
李小生很尷尬地回頭看了看不吱聲了。
不知不覺太陽快落山了，漫天的雲朵不斷地聚集著，翻騰著，變換著形狀，在夕陽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漂亮。姜麗麗抬頭仰望，她的臉上蕩漾起了歡樂的笑容，然後指了指前面的一顆大樹說，「小生，咱們歇會兒吧，你看多好的景色啊！」
于是，他們就來到那幾顆大樹前下了車，姜麗麗從衣兜里掏出兩張報紙放在樹下的石頭上說，「咱們坐一會吧，反正也不遠了，急著回去干嘛呢！」于是他們面朝西，並排坐了下來。♀這時，李小生也有點興奮，他指著西邊說，「你看天邊那雲彩，像火燒一樣，我看出不了三天肯定會下一場大雨的
「是嗎？那就下吧，下場雨地里很快就綠了，樹葉也該出來了。小生啊，我突然感覺到，眼前所有這一切都是那麼的明淨，那麼的充滿活力，充滿希望，心里總是有一種說不清的激動，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春天是一個希望的季節，誰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姜姐啊，我有一種預感，覺得你今年肯定會有喜事，會有一個預想不到的驚喜！」
「是嗎？那你就說說，我會有什麼樣的喜事呢？」
「說不準！或許會有一個貴人出現，或許你要實現你的心願了，總之，從此你的前面會一片光明！」
「呵呵，我不相信！」姜麗麗收斂了笑容感慨地說，「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鼓勵我。其實我很了解自己的情況，天上掉餡餅的事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我只是想著，我會好好享受這良辰美景，然後我就……」
「然後就怎麼樣啊？」
「然後啊，也像美花那樣，離開這里，到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去，那里山清水秀，鳥語花香；那里的人們淳樸善良，衣食無憂……」
「呵呵，你說的這是世外桃源吧？」
「對，是世外桃源，一個沒有是非，沒有偏見，沒有邪惡的世外桃源！」
「你又在開玩笑呢！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那樣的地方，這只是一種人們為逃避現實而想象出來的。我說姜姐啊，你還是現實一點吧！」
「是開玩笑的，其實我是最現實的，我就想啊，從現在開始，我一定要過好每一天，活出質量來，活出一個真實的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管它呢，反正人總歸是要死的，你說是不是啊？」
「剛才你還說生活是美好的，覺得什麼都充滿了希望，怎麼又是這種消極厭世態度呢？姜姐啊，你真是像這春天的天空一樣，一會兒晴一會兒陰的！」
「是啊，你說的對，我的心情就是這樣子的姜麗麗苦笑著說，「因為我的生活，我的人生就是這樣子的……」
李小生朝她笑了笑抬起了頭。
這時，晚霞燒紅了大半個天邊，高高低低的山丘錯落有致，層次分明，與山間一片片農田渾然一體，宛若一幅墨色濃重的水墨山水畫。李小生興致盎然地站起來說，「姜姐，你說這算不算是良辰美景呢？我很想讓你給我唱首歌！」
姜麗麗也站了起來，高興地，「想听嗎？好啊！我想想——」然後清了清嗓子就大聲唱了起來，「五彩雲霞空中飄，天上飛來金絲鳥，哎……紅軍是咱們的親兄弟，長征不怕路途遙……」
「哎呀，唱的真好，我被陶醉了！」
「你要是想听啊，以後我就經常唱給你听！我一唱，心里就特別的開心，什麼煩心事都忘的一干二淨了！」
「想听，你開心快樂，我也就跟著開心快樂！好了，天氣不早了，咱們回吧！」
回到家里，二粉已經把飯做好了，她一邊吃飯一邊嘮叨，「哪有像你這樣的醫生啊，份兒內的事也夠多的了，還要管份外的事，這麼大老遠的，咱也不掙他一分錢，你到底是圖啥呢？」
李小生嘆口氣說，「我這個人就是心太軟，前幾天他就找過我一次了，看他是個大孝子的份上，又趕著車來，我怎麼能不去呢？這也說明人家很相信咱啊！」
「我看像這種事你以後就少管，省下時間來，多考慮考慮家里的事，多幫我干點家里的活，你不看我多忙嗎？」二粉牢騷滿月復地說，「再說了，人家鄭醫生不是給你留那麼多作業，有時間你好好把書看看，別讓人家對你太失望了
「對，听你的，下不為例。當然，既然答應人家了，就要把這事做好了，要不然還不如不答應呢，唉，就是太遠了，路也不好走李小生發愁的樣子說。
「那你不是自討苦吃嗎！這年頭，誰像你那麼好心呢？有啥用，好心就能有好報嗎？我看不一定！」
「誰說呢！我看好心就能有好報！老天有眼，總比干壞事強吧！不是不報，時辰不到，你懂不懂啊？我一點也不後悔，去了後我才發現，那老太太特別慈祥，也特別干淨，見到她就像見到我娘一樣，說不準前世真還是我娘呢！」
「越說越離譜了，那你娘前世是你什麼呀？」
李小生啞口無言地笑了，然後用商量的口吻對二粉說，「這老太太的病屬于初發，是很容易治好的，我真是想給她治好，可就是做針灸又太不方便，要是把她接到咱們家里就好了……」
「什麼？你要把她接到咱們家里？我說你呀，是不是有神經病啊？你還嫌我累的不夠嗎？」
「我不是在你商量嗎？其實也住不了幾天，有十天左右就差不多了，人家老太太真的是特別干淨，很要強，不會給咱添多少麻煩的……」
「打住！哪有這種事呢，一不沾親二不帶故，住到咱家里來看病，有你這樣的醫生嗎？你不會讓她住到醫院里嗎？」
「我也想過了。你不是不知道，醫院里的那兩間病房快塌了，不能住人了，準備維修了……」
「等修好了再來不就行了嗎？」
「等修好得兩個月以後，可她的這種病耽誤不得啊，春季這個時候治療最有效果……」李小生還想說什麼，只見二粉一臉的不悅，把碗筷一放就出去了。他無奈地笑了笑，然後就下了炕開始收拾飯攤子。直到很晚了，二粉才串門回來，她依然繃著臉，一句話也不說，鋪開被褥就月兌衣睡下了。
李小生很無奈地從藥箱里拿出一本書認真地開了起來。是啊，時間真的是不夠用啊，看來只能加夜班了。他一邊看書一邊做筆記，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二粉睡醒了一覺，轉過頭看見丈夫還在燈下就說，「你看看幾點了，真是白天悠悠走四方，黑夜耗油補褲襠。睡吧！明天你還起不起床了？」
李小生打個哈欠說，「反正明天晚上不回來了，晚睡一會兒也沒關系的
「晚上不回來你要干嘛去啊？」
「巡診完我直接就去大棚村，給老太太針灸，晚上就在他們家住，估計得住上十來個晚上吧，這回你可就清靜了
「什麼？你要在她家住十來個晚上？」
「是啊，針灸做完那麼晚了，我怎麼回來啊？」
「你不給她針灸就不行嗎？吃點藥不行嗎？」
「那怎麼行呢？治療腰腿疼病主要是靠針灸李小生說著就月兌掉了衣服，鑽進了被窩里緊緊摟住了二粉說，「你說那該怎麼辦呢？我答應人家做針灸的。你不知道啊，我挺可憐老太太，丈夫死得早，她一手把四個兒子拉扯大，一天福也沒享過，如今又得了腿疼的病，你說她多可憐啊！就是因為太窮，其中三個兒子最後做了倒插門女婿，一個兒子至今還光棍一條，那天你也見了，他是老大，特別孝順。二粉，咱們都是窮人家出身，難道你就一點同情心也沒有嗎？」
「咋就沒有了！要說同情，天底下可憐的人太多了，咱能同情過來嗎？咱有那麼大能量嗎？」
「就對她一個人，咱們至少是有能量的吧？更何況人家也不會給咱們帶來多大負擔，只是提供個方便，這麼點事咱們還做不到嗎？你要是太忙就做你的事去，我讓我娘照顧她幾天也行，也就是十來八天的
「睡吧，讓我好好想想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李小生兩口子正在熟睡中，就听有人敲著窗欞低聲說，「李醫生，你在嗎？」李小生趕緊推了一下二粉就爬起來，對著窗外大聲說，「我這就起，你稍等一會兒！」
兩口子匆匆忙忙穿好衣服，把李福迎進家里。只見李福手里還提只籃子，里面裝滿了雞蛋，不好意思地說，「真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休息了然後把籃子放在鍋台上接著說，「昨天喝了點酒把這事忘了，今天正好有個順便的馬車來，你們嘗嘗，家里也沒個什麼稀罕的東西，嘿嘿！」
「哎呀，你拿這干嘛呢，我們家有，你還是帶回去吧，給你娘補補身子
「我娘說了，李醫生真是個大菩薩，她要是腿好了，這輩子報答不了，下輩子也要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你們真是太多心了！你先等一會，讓二粉給做點吃的，咱們一會兒到醫院去拿藥李小生說。
「李大哥，我們兩口子昨天商量好了，把你娘接到我們家吧，讓小生好好給她做幾天針灸，藥也留著吧，讓孩子他爺爺給煎，人家煎了半輩子藥了，煎的可好呢！」
听了二粉的話，李小生感到十分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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