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知道各個賓館在什麼地方,邵啟白只能沿著馬路一直往前走,看到一間賓館就進去一間。第一個找到的是小天鵝賓館,檔次挺低的一個賓館。不過里面下踏著《隕石蝴蝶劍》的劇組。
這部電視劇的名字,直接讓邵啟白想到了古龍的小說《隕石•蝴蝶•劍》,加上主演是鼎鼎大名的鄭少秋,可以說對邵啟白的吸引力非常大。賓館前台听說邵啟白是來跑特約的,還算熱情,給邵啟白指明了副導演的辦公室。
在二樓。
走到房間門口敲門,里面就傳來一個很嚴肅的聲音︰「請進。」
推門進去,就看到一個中年人,吹著空調,正在桌上寫寫畫畫。
「你好,導演,我是來送資料的。」邵啟白將一份資料遞過去。
中年人伸手接過資料,看了一眼,估計也就是一秒鐘的時間,就說︰「好,要是需要我聯系你,好吧。」
「哦,好。」邵啟白答應一聲,就出了門。
關上門後,邵啟白愣了愣,感覺有點不對勁啊。自己是來送資料的,是來當特約演員的,這個不知道是不是副導演,起碼也得讓他試個台詞,演一小段戲什麼的。怎麼接過資料,什麼都沒做就出來了。
轉眼一想,只是個特約,也許劇組選擇標準很簡單,只是看看條件什麼的。反正這位導演已經說,有需要會聯系他,邵啟白就沒有再考慮什麼。
小天鵝賓館除了《隕石•蝴蝶•劍》劇組,還有一個劇組也在這里下榻,叫做《南宋傳奇之蛐蛐宰相》,這個劇組也有一個大名鼎鼎的演員,是《鐵牙銅齒紀曉嵐》里面的和珅,鐵三角之一的王剛。
邵啟白按照工作人員的指示,來到了《南宋傳奇之蛐蛐宰相》劇組副導演的辦公室,門是開的。里面有好幾個人,各自忙各自的。
邵啟白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我是來送資料的。」
但是沒有人理他,有個人抬頭看了看他,又低下頭繼續忙事情。
當時,邵啟白的臉就紅了起來。
不是害羞,而是尷尬的。
立刻就想轉身離開劇組,但是轉念一想,自己不能這麼放棄了。
听小莊說,本來跑資料就是希望不大的一件事,再不多找點機會,隨便浪費的話,怎麼能跑到特約呢。
幾乎是愣了快一分鐘,邵啟白才按下去心里面的那股被鄙視的羞愧,大聲的喊了一句︰「我是來送資料的。」
終于,有個中年婦女說︰「進來。」
好幾個人都抬著頭看著邵啟白,邵啟白無視他們的目光,徑自走向中年婦女。
邵啟白還沒走到她面前,中年婦女就又說了一句︰「我們劇組快殺青了,你到別的劇組送去吧。」
。
那一剎那,邵啟白的臉不知道有沒有火燒一般的紅起來。
他二話沒說,轉頭就走了。
一直到了樓梯道,邵啟白才感覺自己的眼淚都要不爭氣的留下來了。
感覺到這個中年婦女分明是在耍他。
明明不要特約了,還讓他走過去,再拒絕一次。為什麼不能直接說不要人了。
被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像猴子一樣的耍了。
邵啟白不知道怎麼回事,他沒有生氣,沒有憤怒,就是不爭氣的想要流眼淚。
長這麼大,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靠在樓梯道上,牙根都抖起來。
他小時候,家里很窮,別人都穿新衣服,邵啟白沒有新衣服。去親戚家拜年,邵啟白都別別扭扭的不想去,因為他的衣服還打著補丁。那時候,盡管他感覺自己恨這個世界,恨自己的爹媽為什麼不給他買新衣服,但是他沒有想過哭。
他念小學的時候,有一次老娘害病,家里錢都瞧病瞧光了,交不起學費。
老師幾次催他交學費。
沒有。
後來他就被罰在教室外面站著,班主任說,什麼時候交上學費了,什麼時候才能進去。他就這樣在窗台上听課,很多小學生都不時的看看他,但他沒有一天想過要流淚。
念初中之後,沒錢抽煙,他攔著小學生要錢,被小學生家長發現了,甩臉兩個大耳巴子,當著很多同學的面,他也沒想過要淌眼水。
沒新衣服穿,交不起學費,被別人打臉。邵啟白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你家窮,所以你沒衣服穿,拖欠學費。你先搶別人的東西,別人打你你也得認了。這是邵啟白一貫的想法,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想,他是。
他唯獨想流淚,只有小學沒交學費那一次。
在外罰站,一站就站了半個月,後來被老爹听說了。老爹沒說什麼,當天下午就跟生產隊的豬販子說了,把家里一頭還在長膘的瘦豬賣了,給邵啟白一百二十塊錢,讓他帶給老師。
一百二十塊錢。
一個學期的學費。
邵啟白已經記不清了,那個時候自己拿著這些錢,是什麼感受。也不記得自己把錢交給老師,老師說了些什麼話。更不記得,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後,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他只記得,那一天上課,他都低著頭。
他害怕被別人看到,眼淚在眼眶里,轉個不停。
第三天,邵啟白學會了曠課。
沒多久,在學校跟人干架了。
再後來,他就成了小混混。搶小學的零花錢,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塊,成績一塌糊涂,發生了許多事……
咚咚咚,樓道傳來腳步聲。
邵啟白趕緊擦了擦眼楮,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揣著沒有送出去的資料,下了樓梯。在轉角處,與幾個好像也是來送資料的人,擦肩而過。頭也不回的沖出了小天鵝賓館,邵啟白就這樣走在大街上。
響但陽,曬得人身上火辣辣的。但他卻沒有感覺,不知道自己上一刻是發了什麼神經,一個大老爺們竟然想掉眼淚。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向吃不得虧的自己,竟然出奇的,一點沒有生氣,沒有想要去找回場子的想法。
上學那一會,他可以算是一點虧也不吃的,誰敢惹他必然要還回去。
現在這一刻,意興闌珊。
街道對面有家音像店,張雨生的歌聲,伴隨著電子樂,不斷地徘徊在邵啟白的耳邊。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陽下低頭。
流著汗水默默辛苦地工作。
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
也不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
音樂仿佛有一種魔力,讓邵啟白原本低落的心,重新開始劇烈跌動。
他轉過身,看了看小天鵝賓館的二樓窗戶,不確定剛才進的是哪一間,也不在乎了。
擦了擦額頭的汗,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重新上路。
今天,他要把筆記本上所有記著的劇組,都給送上一份資料。
「因為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說。
我從來沒有忘記我。
對自己的承諾對愛的執著。」
張雨生的歌聲,隨著邵啟白的遠去,漸漸的弱不可聞……
橫店的賓館很多,但是下榻劇組的不多,最多的一個劇組下榻地方是影都賓館。邵啟白筆記本上的大部分劇組,都是在這里下榻的。找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找到,問了問才知道,影都賓館在華夏文化園那邊,是新建成的一家大賓館。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中午了,邵啟白就在鎮上的小飯館吃了飯,吃過飯後坐三輪車去了華夏文化園。找了半天,才找到影都賓館,花了一下午時間,將A樓的所有劇組都跑了個遍。
大部分的答復,都相當客氣︰「好的,資料我收下,有需要聯系你。」
一開始邵啟白還听得很高興,就等什麼時候導演來聯系他,但是听得多了,怎麼越來越感覺,這就是一句客套話。特別是在《筆刀恩仇錄》導演辦公室,邵啟白還遇到了別的來送資料的演員,那個導演也是這麼一句話。
有需要聯系你。
邵啟白想認識一下那幾個跑特約的,問問情況。等他從導演房間出來,那幾個人已經離開。邵啟白只能繼續送資料,爭取將所有劇組送一個遍。
下午都三點多了,邵啟白去了最後一個劇組《太極腳》的副導演辦公室。這位副導演挺熱情的,看完邵啟白的資料,很親切的問︰「剛剛跑橫店?」
邵啟白決定老老實實地回答︰「剛才沒幾天,不過,導演,我演戲還可以的。」
導演笑笑︰「你是學美術的?我看你挺年輕的,怎麼沒去上學了?」
「藝考差了一點,準備現在橫店磨練磨練,明年再去考一次試試。」
「嗯,年輕人就要多嘗試嘗試。我們都是從年輕時候,一路打拼過來的。當初我也是藝考考了幾年沒考上,在京城做北漂,後來開竅了,考上了北電,學習了很多。」
「導演原來也做過北漂。」邵啟白哦了哦。
導演又笑了笑︰「橫店時間太短了,還沒徹底發展起來。現在很多劇組的制片、導演之類,基本上都是像我這樣過來的,先是漂泊一段時間,然後進學校深造深造,最後出來,有經驗有能力,混得比較開。」
「哦。」
「我跟你說,在這里干演員,也許很苦很悶,但是呢,還是要有所堅持。書本不能放下了,考試要堅持下去,別看有些明星好像沒念過書,就紅了。更多的人,都是有專業知識打底的。行了,資料我留下了,有需要的話,再聯系你吧。」
「謝謝導演的指導,我明白。」邵啟白恭敬的離開。整整一天,這是唯一一個跟他說了這麼多話的副導演。就沖這番話,就值得邵啟白去尊重他。
坐三輪車回去後,又路過了那一家音像店。
店里面放著的竟然還是那首歌。
「我知道我的不是夢。
我認真地過每一分鐘。
我的不是夢。
我的心跟著希望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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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節情人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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