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離段雲峰遠一點。愨鵡曉」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他對她開了口,他當然知道有些情況不是她能選擇的,也不是她能避免的,但是,他就是無法壓抑心中的醋意,在他看來,斐煙只能屬于他。
男人吃醋的模樣顯得有些孩子氣,一點也不似平時那個睥睨天下,目無一切的傅亦辰。
斐煙苦笑不得地說︰「我倒是求之不得。」
她的小腳還在鞋子里不停的蜷縮伸開,伸開蜷縮,就好像是剛剛穿了一雙新鞋的孩子一樣,笑彎了眉眼。
看見她對這雙鞋如此喜愛,傅亦辰的眼里也慢慢的染上了柔情,她喜歡自己送來的東西,這叫他心中欣喜。
從最開始的他送給她什麼東西,她都會扔掉,再到現在,不管他送她什麼東西她都會坦然接受,他也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所做的努力也不全都是白費的。
裴煙說的也是自己的心里話,只是下一句卻沒有說出來,她恨不能他們這些人都離她遠一點,不要再來攪合她的生活,她的生活現在就像是一團泥巴一樣,這些無疑都是他們這些人的杰作。
裴煙站在醫院的門口,回頭巧笑嫣然的對著傅亦辰說了一聲「謝謝」,驅逐的意味也是十分的明顯,很有一種過河拆橋的味道。
偏他就愛極了她現在的樣子,這樣的她才像是一個鮮活的人,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誰說我要走了,我只是順路把你帶過來而已。」傅亦辰更是喜歡逗弄她,非得將她的面具撕下來揉碎才算罷休,她每次面對他的時候都準備了精致的面具,既美麗,又疏離,可是他偏生就不是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她的抗拒,他幾乎是從來都不曾看在過眼里。
細細的將他端詳著,裴煙也很無奈,可是奈何自己母親住院等事宜都是他操辦的,他也算是對自己有恩,自己又怎麼能夠說什麼更重的話,索性轉過頭來向著醫院里面走,頭也不回。
傅亦辰亦驅亦步的跟在她的身後,他的腿修長有力,走起路來也是猶若帶著風一樣,他常年在軍隊,帶兵當然是有著自己的一套的,也就成就了他的一身軍骨,就算是她在前面已經走的氣喘吁吁了,他跟在後面也還是不疾不徐的。
淺淺的笑著,看著她負氣的模樣,他的心中竟然出奇的就柔軟了下來,如陽春三月的水,暖暖的流著。
裴煙的母親此時已經睡下了,裴煙來也只是看看,母親的病情再穩定穩定就可以出院了,畢竟呆在醫院里面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就算現在母親的事情是不需要自己操心的,但是花傅亦辰的錢,操傅亦辰的心,自己只會更加的覺得虧欠傅亦辰的。
她一個歌女,能有多少錢?如果母親這次要靠她的話,她怕是早就已經支撐不起這昂貴的醫藥費了,到時候又該如何,還未可知。
這一瞬間,她才知道,原來認識了傅亦辰,被這樣的一個男人愛上,是這樣一件幸運的事情。
可是就算這個男人能給她撐起全部的天空,她還是不能就這樣和他在一起,他們,是雲泥之別,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比肩而立的。
想到這里,她又不自覺的有些惆悵。
對著這樣的一個男人,盡管她已經將自己的真心藏匿的不能再藏匿,到如今也還是動了真心,就算是給自己的心加上無數的防護層,還是抵不過他的好,潤物細無聲。
想到這里,她有些無奈地在心中輕嘆。
雖然有時候會埋怨自己的母親,為什麼要沾染上大煙,為什麼要讓自己的肩膀和生活變的那麼的沉重?可是,此時看著母親鮮活的活在自己的身邊,她還是滿足的不能自已,她做著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母親,所以只要母親還在,她做的這一切就都值得。
張瑾汐找到裴煙的時候,裴煙剛剛從舞台上走下來,傅亦辰前兩天就已經離開上海了,說是臨時有緊急軍務要處理,需要走一段時間。
軍隊對于傅亦辰而言,便如同他的命,他小半生的心血幾乎都花費在軍隊上面。他心中有著遠大的報復,明白強國御敵,最重要的莫過于軍隊強大。與其他軍閥不同,傅亦辰想的不僅僅是一己私利,擴張勢力範圍。他的心願,是有一天能夠驅除列強,結束混戰,最終實現南北一統。
雖然,他很舍不得斐煙,但于大是大非而言,男女私情只能暫時被擱置一旁。
離開之時,他最擔心的,還是自己的兩個情敵。怕自己一走,就給了他們捷足先登的機會!
裴煙當然知道傅亦辰離開上海的事情,他離開之前,還特意去了她的住處,又是強吻,又是威逼,讓她保證,在他離開這段時間,不得給任何男人接近她的機會。
雖然此前斐煙並不奢求傅亦辰整天圍繞在她的身邊,覺得卑微如她,何德何能讓一個只手遮天的男人時時刻刻的守在他的身邊。然而,真的接連幾天不見,倒還真有些不習慣,心里甚至有一種難言的失落。
張瑾汐今天只是應邀來參加自己父親的一個朋友的生辰,然而看著台上巧笑嫣然,勾的下面的男人都快要留口水的裴煙,張瑾汐就覺得怒火中燒!
她是那麼的喜歡傅亦辰,她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輸給了裴煙,相貌,身材,才華,還是其他的什麼?如果裴煙和傅亦辰兩情相悅,也就罷了,但是偏偏,她還听說了傅亦辰向裴煙求婚被拒絕的事情。
她有什麼了不起的,居然還拒絕他?!
如果是傅亦辰向她求婚,她都會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她裴煙何德何能去拒絕自己心尖上心心念念的人兒?那個總是站在雲端,睥睨天下的男人,世上所有人都只能仰起頭來瞻仰,怎容得她如此褻瀆!?
有些惱怒,但是她也沒有忘了,自己在裴煙的身上吃過多次的虧,所以,這次她沒有那麼莽撞的直接就去找裴煙,而是坐在台下看著她表演,眼神陰冷而又滿含嫉妒。
只是一個失神的功夫,裴煙就已經下台了,她不是很熟悉夜上海後台的布局,化妝室中沒能找到裴煙,也著實是讓她好找。
她不得不承認裴煙長了一張魅惑男人的臉,但凡男人看到了,就沒有不瘋狂的。除了這張臉,她偏生還長了一雙勾人的眼楮,開合之間,瀲灩無比,當真是晃花了所有人的眸子。
但是她還是覺得,一個歌女就是一個歌女,就算是她長了一張魅惑眾生的臉,就算是她長了一雙勾人的眸子,她也還是一個歌女,永遠都不可能變的更高貴一些。
裴煙此時站在夜上海的試衣間里,據說是今天的演出服不見了,一件演出服對于夜上海來說不算什麼,但是今天夜上海的壓軸戲是裴煙的,而且是有舞蹈的,配舞的人都是統一的服裝,此時服裝丟了,該怎麼上場,缺了一個人,排練了許久的舞蹈就變了樣子了。
管事的此時也是十分的著急,這衣服怎麼就會不翼而飛了呢?
張瑾汐站在門口,冷冷的看著屋子里面亂成一鍋粥一般的現場,心中幸災樂禍地笑著,然而,待她看到斐煙並沒有像她想象中的慌亂失措時,唇角的笑頓時又沉了下來。
今天晚上要上台的主角,此時此刻倒是非常的淡定,好像事不關己一般。
斐煙坐在那兒,手里拿著一朵絨花玩著,今天據說是誰的壽辰,包下了夜上海整個場子,能包下夜上海的人物又豈能是小人物?今天的表演,都是為了這個人特意定制的!
此時表演不過進行了一半,最重要節目的演出服不見了,換衣間雞飛狗跳的也是正常。
裴煙原本就只需要有一場表演就能夠結束了,今天就是因為這個該死的壽辰,她竟然要演兩場,但是終究是在別人手底下做事的,就算是自己再大牌也不能無法無天,夜上海不可能沒有她就做不下去,然而她沒有了夜上海,還真的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討生活。
淺淺的笑了,眼底里卻是無盡的冷,她轉身就要離開,不管他們怎麼鬧騰,最後只要拿出來解決方案就好了,與其在這里看著他們鬧騰礙眼楮,還不如就找一個地方,離他們遠一些,也好清靜清靜。
一回頭,卻看見張瑾汐站在她的身後定定的看著自己。
「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裴煙已經看慣了張瑾汐發瘋的模樣,她第一次這麼客氣的說話,她反倒不適應了起來,有些不確定站在她面前的人是張瑾汐,偏了頭將她細細的看了。
確定是張瑾汐無疑之後,她才淺淺的點了點頭,更加細致的打量了她,張瑾汐以往來找她,雖是發瘋的,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不是嗎?
反觀這麼沉靜的來找她,她反倒有些猜不透,她葫蘆里面賣的什麼藥。
她的父親也已經找過她了,他們家的人都很看重她和傅亦辰之間的婚事,可是奈何就出了她這麼一個因素,生生攪黃了他們的訂婚,想必他們現在都將她當做掌中釘,肉中刺的吧。
去攪合他們的訂婚也不是她所情願的,還不是被那個人生拉硬拽的拉過去的,說起來,這件事情還是不能夠全都怨自己的。
他們恨她,那她又該恨誰呢?恨傅亦辰?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將她推到了眾人的視線之下,成為了矢之中地。淺淺的看著張瑾汐,這麼沉靜的她,反倒讓裴煙生起了防備之心。
張瑾汐也是發現了,自己的小姐脾氣在裴煙這里根本就不好使所以才這樣的。她沒有辦法,她明明是理直氣壯的來,到最後沒有一次不是狼狽的離開,對付裴煙這種人,不是要看誰比誰更橫,而是要看誰比誰更狠,更冷靜,更理智。
「我听說,傅亦辰跟你求婚了?」坐在夜上海的包廂里,張瑾汐隨手斟了一杯茶茶推到了裴煙的面前,舉手投足之間,大家的風範盡顯無疑,可是她這個時候再挽回形象已經來不及了,如果最開始她來見裴煙就能拿出這樣的態度來,也許裴煙還會有些內疚甚至是自卑的感覺,在見過她發瘋撒潑之後,裴煙是對于她一點的好印象也沒有了。所以不管她現在怎麼做,也挽回不了自己丟失的形象了。
「只不過是三少的一個玩笑,你又何必當真,三少怎麼可能和歡場中的女子動真心呢,你倒是多慮了。」
裴煙這話說的極是客氣,卻也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扇在張瑾汐的臉上。
玩笑?一個玩笑將裴煙帶到了訂婚典禮之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裴煙是他愛的女人,是他想要執手一生的女人。那個時候,叫她顏面何存?這個時候她卻向她說這是一個笑話,卻實是個笑話,天大的笑話,讓看笑話的人,笑掉了牙!
張瑾汐的十指,狠狠的扣著眼前的茶杯,胸膛的起伏明顯的昭示了她現在的不開心,情緒的起伏也是十分的嚴重。
可是她還是笑著,拿出了從小就受著的禮數儀態,淺淺的笑著,只是茶杯在她的手中,已然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響。
自己是若珍寶的東西,到了別人的手里,卻棄之如糟粕,這讓她怎麼能夠開心。
「三少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既然是這麼做了,定然也是將你放在心上了,我當然知道一份真正的愛情,是十分難得的。對于最開始我失禮來夜上海給你添麻煩的事情,我也是十分的抱歉,畢竟三少是我的未婚夫,我一直以為外面會結婚,只是沒有料到,這中間,出了一個你。」
裴煙已經能夠明白張瑾汐想要表達的是什麼了,張瑾汐現在也知道了,自己在傅亦辰心中的地位,為了裴煙能夠不取代自己的位置,她已經打算低頭了。
但是她低頭這個機會,裴煙卻是不打算給。
第一,裴煙並不認為自己點頭或者搖頭能夠改變張瑾汐在傅亦辰心中的位置。
第二,裴煙更加的不認為,自己會去做兩女共侍一夫的事情,在裴煙的心中,愛情就是愛情,永遠都是不能夠改變,也是不能夠和其他東西混雜在一起的,既然愛上了一個人,就沒有理由把自己的心和注意力分成兩半。
第三,裴煙到現在還沒打算嫁給傅亦辰,所以張瑾汐這個決定,和她沒有絲毫的關系。
但是張瑾汐卻不是這麼想的,她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讓裴煙接受自己,只要裴煙接受自己了,傅亦辰那邊就好辦了。待她進了傅家家門,傅亦辰若還想娶斐煙做二房,就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
「沒什麼,夜上海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張小姐也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她這一句話說的風輕雲淡,卻說的張瑾汐心中極其的不是滋味,夜上海就算之前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一般也是正室來找,可是她算什麼,曾經以為會是那個人的未婚妻,現在她才知道,自己于那個人來說,是什麼都不是的。
「我當然知道三少的想法,三少即使是愛極了你,也是需要一份好的婚姻的,你在這里工作,更應該明白一份好的婚姻能給一個男人帶來多大的好處。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說了,想必你應該是明白的,我不介意三少娶你,你也為三少想想吧,畢竟他為你頂的壓力也不小,但是同娶你我的話,就大不一樣了。」
張瑾汐說完之後,就拿起自己的包包,打算離開。
裴煙並沒有說什麼,她即沒有說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傅亦辰,也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在裴煙的心中,張瑾汐是可憐的,因為她得不到自己愛人的愛,只是一味的傻下去,但是她並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打算幫她一把,她自己已經自顧不暇,哪里還有心思去管別的人。
張瑾汐也確實足夠厚臉皮的,如果自己是張瑾汐,遇到這樣的事情,她自然是要放手的,就像當年,她家道中落遭到江家退婚的時候,她沒有說過一句軟話,她心中不愛嗎?固然是愛的?但是愛和骨氣,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演出服也已經找到,裴煙上了台,環視台下,大部分都是隱約見過的面孔,都是出入在上流社會,在夜上海找樂子和刺激的人,只要是經常來的人,時間長久了,也是能混個臉熟的。
傅亦辰不在的幾天,她有些不自在,總是會想著二樓上面看,看他是不是在,這好像已經是一種習慣,習慣他坐在哪里,目光灼灼的將她看著。
她一面不想和他再有糾纏的同時,一面還希望能夠看見他,人,果然是一種犯賤的生物。
最後一曲唱完,也該散場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晚下班了,站在夜上海的門口,雖然夜上海的霓虹燈能夠照亮眼前,放眼望去,前方的路還是黑漆漆的,傅亦辰接送她很久了,他一離開,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看著前方黑漆漆的路段,她還是有點心慌,站在夜上海的門口,踮著腳尖向外看著,等著路過一輛黃包車好攔了回家。
「怎麼?回不去家了?這麼晚了,回不去家就跟我走吧,我還能收留你一夜。」男人的聲音從耳邊傳來,那聲音笑意里面含著猥瑣的意味,在夜上海混跡了這麼久,裴煙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聲音是什麼意圖,有些嫌惡的往旁邊挪了一挪。
她討厭在這里買笑的人,更討厭他們猥瑣的笑容,還有他們不安分的手掌,現在她才知道,有傅亦辰每天守在她的身邊,送她回家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情。
「請您放尊重些!」對于他又湊上來的嘴臉,裴煙終于是忍無可忍,怒吼出聲,她是這里的歌女,可是現在已經不是她的工作時間,她也沒有必要給他好臉色看。
男人沒料到裴煙會這麼的凶,一時間也惱了,有些生氣的一把抓過了裴煙,帶著酒氣和口臭的氣體就噴向她的臉頰。
「臭婊子,你以為有傅亦辰護著你你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在?我呸!你還是夜上海的歌女,也是萬人上的命,傅亦辰玩夠了,你不還是個破鞋,還以為自己有多清高?!」
他的話極盡羞辱,雖然裴煙也在夜上海混跡很久了,什麼場面,場景也都是見過的,但是卻還是第一次有人用這麼髒的語氣來和她說話,她氣憤,卻還是不動聲色的向後退著,這個時候夜上海差不多都下班了,她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是不會有人知道的,所以明智一點,還是不要繼續惹怒眼前這個喝了酒的男人為妙。
「你說傅亦辰許給你什麼好處了,多少錢,多少金銀珠寶,你跟我說,我也能給的起,只要,你今天晚上跟我走。」
這男人好早之前就看中裴煙了,可是奈何裴煙每天下班的時間比較早不說,身邊還總是有傅亦辰陪同,他也不好下手,所以就算是相中了,也只是在那里干瞪眼而已,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一個傅亦辰不在的機會,他又怎麼能不色心大起呢?
男人力氣極大,斐煙根本掙月兌不了,裴煙此時是真的怕了,她慌了,她知道這個男人也許真的就會強行的將她帶走,那麼等著她的是什麼,她不敢想。
就在裴煙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聲音插了進來。「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對夜上海的歌女心懷不軌?!」段雲峰從暗影中走了出來,西服有些懶散的搭在肩膀上,顯然是剛從車中走下來的樣子,裴煙的目光看向段雲峰走來的方向,才發現他的車停在了好遠之外。
抿緊了唇,這個男人還真是一個願意看熱鬧的主,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要先看一會子熱鬧的。
裴煙雖然生氣他看熱鬧的態度,但是心中也還是很感謝的,最起碼現在他能夠救他了。
以前看在眼中不耐煩的五官,今天晚上看在眼里也是異常的英俊,他的皮鞋落地有聲,帶著不怒自威的威嚴,男人一看是段雲峰,立馬堆上了笑容,厚厚的脂肪一層層的掛在他的臉上,裴煙甚至都懷疑那褶皺能夠夾死蒼蠅。
段雲峰眯起眼,似乎這才看清男人是誰,「呵,原來是安老板,安老板今天生日過的可好啊?」
他彎唇寒暄著問,就好像真的只是想與眼前的男人聊聊家長里短一般,裴煙的呼吸都好像凝固了,注意著兩個人中間的對話,這個對話關乎她今天晚上的生死,她又怎麼能懈怠。
況且她還不知道兩個人之間是什麼關系呢,萬一是什麼好關系,直接把自己送出去了也不一定。
「自然是好的,不過這時候,要是夜玫瑰能夠跟我走,更是大好事一件啊。」
段雲峰的目光落在裴煙的臉上,幽暗冷沉的視線凝住她許久,才收回了目光。
「安老板有所不知,夜玫瑰來頭可大,怕是安老板你也請不起。」
安老板臉上的笑容一瞬間就凝固在了那里,他現在就屬于被人生生的抹了面子,很是不高興。
「是傅三少那個後台嗎?傅家是怎麼都不可能娶這個女人的,到最後不過是個婊子。」
听到「婊子」兩個字,段雲峰的眼底沉了沉,再笑起來,其陰冷狠戾,讓人哆嗦。
「不止傅少喜歡她,就連我段雲峰也是喜歡她的,我和三少都想要娶她,只是到現在,這個丫頭也沒有給我們任何人答案。」
他伸手去纏裴煙的頭發,邪肆而又輕浮,裴煙拿煙瞪他,她現在也是急于月兌險,以至于他說什麼,她大抵都是不會去反駁的,即使他說的話是她接受不了的。
安老板的臉此時已經綠了下來,嘴唇都有些哆嗦了,雖然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更是有人參加了傅亦辰的那場訂婚,親眼看見了那場鬧劇,但是他還是覺得傅家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同意這個女人進家門的,再說傅三少一直以來對誰動過真心,大伙也不過以為他是半真半假的玩玩罷了,畢竟听說三少在這個女人身上吃虧了,大抵是男人的征服欲,讓三少和這個丫頭糾纏到了現在,然而今天這一碼子事情,才讓他知道,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這個小女人勾搭的大人物還真是不少,他沒想到,連段雲峰這樣的人物都對她有興趣,一時間有些後悔剛才所說的話。
被段雲峰凌厲的眼神一看,他一個哆嗦,終于是不敢再打裴煙的主意,趕緊讓司機開車離開了。
「謝謝雲少。」裴煙對著段雲峰淺淺笑笑,轉身就要往家走。
「你就不怕路上再遇上這麼一個人?」
裴煙的步伐就那樣僵在那里,走也不是回頭也不是,直到身後傳來了悶悶的笑著,裴煙才瞪圓了眼楮,回了頭,怒斥,「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沒皮沒臉的。」
虧他還是堂堂浦天商會少東家!
雖然這麼說著,裴煙還是轉身朝著他的車走去,意味再明顯不過。
段雲峰伸手模了模下巴,他這次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吧,他只不過就是救了她一次,好心想要送她回家,怎的就變成了自己沒皮沒臉的了?雖然是被這樣說了,但是他的心里還是挺高興的,最起碼裴煙現在沒有以前那樣排斥自己了。
裴煙到了家樓下才算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氣,雖然說這個男人今天救了她一回,但是和這樣一個晦澀難明的男人坐在一輛車里,她還是極其的不自在的,索性現在已經到家了,她累了一天,只想好好的洗洗睡了。
邁著輕盈的步伐,她就踩著還吱吱咯咯響的樓梯向上小跑,直到來到房門口,正欲拿鑰匙開門,她才算是想起來,段雲峰原來還一直跟著自己,並沒有離開的打算。
「雲少不回家嗎?」她開鎖的手就那樣停在那里,一副你不走我就不開門的模樣。
段雲峰當然是也看出來了她在防著自己,就是這樣的她,才越是讓他欲罷不能。
眯了眼楮將她看著,細細的打量著她漂亮的眉眼。
「難道你不打算請我進去坐坐?」
裴煙被他一句話哽在那里,半響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開門的動作自然而然也是僵在了那里的。扯出一抹干笑。
「屋子實在是太亂,今日就不請雲少進去坐了。」
他更是眉眼含笑的將她看著,直看的她背脊發麻,難受極了。一時間尷尬無話,她也只能站在那里,定定的將他看著。
「我倒是想看看我的員工住在什麼樣的環境下,上次喝醉了,都沒細看。」
他這話說的著實是沒臉皮了一些,意思也是再明顯不過,他就是想要去她的房間坐坐,不管她找什麼借口。
裴煙算是發現了,這個男人表面上冷硬無比,甚至是說一不二無人敢惹的主,可是行事作風上面卻是沒臉沒皮的,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是滾刀肉一般。
心下無奈,他都已經這樣說話了,她自然是也不能再在這里這般和他耗著了。
不情願的開了門,帶他進了屋子。屋子中並沒有她所說的雜亂,反倒干淨而又整潔,處處透著溫馨。她住的地方向來都是簡單干淨的,傅亦辰曾經來過這里,段雲峰就算是第二個進入她家門的男人。
周圍的鄰居早都知道她是夜上海的歌女,她也沒什麼怕別人講閑話的,她之所以對這些男人避而遠之,是因為她知道和他們這麼糾纏下去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但是很明顯,這個男人根本就沒有打算放過她,傅亦辰更是不可能放過她。
看在他今天晚上救了自己的份上,自己也是要給他一些好臉色的。
「雲少坐,我去給雲少倒杯茶。」裴煙有些尷尬的安排了段雲峰坐下,她現在已經感覺渾身都不舒服,好像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一樣,不由自己支配。
她只想趕緊打發了他,用茶水招待招待,就趕緊離開。這般想著,她便去燒水準備泡茶,段雲峰的眼底氤氳不明,誰也不知道他的眼底到底蘊藏著一些什麼情緒,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忙碌的背影。
這個時候的她,不再是夜上海那個風華絕代的歌女,而是一個小女人,一個會居家做飯的小女人,鉛華盡洗後露出了最真實的模樣。原本的她在他的心中,只是一個不甘于命運,不肯低頭的倔強女人,此時的她,在他的心中又重新留下了新的印象。
原來,她褪去華麗的妝容,精美的衣裳,還有精致的面具之後,是這般的模樣,他靜靜的看著她,心底里,柔軟如潮。
她當然也是知道,這一刻對于自己是有多麼的不可思議,她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她會將段雲峰帶到自己的家中,她向來是敏感的,此時更是能夠感覺到段雲峰一直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就連倒水的手,都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她每次面對他的時候都是神經繃緊的,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為一些什麼。就好像他身上總是有一種無形的氣場將她壓迫著,帶給她無形的壓力。
就連面對傅亦辰的時候,她都是沒有這種感覺的,這種感覺當真是緊迫的很。
將泡著的茶壺放在他的面前。「不是什麼好茶,也不知道雲少看不看得上眼。」
她淺淺的笑,卻有些微的僵硬,她就算表面上再繁華,也只不過是夜上海的一個歌女,雖然說歌女的收入每個月都是不菲的,但是她還有病重的母親,還有家要養,每個月的工錢,到最後也沒剩下什麼,她過的生活,也只不過就是平常人過的生活。
如果有些人霧里看花的以為做歌女就意味著錦衣玉食那就錯了,所有錦衣玉食的歌女,背後都是有靠山的,她不願意去靠誰,能安安靜靜的活著,便就是最好的了。
「佳人泡的茶,自然也是和佳人一般,你如此賞心悅目,這茶,也錯不了。」
他一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模樣,卻偏生不給人任何輕浮的感覺,他是多情的,她知曉,第一次見他,他的身邊就是鶯鶯燕燕的女人,她不知道他是做給她看,還是本身就是這樣的人,她不在乎這些,她知道自己想要的不是他,他的一切更加的和自己無關。
茶香飄散出來,盈滿了本就不大的小屋,她斂眸不去看他,手中擺弄鑰匙扣,她的手是縴細蔥白的,看上去賞心悅目,她自小也沒有做過什麼重活,這雙手自然也就和大家的小姐一樣的美好,小小的鑰匙扣,在她小小的手中旋轉著,就這麼一個小動作,段雲峰看在眼里,竟然也是歡欣的。
他很是喜歡她,他在這風流場中混跡的也久了,什麼樣的女人他沒有見過,偏生她,就一直勾著他的視線,不管她做什麼,他都忍不住的駐足去看。
知道今天傅亦辰不會來接她,也知道今天下班照比往日晚了許多,不知道她是否安全,所以開車來看一看,果真就看到了那樣的一幕。
在夜上海,這樣的鏡頭是很多的,雖然作為夜上海的大老板,他平日里就算看見也是默然的,畢竟拋頭露面的做了歌女,就應該知道面對自己的不是流言蜚語那麼簡單,可是出奇的,他就是想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面,不想任何一個人動她,踫她。
她是他的寶貝。
他也清楚,傅亦辰一樣也拿她當寶貝,他這一輩子模爬滾打的有了現在的成就,就沒有輸過,也沒有認輸過一次,諾大的上海灘,他都拿的下來,更何況是一個自己看中了的女人。
「我思前想後,也不明白,你為何要拒絕三少的求婚,按理來說,三少的身價,就算是大上海名門的小姐,都是削尖了腦袋想要往里面擠的,而你卻避之不及的想要躲開!呵,當真是看不透你的想法啊。」
听到這話,裴煙反倒輕松了下來,她不怕他和她說話,她就怕他不說話,眸子清冷的將她看著,那個時候,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應對這個莫測的男人,怎麼才能應對的了這個莫測的男人。
她淺淺的笑了,還是一如既往的嫵媚多情,抬眼將他看著,眸光中瀲灩的春色,勾動了他的心弦。
「我若是名門家的小姐,定然也是削尖了腦袋想要往他的身邊擠的,可是可惜,我不是名門家的小姐,就算是呆在他的身邊,定然也是雲泥之別,到時候苦了的還不是我自己,人嘛,就是要有多大的能耐,配得上多好的人,像裴煙這種身份的人,也就不去奢望嫁入豪門世家這等事情了。」
她說的落落大方,身後倒了還冒著熱氣的茶水握在掌心之中,熱氣透過杯子傳達到她的掌心上,暖暖洋洋的好過。好像整顆心都疏開了來。
這些話,就連她對陳甜甜都不曾說過,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說起,然而面對他,她卻自然而然的就說了出來,好像沒有任何一點的不妥之處一般。
「話不能這麼說,男人,還是願意疼愛自己喜歡的女人的,至于家背景什麼的,對于像我和傅亦辰這種身份和地位的人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已經是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了,至于女方家庭能給自己帶來什麼,並不是他們所看重的,但是裴煙心中清楚,婚姻並不是兩個人的結合,就算當初兩情相悅,也不敢保證最後是不是有所變化。
她也只是淺淺的笑了,並沒有再多說什麼,他們的想法固然是簡單的,她心中的忌諱卻是更多一些的。
「三少你不答應,那麼,我呢?」他挑眉將她看著,她驚怔的發現他的眼中竟然有那麼一抹希翼的光芒,似真似假,讓人看不真切,雖然他一直以來都沒有給她太過輕佻的感覺,可是他和她說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她並不怎麼相信的。
「雲少玩笑了,三少和雲少,不論哪一個,都是裴煙這輩子都不敢奢望的。」
段雲峰也沒有再說什麼,看著夜色很深,他也沒有在這里留宿的意思,看了看身前的茶壺,還是燙的,伸手拿過裴煙手中的那杯茶,一飲而盡,裴煙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中握著的茶杯就已經不見了,反應過來的時候,茶杯就已經變成了空茶杯,放在了身前的桌子上。
她也只是淺淺的看了一眼,並沒有表露出太大的驚訝。
段雲峰站了起來。「你今天受驚了,早些休息吧,我也不在這里打擾你了,佳人泡出來的茶,味道當真是好的。」
他舉步離開,皮鞋敲打在地板上,落地有聲,他轉身走出去之後,裴煙環視空空如也的屋子,輕輕的閉上了眼楮,她以往清冷慣了,從他們爭先恐後的擠入她的生命生活之後,就徹底攪亂了她的清靜,以前自己在房間中倒也並沒有感覺過油什麼的不妥,此時此刻,卻竟然覺得空虛的很,寂寞將她層層的包裹,當真是越來越冷了一些。
重新倒了一杯茶,握在手心中,方才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