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煙踩著傅亦辰給她買的鞋子,輕盈的向著舞廳的門口走,卻在走出門口的時候踫上了段雲峰。
段雲峰將身子倚在車上,看她走出來,便直起身來,「今天傅亦辰沒有來,不如,我送你回家吧。」
斐煙意外的挑眉,段雲峰以往找她是決計沒有這麼頻繁的,更不可能在舞廳門口等她。
遠遠望去,他英俊的臉龐上,似乎隱含著一絲異樣的情緒,叫人看不清明。
段雲峰看著她輕盈的步伐,在月光中搖曳的身影,眼神就不自覺的放柔了下來,眼底的眸光也瀲灩如春水,一點危險的味道也沒有。
他做事向來沉穩,談笑間,便能將一切操控在手中,亦是不動聲色間,就能將人置于死地。這一生,他其實從未怕過什麼,然而此時此刻,他心中卻極其不平靜。
傅亦辰站在後院,等著父母同意娶裴煙的事情已經傳了開來,傅亦辰居然能為斐煙下這麼大的決心,當然也是他所始料不及的。
一種難言的緊迫感壓上心頭,他已經隱約感覺到,自己再不努力便晚了。
裴煙也沒有拒絕,上了段雲峰的車,她算是清楚了,這個人就是狗皮膏藥,甩是甩不月兌的,與其這樣,倒還不如就這樣算了,懶得和他拉皮筋。
見裴煙這麼乖順,段雲峰的心情大好,薄薄的唇角不自覺地上揚,「怎麼樣,今天的工作累嗎?」
斐煙答︰「不累。」
夜上海的工作量根本就不大,她們只需要登登台唱唱歌跳跳舞就這樣了,以前還會有客人叫她陪酒,可是自從她的歸屬權,歸到了傅亦辰的名下之後,就再也沒有人敢叫她陪酒了。
傅亦辰的威名誰沒听說過,動了他的女人還能有好?
雖然上流社會的人,對于富少看上歌女這種行徑也還是不齒的,只是礙于傅亦辰的威名,誰也不敢隨意嚼舌根罷了。
裴煙在胭脂胡同的胡同口就下了車,沒有再讓段雲峰將她向里面送,段雲峰也沒有強求,果真叫司機將車停在了巷子口,讓她下了車。
其實他還是想和她上樓去,喝一杯她泡的茶,可是看她態度堅決,他也不願意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太過糟糕,也只能就此作罷了。
裴煙沉悶的向著家門口走去,現在的她甚至已經抗拒回到那個家,因為回去之後,月兌離了夜上海的繁華與熱鬧,卸掉偽裝了一天的面具之後,她會突然的發現,自己是這麼的寂寞空虛,原來,到現在,也只剩她自己一個人。
她的步伐很是緩慢,在月光下,拖出了長長的影子,寂寥成傷。
她一直低著頭走路,所以沒有看見前方有人,直到那個人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她才發現。
抬頭看去,竟然是江彥西。
她現在這副神色怏怏的樣子,是一分一毫都不願意被他看了去,因為她還有尊嚴,她不能讓他看見離開他之後,自己活的這麼慘淡,雖然現實是,離開他之後,自己過的當真是很慘淡。
自嘲的笑了笑,她定定的看著眼前的人。
那眉眼和記憶中的還是一模一樣,只是記憶中的眉眼比較青澀,現在的眉眼比較硬朗,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不同,可是這再也不是記憶中的那個良人。
兩個人再也不能彼此牽手走到永遠
江彥西看見了她目光中的疏離,從他回國之後第一眼看見她開始,她的眼中就滿滿的都是冷淡,那種眼神,凌遲著他的整顆心髒,讓他疼到不行,可是即使是如此,他還是想找她,還是想告訴她,自己沒有一時一刻放棄過他。
然而他發現,她竟然離自己越走越遠。
她身邊有了新的護花使者,保護著她,呵護著她,她的目光也在看向那個男人的時候是異常的溫柔,也許這一切,她自己不知道,但是他卻看的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那麼多年的往事,怎麼可能說忘就忘,那麼多年的感情,又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他不能,為何她就可以?
裴煙沒有料到會在自己家的樓下看見他,一時間,抿緊了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她可以對著傅亦辰和段雲峰假笑,客套,說一些圓滑的話,然而對著江彥西,卻不能。
在他的面前,她何時假過?她不願意將歡場的笑容帶到他的眼前,她多麼希望,他記憶里的自己就停留在那年,那夏,那一束桃花,那個時候的她,清純簡單,哪里是現在滾了一身泥的自己比得了的。
然而他卻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她的面前,將她不願意讓他看去的不堪一次次的看盡眼底。
「裴煙,跟我走,好不好,你原本就應該是我的妻子。」他伸手想要擁她入懷,他不知道她在家道中落之後吃了多少苦,現在他所看見的她就已經夠苦了,他已經回來了,並且好不容易又找著她,他不允許自己再將她弄丟。
裴煙深吸了一口氣,妻子?這兩個字多麼的諷刺,她至今還能記得他的母親在他家的靈堂前退婚的那一幕,也許之前,她還當自己是他的妻子,甚至在家道中落的時候還想要依靠他,但是這個時候,卻不行了,也不能了。因為,她是被他們江家退了婚的人。
也是因為他家的退婚,才讓她發現,原來,別人,都是靠不住的。
裴煙閃身躲開他的懷抱,冷眼將他看著,從她答應退婚的那天起,她就已經告訴自己,她退出了上流社會,和他,背道而馳,永遠都不可能再有交集。
斷了奢求,雖然現在偶爾還是能夠想起他,但是她卻再也不曾想過要同他在一起了。
江彥西的心猛的就抽痛了起來,難過的不行,她現在與他竟然已經這麼生疏了。
「煙兒,我們之間,真的就再也沒有機會彌補了麼?」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然而到了今天,一切都變了,變的和以前一點都不一樣了。
他還在努力,他不相信裴煙的心中,現在已經沒有他一絲一毫的地位,至少,他還是那個愛她的江彥西,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如果他知道,出國就意味著和她拉開距離,甚至是失去她,當時他說什麼都是不會走的。
月光照在兩個人中間,影子就交疊在了一起,影影綽綽的,不是很真切。
有月光打在兩個人的中間,將兩個人的影子無盡的拉長,糾結在一起,似放肆曾經相互糾結著的歲月。
然而如今,卻終究是成了過往,兩個人,也都從曾經的青梅竹馬,變成了今天的陌生人。
裴煙再也沒有勇氣坦然的站在他的面前,她曾經是那麼真實的愛過,也是那麼真實的喜歡過,如今也是一閉眼,往事便如潮水一般洶涌的襲來,將她席卷在內,往事那麼痛,痛的她液晶忘記了呼吸。往事那麼重,重的她也只能背到這里。
「什麼都不要再說了,我們永遠不可能了。」
冷冷吐出這句話,轉身便逃,速度快到江彥西剛剛伸出手,她就已經疾步走到了樓梯口,甚至沒有回頭看一眼,她便上了樓,她沒有面對他的勇氣,只要面對江彥西,她就會想到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和他有關的一切。
她走得很快,腳步決絕,消耗的,是她為數不多的堅強。
江彥西的手就那樣僵在那里,五指微微張開,就有月光從指縫中泄出,清涼如水,也放肆他抓握不住的愛情,他是那麼愛她,到底是時光錯了,還是他錯了?他拼盡一切,就算是去國外留學,為的也是以後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
卻沒有想到,等到他有足夠的能力和本事,她已經不在他的身邊。
忽然想起一句話,他自嘲般的笑了,月光清冷,笑容清冷,兩相交映,竟然寂寞如斯。沒了你,我要這一切何用?
裴煙抵在門上,心如擂鼓,眼底,是洶涌的情潮,情潮多重,就有多痛,那個男人,早就在經年的兜兜轉轉中,不再是她的良人。可是回憶那麼深,深的滲透了她全部得青春,早就在她的心中記憶中扎下了根,如若全然挖起,就等于扣除了她的血肉,血肉剝離的感覺,怎麼可能會不痛。
然而她最怕的不是痛,而是那種明明愛了那麼久,最後卻什麼都沒有的感覺,她已經失去他了,就讓她抱著他們還僅剩的回憶,讓她唯一一點會愛的心,苟延殘喘下去,原來,曾經那麼愛,她在點頭答應退婚的時候,都沒有在經年之後再見到他的時候,來的痛。
她已經在紅塵中淪落,她也不再去奢求什麼,什麼願得一人心白手不分離的誓言,那都不是現在作為一個歌女的她該去奢求的。她不配,也不可能配得上。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珍藏好這份記憶,但願這份她有生以來最最純潔的記憶,不會隨著她一起腐朽下去。
她剛剛離開的那麼決絕,是因為她生怕她一回頭,就再也沒有離開他的勇氣,畢竟她所有單純簡單的青春,全部都傾注在他一人的身上。
待心中平靜下來一些的時候,裴煙才向著窗口走去,不知道他是不是離開了,他眉眼依舊輕靈明朗,和記憶中的他無甚差別,然而現在的她,卻和當時的她一點都不一樣了。
他還依舊,甚至更為高貴優秀,她卻已經面目全非。
江彥西在樓下站了半響,痴痴的看著樓上,他眼中的落寞和疼痛,就仿佛是一把刀,刻進了裴煙的心中,生生的刮破了的回憶,回憶洶涌而來,攔將不住,現實和回憶的落差,更像是無盡的深淵,跌的她粉身碎骨,更是心神劇痛。
裴煙的房間中沒有點燈,裴煙能夠透過窗戶看見站在樓下的江彥西,然而站在裴煙樓下的江彥西,不管多麼努力,都是沒有辦法看見裴煙的,他眼神中的落寞和疼痛,就隨著這越來越黑的寂夜越來越深重。
她的心,抽抽的痛著,他的心,也是抽抽的痛著,兩個人,都曾愛過,而如今,越來越遠了。
錦雲官邸——
長時間的站立,讓他的渾身疼的發麻,此時只感覺整個下半身都已然不是自己的,涼意侵人的夜晚,還在不斷的傳來濕冷的寒氣,一點一點的侵蝕著他全身的關節,冷的同時,還在痛著,那種痛不是痛,冷不是冷的感覺,讓他很是難受。
雖然以前在軍隊中也沒少吃苦,但是像這樣長時間的站著倒是第一次,他是傅亦辰,向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這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會站著受罰,所以這滋味,還當真是他第一次嘗試。
腿酸疼酸疼的,卻依舊強撐著站直,以最標準的軍姿。他抬眼看著樓上還在亮燈的書房,心中也是一陣唏噓,他不是不知道這麼做是在逼自己的父母,但是除了這樣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
這是他站在這里的第二個晚上,夜里的寒氣更加的重了些,身體不活動的感覺也好像是老舊的零件,活動起來都費盡了力氣。
傅夫人的一雙眼已經哭成了核桃一般的模樣,那是自己最愛的兒子,她怎麼可能忍心看著他一直跪在那里,從他跪下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滴水未進,也沒有吃過一口飯,平時他在軍隊里也不是沒有吃過苦,但是那時候終究不是自己親眼看在眼里的,此時此刻,親眼的看在眼里,都難過的不行。
想到兒子還站在外面,她吃不下,睡不著,眼前全是他倔強堅決的模樣。
傅亦辰的嘴唇都是干裂的,但是夜里帶著濕氣和寒氣的空氣吸在肺子里,他只感覺到了無盡的冷,其他的感覺,都好像消失了一樣,就連雙腿,都沒有了知覺,他現在最最難熬的不是身體上,而是心里。
他已經習慣了將一切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掌握不了情況的發展。
他也不是不明白父親的擰脾氣,如果自己擰不過他,可怎麼辦?裴煙,那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做夢都想娶的人,如果就是因為父母的不同意而使自己失去了裴煙,他這輩子都不會好過的。
他承認他是自私的人,他愛裴煙,就一定要得娶她。
傅雲翔從傅亦辰站在庭院中的那一刻開始,就在不停的抽煙,此時整個書房都被煙氣彌漫的不甚清楚,傅夫人終于忍受不住打開了窗戶,傅雲翔卻滿臉陰沉的朝她看來。
「不能答應了那個逆子!」由于太急,一口煙嗆在咽喉里,他止不住的咳嗽,傅夫人又連忙拍打起了他的後背,雖然心中也是很心疼兒子,但是身邊的人終究是陪著自己過了半輩子的人,兩廂取舍實在是太難了一些,終是又哭了出來。
傅雲翔又嘆了口氣,湮滅了手中的雪茄,轉頭看著窗戶,卻終究沒有走過去,看跪在那里的人。
傅亦辰感覺到書房的窗戶開了,然而卻沒有見到有人出來,眼中剛剛燃起的希翼的目光瞬間又猶如煙頭一般,湮滅了下去,原來,他們還是沒有打算答應他,沒有接受裴煙。
他眉眼低斂,長長的睫毛在夜色中淺淺的抖動著,在他剛毅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暗影,暗影清淺,眉眼呈傷,是他生平不曾有過的無奈,那種無奈,就好像是一種流竄在血液中的毒,痛達四肢百骸,他當然也知道,這世間並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能由著他來掌控的,但是身不由己的感覺,他確實也是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也就是那個女人,她叫裴煙,他必須愛,只能愛,沒有退路的愛下去。
也就是那個女人,她叫裴煙,他舍不下,割不斷,就連痛著也要愛著。
想到這里,他的眉眼在月色下又是出奇的溫柔,好似春光,洋洋灑灑的灑了滿臉,柔化了凍水,解了冰川。也就是那個女人,那個他愛著的女人。
微微的笑了起來,只因為腦海中出現了那個女人的身影,就可以讓他一解這麼多天的苦悶和無奈,然而嘴唇已經太過干澀,這一笑,便扯破了嘴角,有絲絲的腥甜,和淺淺的痛,舌忝舐了一下嘴唇,卻發現唾液都是干澀的,才發現自己已經兩天沒有喝水了。
想到這里,他才發現自己月復中空空。好久之前就已經難受了起來,低頭深思了半響,終是沒有出聲,他相信他們不可能舍得讓他這麼不吃不喝的站在這里,畢竟他是他們的兒子,這世上,根本沒有狠得下心對待孩子的父母!
此時的裴煙還不知道傅亦辰已經在他自己家的樓下站了那麼久,只是心中也是微微好奇,為什麼幾天過去了,他卻從來沒有在夜上海出現過。
難道是那天自己說的話傷了他的心,他打算放棄她了。
雖然說一直以來,她都說希望他可以放棄她,然而當她真的意識到她快要放棄她了的時候,心里竟然沒有最開始臆想中的解月兌的感覺,也沒有感覺輕松,反倒是在沒有那道熱辣的視線掃在她的身上的時候,她會不自覺的去尋找。
這天下班,還是段雲峰等在門口,斐煙抬頭看著他,並沒有說什麼,就坐上了他的車,她已經沒有心力和他們進行拉鋸戰了,也沒有那份閑心去和他們糾纏,就算自己拒絕還是如何,最後的結果還是不會改變,與其如此,倒不如少費一些口舌。
段雲峰也算是發現了,她是換了一種方式和自己拉開距離,她可能已經意識到了自己以前拒絕他們的行為是多麼的不切實際,所以換了一種更加明智的方式。
然而她的心中越發清明的同時,他的心中卻是越發的冷,上海不可謂不是一個繁華的地方,裴煙透過身邊的車窗,看著大上海車水馬龍的夜景,心中卻越發的空落落的疼,她的根在哪里?
自從家道中落,她一點一點的流浪到了上海,這種感覺當真是渾身都是難受的,就好像,靈魂都在飄蕩,不知道在哪里落腳一樣。
其實,在獨自一人的時候,她也想要找到那麼一個依靠,想要靠在上面,結束自己孤苦無依的生活,結束自己連根都沒有的生活。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也知道,自己是不能依靠像傅亦辰和段雲峰這樣的人的,因為他們都是風一樣的人,他們永遠不會為誰停留,就算是為誰停下了腳步,也只會帶來沙塵暴一樣的災難,想到這里,她就想起了那個霸道的男人,就好像想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她掩著嘴,痴痴的笑了起來。
段雲峰看著她,即便自己就在她的身邊,她也能如此心不在焉,想著別的男人嗎?
眼底,越發的森冷冰寒,仿似萬年玄冰,無論如何都是化不開的了。
他對她也不可謂不認真,他在上海灘混跡了這麼久,夜上海這麼多女人,新人換舊人,他都不曾注意過誰,也都不曾去想著討好誰,得到誰,然而到如今,他竟然因為一個女人的心不在自己這里做這麼幼稚的事情。
「想起誰了?笑的這麼開心?」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想到一些開心的事。」
她幾乎很少在他的面前說謊,就算是自己不想說的話,不想說的事,在他的面前,她也是用模稜兩可的回答,她在夜上海混跡的久了,自然是滑的和泥鰍一樣,但是她更加清楚是,自己在他們面前賣弄自己的那點圓滑,只不過就是班門弄斧罷了,索性就不去說。
「是想起傅亦辰了吧?其實說起來,能嫁給傅亦辰做一個姨太太也是極其不錯的事情了,在這夜上海,你若是能攀到傅亦辰這麼個人物,也是不簡單的。」
他話說的狠,也帶著濃重的酸意,就連他自己都是微微一愣,他什麼時候變成這個樣子了,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說這麼不經過大腦的話,就像是一個置氣的孩子,和誰鬧著別扭,只等著對方說兩句好听的來哄哄自己。
裴煙卻不理會他說這些話,她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她自然是不會想到這樣的一個男人也會犯扭,像是個討要糖果的孩子一般,他和傅亦辰在她的心中,都是獨擋一面的人物,自然也就永遠和強大粘連在一起,提起她們,她的潛意識里面便是這天下間,沒有他們辦不成的事情。
段雲峰看見她不說話,心中更是惱火,整個胸膛里面都好像有一把火在燒,燎的他渾身都痛,他第一次覺得,是不是,自己來晚了?
他以往做一切事情,幾乎都是信手拈來,但凡是他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舉手之間就能做到,然而在面對這個女人的時候,他竟然突生出了一種無力感,他想要接近她,然而不管自己怎麼努力,都是不得要領,反倒讓她變的敏感了起來,距離自己越來越遠。
忽而自嘲一笑,也許他們之間,就從來沒有近過。
也許傅亦辰能夠得到裴煙的心也是有他的道理的,他付出的不僅僅是精力時間金錢,他付出的還有自己的底線。
他也是說一不二的男人,他也是頂天立地的男人,他們都是同一個階層的人,段雲峰更是比誰都明白他們的底線是多麼的重要,然而他卻甘願打破自己的底線,只為了能讓她笑著接受自己。
他突然想要告訴裴煙,那個叫傅亦辰的男人正站在自己家的別墅後院,不惜成為上流社會茶前飯後的話題,就為了讓傅家的人同意裴煙嫁進傅家。
那份心,他懂,他卻不想說出來,就因為心中的自私,他畢竟也是愛著裴煙的,自然也是要自私一些的,如果他此時說出來無外乎是自己給自己的情敵幫忙,這種事情,他做不出,所以即使是話都到了嘴邊,他還是選擇生生咽了回去。
裴煙下了車,並沒有著急走,段雲峰也這是平靜的將她看著,看她到底是有什麼事情,裴煙的眼神中,除了平日里的波瀾不驚,此時此刻還平添了些死寂的味道,也不知是什麼讓她傷了心。
裴煙的發,被風輕輕的卷起,糾纏在她玲瓏剔透的耳邊,上海的風近日變的冷了一些,竟然真的有了些冬天的感覺,此時她的耳垂也因為風的關系而微微發紅,白皙的臉蛋被黑色的發絲映襯的更加的出塵,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瓖絨旗袍,淡白色上面繡著朵朵的茶花,清麗月兌俗,肩頭披著白裘,她只消站在那里,就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永遠都是賞心悅目。
「雲少以後還是不要再來接我了。」
段雲峰的眼神暗了暗,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明目張膽的決絕自己,然而她的眼神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只是靜靜的站在那里,任由風,輕輕的將她吹拂著,搖曳生姿。
「如果我拒絕呢?」
她不再用那麼委婉的方式來拒絕他,他也就不能再用死皮賴臉的方式纏著她,索性也挑明了來說。
「雲少也是愛面子的人,有些話,撕破臉皮來說,于我,于雲少都不是什麼好事。」
她的生命里因為傅亦辰和江彥西兩個男人就已經夠累夠亂的了,然而此時此刻,還憑空的出了一個段雲峰,更是讓她的腦袋大的不能再大。
就算她已經輾轉在紅塵之間,她也只是想簡簡單單的做一個歌女,不曾想過要踩著誰的肩膀爬上去,也不曾想過要借助誰的勢力逃離這個泥沼,她現在已經滾了一身的泥,是不是還呆在這里,對于她來說已經不是十分的重要了。
然而她卻不願意讓自己的生命中糾纏進來這麼多的男人。
「為什麼他們都能夠有喜歡你的資格和機會,我就沒有。」
「那只能說,雲少來的晚了。」
斐煙沖段雲峰慵媚地笑笑,轉身便走,她竟然敢這麼和他說話,這是她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她以為自己早已在紅塵中變成了一塊泥土,柔軟異常,任誰都可以捏圓搓扁。
但是她忘記了,傅亦辰出現之後,早就已經將她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安逸和懦弱全部都磨去了,一點一點的將她的鋒芒骨氣和尊嚴,磨了出來。
呵,是他把自己又慣回去了嗎?一如當初那個斐家大小姐?
她此時此刻才想起,原來自己曾經是這麼一個鋒芒畢露的人,這是時間太久,藏在自己辛苦營造的外殼下面,她已經忘卻了,原來自己除了有柔軟的血肉以外,還有一顆堅硬的心。
她騙過了所有人,也騙過了自己,騙自己只是在紅塵中輾轉的女子,騙自己安于這一世的宿命,不再去想什麼其他,但是就算是這樣,這一些的假象都被傅亦辰層層撕開,鮮血淋灕的同時,更是露出了原本的她。
原本的她,清高孤傲,骨子里是永遠都磨滅不掉的傲氣,然而這樣的她,只適合去做大小姐,根本就不適合在社會中打拼,更談何在這個吃人的大上海里面生存,然而現實已經被生生扭轉成了這樣,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辛辛苦苦的再一次將自己包裹,她心中也隱隱清楚,只要那個男人在,永遠不可能再讓自己將自己包裹進外殼里面。
裴煙淺淺的笑了起來,原來,到如今她連面具都不再剩下。
心中也很是難受,為什麼傅亦辰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閉上眼,就想起了那天自己和他說的話,當真是絕情至極,也是冷情至極,是不是她把他逼急了,他想要放棄了?
但是他這麼一路跟過來,不是被兩句話就能嚇退的人,她按住自己的心口,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讓他退出自己的世界,只不過就是心口不一的謊言而已。
原來她為了能在這個人吃人的社會里存活,對著自己撒了這麼多的謊。
裴煙拉開窗簾,看著窗外的月光,她的生活幾乎一直都是在夜里的,就如她見不得光的工作一樣。窗外的明月皎潔如雪,更是照的骯髒的人無所遁形,影子在身後無盡的拉長,就如心中念想,被無盡的放大了開來。
不知道,明天,他是不是會出現在她的歌廳,在那個二樓的欄桿處將她望著,目光灼灼,皎潔如月。
她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正為自己做著傻事。
傅亦辰只感覺自己頭腦發暈,嘴角已經干裂的發疼,濕冷的夜風也沒有辦法去掩蓋他已然干澀的要冒火了的喉嚨,眼前一陣黑一陣明亮,還是強自的撐起了頭,向著樓上書房的方向痴痴的望了一眼。
這一眼中包含了太多的情愫,有無奈,有淒涼,更多的,是失望。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里撐多久,但是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要他們不點頭,他就會一直站下去,直到他們點頭的那一天。
裴煙妝容精致的向著化妝間走去,她原本已經打算在後台等著登台了,只是又發現自己將胸針落在了化妝間中,所以轉身去拿,手剛剛放到門把手上面,就听到了里面有人壓低著嗓音說話,隱約有傅亦辰的名字,裴煙的眸色一凜,開門的動作也停在了那里,耳朵貼在門上,細細的听著。
以前,她是向來不肯做這些事情的,然而這麼多天傅亦辰都沒有出現著實也是讓她慌了手腳,此時見她們都在討論傅亦辰,她的心中就咯 一下,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自己沒有注意到。
「是啊,都四天了,你說,任何一個人四天滴水未進都不行啊。」
「誰知道傅亦辰怎麼想的,男人啊,也許都是一樣的,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話可不能這麼說,就算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傅亦辰是什麼樣的人物,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犯得著為了一個歌女做這樣的事?」
听到這里,裴煙的腦海中嗡的一聲就炸開了,頓時腦海中就是一片空白,嘴唇都青白了,只是掩藏在精致的妝容下,看不出來絲毫的破綻。
她們說的不是很清楚,她只是隱約猜到,他為她做了什麼傻事,緊緊的閉上了眼楮,這個男人,他怎麼就這麼傻,她只不過就是夜上海的一個歌女,何德何能,能讓他為自己付出這麼多。
「那按你這麼說還是傅三少對著裴煙動了真情了?切,別開玩笑了,舞廳里還能出處女,笑話,傅亦辰難道會看上一只破鞋!」
裴煙早就知道這些女人恨不能她死,卻忘了,她們與她身份相同,罵她的同時,更是再罵自己。
對于她們的詆毀,斐煙冷嘲一笑,無動于衷的听下去,她想要听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最起碼要知道,傅亦辰到底是又做了什麼事情。
這個女人的一句話,自然是引來了滿堂的哄笑。隨即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平日里裴煙和她們也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際,裴煙本就性子清冷,自然是不會和她們整天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她們也眼紅裴煙在這里的待遇,自然也是將裴煙看作眼中釘肉中刺的,所以雖然是在一起上班,卻很少有什麼交集。
裴煙到現在也並不全能認出她們,現在她貼在這里听,也只是判斷那些聲音和那些聲音是出自一個人的。
「可是傅少爺這個樣子也不像是假的啊,你說一個男人就為了能讓自己的父母接受一個女人,一動不動地站著,四天了都已經,這……」
裴煙的手,終是僵在了那里,就連眼神,都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恍然明白是怎麼回事,腦海中不斷的回放著那一晚的情景,她想起,他將自己緊擁,啞著嗓子對她說「你等著我!」。
就是這句話,原來,那個時候,他的心中竟然是這麼決定的,虧了她這麼多天竟然以為他要放棄自己了。
但凡她對他多一點點的關心,這件事情自己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整個夜上海的歌女都知道了,偏生她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這可不可笑。
猛地推開眼前的門,她們的討論也戛然而止,但是聚在一起的形態卻還是來不及改變的,裴煙的眸色清冷,如月下清輝,將她們每個人冷冷的掃視著,這件事情,自己之前居然都不知道。對于她們差錢飯後的討論,她也不想再去計較。
她現在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傅亦辰現在怎麼樣了,到了這一刻,她才開始慌了起來,原來他對自己是這麼的用心。
轉頭拿了自己的包包,甚至連妝都沒有卸,衣服都沒有換,就向著夜上海的門口疾走,陳賢安見了,連忙追上來,卑躬屈膝的笑著,笑里上滿是無奈。
「我的小姑女乃女乃,下一場就是你的表演了,您這是要去哪里啊?」
裴煙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去找傅亦辰!」便就推來他的手,奔了出去,她這是第一次,拿傅亦辰當了後台,以前都是她死都不肯,也不屑的,然而這一刻,她的心,劃開了,雖然鮮血淋灕的痛,但終究是將那個人塞進去了。
她不敢想象,也想象不出,一個平日里談笑風生,操控一切的驕傲男人,是以什麼樣的姿態,站在家中的院子里,此時是夜上海最最繁華的時段,黃包車也是非常的多,裴煙上了黃包車,雙手緊緊的攪著手中的包包。
此時風比昨日夜里還要大了一些,夾帶著絲絲的寒冷,裴煙只感覺臉上一涼,伸手去擦拭,竟然是水滴,抬頭向著天上看去,竟然有雪花紛紛揚揚的下了下來。
上海的氣候還算是不錯,經常連著幾年冬天不下雪的情況也是有的,然而此時剛剛入冬,竟然就下起了雪來,斐煙抬眸看天,心中更加的焦急,下雪了,他就這樣站在外面,也不知道穿了多少衣服,冷是不冷。
他怎麼就那麼傻,那只不過是她像將他從自己身邊趕走的氣話,他卻信奉如宗旨一般的去辦了,去做了,還是用那麼低微的姿態,半輩子都不曾低過頭的人,在裴煙兩字放在面前的時候,低下了他驕傲的頭顱,每每想到這里,裴煙的心髒就緊縮的好像連呼吸的空間都沒有了一般。
不住的催促黃包車快一些,黃包車夫已經跑出了一臉的汗水,不住的拿著毛巾擦著,累的不行。
傅亦辰的眼前終于是一黑,頭上一沉,便倒在了身旁的草地上,就連倒下前一瞬間,他心里想的,都是她嬌艷柔美的臉龐。
「父親,母親!三哥倒下了!」眼看著自己的哥哥晃晃悠悠的支撐不住倒在那里,傅馨雅心急如焚,跑出房間去喊父母。
傅夫人一直忍著不曾從窗戶向下看,此時猛然看去,果真看見傅亦辰倒在地上,連眼淚都顧不得掉,拔腿就向著樓下跑,這麼多年的氣度和修養全部都拋之腦後,那是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命!
傅雲翔的手也是一抖,雪茄折在手中,火紅的煙頭燙傷了掌心,終于是再也拿不出自己的倔脾氣來對著自己的兒子了,也隨著夫人跑下了樓。
傅夫人跑到兒子身前,看著兒子干裂的嘴唇,和黑色的眼圈,哭的月兌了形,將傅亦辰的腦袋抱進懷中,眼淚就 啪啪的掉落下來。
「老三,你醒醒,醒醒!……只要你醒過來我就再也不難為你了,母親答應,全都答應,只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娶誰都不重要。」
就算是娶了那個夜上海的歌女家中從此不會再安寧了又如何,如果自己的兒子沒有了,還要家中的安寧有什麼用,沒有了兒子,家中才是永無安寧!
然而傅亦辰此時就那麼死氣沉沉的躺在那里,見慣了他意氣風發的模樣,此時卻如此虛弱,仿佛連生命跡象也沒有,無法不叫人擔心。
見兒子沒有醒來,傅夫人哭的更凶了,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丈夫,轉過身去去打。
「都是你,擰著,攔著,就是不同意!現在你滿意了,兒子這個樣子你滿意了,他要娶歌舞廳的女人怎麼了,他喜歡的,你犯得著去攔!」
傅雲翔震驚地站在那,夫人這一輩子都站在身後默默支持自己,從來沒有否定過他的決定,對他的做法也從來沒有異議,而如今竟然伸出手來打他,一副恨他到極點的樣子。
看見自己的兒子躺在這里,他的心中也很是煩躁,再加上自己的夫人竟然出乎他意料的對待他,他也終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怒吼。
「好了!現在他要是能睜開眼楮,我也就同意了,要是不能,就趕緊送醫院。」
迷迷糊糊中听見父親說這麼一句話,傅亦辰沉重的眼皮動了動,傅亦辰剛剛是明顯感覺自己撐不下去了,與其這樣倒在這里都沒能換回來他們的同意,倒不如就就著自己支撐不住這件事情賭一把,如果賭成了,自然是極好不過的。
傅亦辰只感覺自己的眼皮都粘連到了一起去,眼底下都是酸酸了,怎麼睜眼皮都好像粘連到了一起一樣睜不開,可是想到裴煙的那句話,他還是一咬牙,睜開了眼,眼底遍布血絲,可見這麼多天他是多麼的累,真好,睜開了眼楮,干澀的唇瓣扯了扯,淺淺的笑了。可是很快,他的眼前一黑,這次是徹徹底底的暈了過去。
傅雲翔也沒有想到他是真的能夠睜開眼楮,頓時反倒是被他氣得哭笑不得,這個臭小子!
他向來也是說話算數的人,雖然對于馬上要接受一個歌女出身的媳婦他心中是一百個不願意,但是言出必行也是他的一大準則,所以對于這件事情,也只能當自己吃了個啞巴虧。
下人們七手八腳的將傅亦辰抬上了車,這中間傅夫人都站在旁邊,一臉擔憂地看著,生怕他們一個手重,弄疼了傅亦辰。
裴煙在傅亦辰昏倒的時候就已經下了黃包車,不管心中如何焦急,如今卻只能看他被大家抬進車里,終究是沒敢靠上前。
就站在那里,看著錦雲官邸里,亂作一團。
傅亦辰的模樣,遠遠看去就能看出十分的憔悴,也十分的狼狽,趕回上海他本來就很累,回來之後又火急火燎的回了家,求自己的父母接受裴煙,這一路下來,何曾好好休息過。
裴煙的手緊緊的攥住,指甲抵在掌心,是刺刺的疼,心中也是在一抽一抽的疼,原來他為了她,做出了這麼大的犧牲。
眼看著傅亦辰被抬上了車,裴煙的心中卻怎麼都沒能松開那口氣,他怎麼樣了?
直到她身邊的黃包車夫叫她,她才反映過來沒有給人家錢,隨手拿出十個銀元就給了車夫,車夫愣愣的看著她不敢接。
「拿著吧,這一路讓你跑的這麼快,也辛苦了你了。」
裴煙將錢放到他的手中,便失魂落魄的走了,他怎麼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她認識他以來,這是他最狼狽的一次,卻是為了她,她終究是何德何能,讓一個男人這般掏心掏肺的對著她?
裴煙不知不覺中就走到了瑞德醫院,伸手搓了搓已經冰涼的胳膊,向著瑞德醫院里面望著,此時已然是深夜,她是一路走過來的,腳下的積雪也已經積了挺厚,傅亦辰給她買的那雙柔軟的鞋,此時都被凍的發硬。
不知道傅亦辰住在哪個病房,眸光流轉之間,就看見了傅家的車,慢慢的靠近,車中果真是有人的,正好還是周紀闌,裴煙面上一喜,將手拍在車窗上。
周紀闌見是裴煙,也有一瞬間的驚訝,她怎麼來這里了,印象中,這個風華絕美的女子,臉上總是帶著精致的笑容,讓人無法靠近一分,她不是對一切外界的事物都漠不關心的麼?
搖下了車窗,將裴煙看著,裴煙眉眼慵媚撩人,當真是任何男人看了都會心動的,但是周紀闌還是比較為傅亦辰抱不平。
他可是三少,呼風喚雨的三少,無所不能的三少,偏偏在這個女人身上吃了鱉,把自己弄成了這個德行!此時外面還不知道怎麼編排他呢,說的好听一點,這叫痴情,說的難听一點,就是賤皮子了。再難听的,估計就沒有人敢說了。
「傅亦辰,他在哪個病房?」
「怎麼?還嫌沒禍害夠三少?」
裴煙一問傅亦辰在哪個房間,周紀闌第一反映就是不能讓裴煙靠近傅亦辰,只要裴煙靠近傅亦辰一定是沒什麼好事的,但是偏生,傅亦辰就是願意靠近裴煙,此時他要是知道自己將裴煙攔在門口,不讓她進去看他,說不上他是不是就會拖著他那雙不甚好事的腿來拆了他。
裴煙的臉色,在听到這句話之後,陡然就慘白了下來,她自然知道傅亦辰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拜她所賜,但是她也只是想要看一看他,現在怎麼樣了。
周紀闌為難的看了裴煙一眼,終于還是冷冷的開了口。
「三少在貴賓2號病房。」
他是不敢攔裴煙的,即便是心中有再大的怨氣。
裴煙走到傅亦辰的病房前,手指張開又握緊,她現在很想看看他怎麼樣了,然而終究是沒有勇氣去推開那道門。
她親眼看見他的父母隨他一塊上車,她不敢肯定此時此刻他的父母是不是在這間病房中照顧他,所以,她不敢貿然推門而入。
將耳朵輕輕的貼在門上,果然听見了里面有女人低低的啜泣聲,那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不甚仔細,可是也足以證明,傅亦辰的父母還在病房中,心里有如百爪撓心,她著急的不能自已。
閉上眼,想象著傅亦辰體力不支栽倒在地的那一幕,他在那里站了多久,是不是支撐不住的時候還在想著自己?
裴煙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是這麼的沒良心。
她的手緊緊的交纏在一起,心中也極其的矛盾著,她不是不愛這麼男人,也不是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多麼的喜歡自己,然而她就是一直沒有勇氣去接受他,去和他在一起。
因為她不知道這生命中還會有多少的變數,就如同當初的那個男人,那麼那麼的愛著,那麼那麼的想著,可是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了。那種痛,她今生經歷過這一次之後,就說什麼都不想再去經歷第二次的。
她寧願他的心中一直有他,也不願意嘗試過後無奈的放手,如果開始時美好的,結局是無奈的,那麼強求在一起又有什麼用呢?
身體靠在醫院的牆壁上,冰涼的觸感如針一般錐心刺骨,可是如果她的拒絕,帶給他的是這些的話,她的拒絕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此時此刻的她,迷茫了,第一次否定了心中拒絕他的想法,嘴角淺淺的勾起,眉眼低斂了下來,在醫院昏暗的燈光中,落寞成殤,卻也帶著淡淡的戲謔。
他贏了,他終于贏了,她的心之壁壘,即使打的再堅固,此時此刻也已經被他徹底擊碎,碎的臉殘渣都沒有剩下,她承認,他贏了。
該死的,到最後還是讓他贏了,那麼自己最開始還在那里堅持什麼,曾經的拒絕和堅固,此時此刻,在自己看來,都已經是一個笑話,太可笑,以至于如今,都笑出了眼淚。
听到有腳步聲向著門口傳了過來,裴煙閃身躲進了旁邊的病房,病房中有些森冷,不知道傅亦辰的那個病房是不是也是如此。
耳朵貼在牆壁上,直听到腳步聲越走越遠,才緩緩的抒了口氣,探出頭來,已經不見傅亦辰父母的身影,不知道他們去做什麼了,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但是還是偷偷的模進了傅亦辰的房間,看著傅亦辰死氣沉沉的躺在那里,裴煙的心,如墜萬丈懸崖,四分五裂。
原來心中的人受到了上海,心是那麼痛那麼痛,原來,她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已經將那個人放在了她心上最最柔軟的地方。柔軟如潮,濕濕涼涼的覆蓋在她的心上,眼底里,也潮濕成了一片。
傅亦辰的嘴唇還是干裂的,他床邊的桌子上放著一杯水,還有一些棉簽,很明顯是用來給他擦拭干裂的嘴唇的,他站在那里那麼多天,不吃不喝的,也不知道這些天他是怎麼熬過來的,每當想到他站在那里,上海的冷風將他吹著,她的心,就疼的好像忘記了跳動一般。
用棉簽沾了水擦拭在他干裂的唇上,他的唇已然干澀的發白,上面全部都是細小的裂痕。隱約可見下面的血肉,他此時安靜的躺在那里,容顏清雋俊美,一掃之前的霸道樣子,竟然安靜的讓人心里異常的慌亂。
原來他眉眼並不那麼狂肆,反倒是有些溫雅的,細細的撫上他的眼,他的這雙眼,凌厲如刀,一直以來也都是那麼的明亮,此時掩藏在眼皮下,反倒斂去了他一身逼人的氣勢,變的平易近人了起來。
「你贏了。」她淺淺的笑了起來,終于是沒能忍住,一聲嚶嚀,眼淚就大滴大滴的砸落了下來。砸在他窗長潔白的被單上,暈開一個個傷心的水漬。
「你贏了!你不是一直就想要打破我的防備嗎?不是一直都想要拆開我的面具嗎?現在你成功了,你成功了你听見了嗎?你現在應該站起來,意氣風發的挑眉將我看著,問問我,我的傲骨呢?你听見了嗎?你現在躺在這里算什麼呢?你這哪里像是一個贏家的樣子!」
她的眼淚撲漱而下,聲音雖然不大,卻是足夠的歇斯底里。她的眼眸泛著紅的,像是恨一樣的看著眼前人,嘴唇緊緊的抿著,哭花了妝容,她從夜上海走出來的時候那麼著急,著急到都沒有時間去洗臉,去換衣服,她現在混身精致,卻不是她真正的自己。
眼淚花了臉上妝容,她生平第一次這麼狼狽,全是因為眼前這個人。
原本決定好,要斷情絕愛的,原本決定好,要孜然一身的,他卻偏不成全她,非要將她的冷漠和堅強盡數打垮才算完。
她怎麼能不恨眼前的這個男人,全都是因為她,她才會愛,在這個花花世界,在那個夜場上海,愛了就等于粉身碎骨,他卻還要將她一步一步向著懸崖邊上逼,可是那又能怎麼辦,他這麼死氣沉沉的躺在這里,她不還是心疼嗎?他這樣做,她不依舊感動了嗎?
傅亦辰的腦袋里面好像養了一個蜂房一樣,嗡嗡做想,腦袋里面疼痛的麻木,麻木到他開始反胃,這都是他多天沒有進食的結果,悠悠的轉醒,還沒有睜開眼楮,就听到了裴煙歇斯底里的聲音。
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裴煙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可是那聲音,他經常坐在二樓的雅室里細細的听著,決計是不會錯的。
裴煙的形象在他的心里,永遠都是那麼精致的,不肯出一絲一毫的錯漏的,她是活的那麼小心翼翼的人,活的那麼小心翼翼的人,又怎麼會放任自己拿出這麼柔弱的一面?
不是不知道她心里也有自己的苦,但是他更是清楚明白,只要自己一天不攻下她的心房,她永遠都不會將自己的柔弱一覽無遺的放在他的面前。
裴煙的話,就如一記重石敲打在他的心上,雖然腦袋里面還是密密的疼痛著,可是心里,卻還是不受控制的震顫著,那種激動的感覺,酸酸澀澀,竟然紅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的眼眶。
他很努力地與意識抗爭,終于緩緩的睜開眼楮,映入眼簾的就是哭得如同淚人一般的斐煙。
她哭的不成樣子,睫毛和眼影都粘在了眼簾的下面,下唇緊緊的咬在口中,口紅都已經蹭在了她的牙齒上面,她一幅隱忍的模樣,當真是讓他心疼。
她哭的肩膀都一顫一顫的,哽咽的聲音也是一點一點的從她咬著的嘴唇中間傾瀉出來。
看見傅亦辰睜開了眼楮,裴煙哽咽的聲音就那麼哽在了喉嚨中,眼楮睜的大大的,一時間手足無措,雖然已經決定好打開心房了,可是此時此刻面對著他的眼,她還是慌亂到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她沒想到傅亦辰這個時候竟然會醒過來,眼淚還在大滴大滴的掉下來,她卻不發出聲音了,這麼狼狽的自己全然映入了他的眼簾里,她該如何自處。
她已經習慣了將自己的軟弱藏起來,就算眼前的人是她打算接受的人,她還是沒有準備好這個時候就將自己的軟弱和脆弱暴露在他的面前。
伸手攬住裴煙要離開他床榻的腰,他眸子猩紅的將她看著,他已經很久沒有休息了,而裴煙這一哭鬧,反倒將他弄醒了來。他卻絲毫沒有埋怨她的意思,反倒是他看見她在這里哭的像是一個淚人一樣,心里是一抽一抽的痛。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是壞人,我總是逼著你接受我,我是壞人,但是我只是想把你納入羽翼之下保護,並沒有想著要傷害你,更是不想看見你哭成這個樣子的。」
他聲音溫柔到了極點,伸手擦著她眼角的淚水,卻擦得她臉頰上面都黑了下來,一時間變成了花臉貓,看著自己掌心中黑漆漆的東西,他皺起了眉頭,裴煙以為她嫌棄她了,閃身躲開了他的手,眼神中,無盡的落寞,剛剛燃起的一點亮光,瞬間就湮滅無痕。
他也很不滿的將裴煙又扳了回來,索性撩起自己的病號服,在她的臉上一頓亂擦,裴煙躲也躲不開,就任由他像是擦桌子一樣的在她的臉上劃拉著。
「干嘛化這麼重的妝,你不知道這些化妝品對皮膚都是有害的嗎?你長的已經夠好看的了,為什麼一定要用那些花花綠綠的化妝品在自己的臉上畫畫一樣,髒死了。」
他這麼粗魯的對待她,她卻吃吃的笑了起來,他永遠都是這麼霸道,就連關心都是這麼霸道的。
在夜上海那個地方,怎麼能由的她選,燈光打在臉上,這麼重的妝容也就看不出來的,她的臉上雖然有眼淚,但是還是不足以擦掉她整張臉的妝容的,傅亦辰皺了皺眉頭,索性眼淚和臉頰上面的烏黑都擦掉了,雖然臉上的粉底此時此刻還是東西一塊西一塊的掛在她的臉上。
他只顧著為她擦臉,看都沒看髒掉的病號服。
他目光灼灼的將裴煙看著,裴煙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扭過了頭去不去看他。
「和我在一起吧,裴煙,好不好?」他倚在床頭,腿動一下都是鑽心的劇痛,這雙腿,這些天確實累到了極點。
裴煙雖然心里已經決定好了不再躲著他,但是現在要她點頭還是很困難的,只能定定的將他看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這次要是還拒絕我,就是言而無信!」他瞪圓了眼楮將她看著,一副她要是敢搖頭就要吃了她的樣子。
淺淺的笑了起來,她伸手去撫開他皺著的眉心。「好,我和你在一起。」
他的心里咯 一下,痛癢的感覺就細細密密的傳達了開來,眼底也濕潤了起來,努力了這麼久,終于盼來了她的一點頭。
這一切都變的不真實了起來,要不是腿上的痛覺還在那麼清晰的傳達開來,他甚至以為自己還在做夢,他生怕這一切都是黃粱一夢一般,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里。
伸手想要去模自己衣服口袋里面的戒指,才恍然發現自己穿的是病號服,有些懊惱,他恨不能現在就給這個小女人打上標,向著全世界宣布她是自己的。
罷了,他會給補給她一個前所未有的求婚,要讓她成為全世界最最幸福的女人。
伸手攬在她的肩膀上,將下頜擱在她的肩膀上,他的鼻息打在她的脖頸上,細細密密的氧。「別再去夜上海上班了,我養你,我傅亦辰怎麼可能養不起一個女人!」
裴煙听到他說這句話,身體猛的一僵,神色都變得莫測了起來,一副十分不自在的模樣。傅亦辰知道她心中所想了,有些失望的放開了她,淺淺一笑,想要安慰她。
「算了,我不為難你,什麼時候累了,就和我說。」
裴煙眼底一熱,眼淚就又一次涌了上來,傅亦辰慌了手腳的就要上去擦,卻被裴煙躲開。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如果不對我這麼好,那該有多好。」裴煙此時說話都已經有些語無倫次,傅亦辰還是從她的話語里面听出了她想要表達的東西,柔柔一笑。「我不對你好,我對誰好。」
他愛憐的模她的額頭,上面有細碎的頭發,他輕輕的將頭發撥到一邊,淺淺的笑了。只要她在他的身邊,不管她去做什麼,他都會將他護的好好的。
裴煙知道他寵自己,但是她還是比較喜歡自己獨立,她是喜歡他,但是不代表喜歡就要去依靠,她向來不喜歡去依靠任何人。
裴煙的笑容是淺淡的,映在月光下,光華萬千,她永遠都是這樣,卓然獨立,從來沒有一絲一毫的風塵氣。
她不適合哪種地方,雖然她表面上是市儈的,是趨炎附勢的,其實他知道她的骨子里面是有多麼的清高,她不可能適合那種地方,但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打算去強求她,她總是一副我能行的模樣,豈不知,她是多麼的讓人心疼。
傅亦辰的父母推開房門就看見裴煙坐在傅亦辰的床邊,用棉簽擦拭著他的唇,其實傅亦辰現在已經渴的不成樣子,但是長時間不喝水的人,是不能一下子喝太多的水的,所以裴煙並沒有給他喝多少水,只是一遍一遍的用棉簽去擦濕他的嘴唇。
裴煙在看見傅亦辰的父母的時候,手中的水杯一抖,險些將水撒到傅亦辰的床上,幸好傅亦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傅亦辰的父母在看見裴煙的時候臉色明顯不是很好,傅亦辰的母親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黑著臉向外走,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麼趁著兩個人去詢問醫師的時候進來的。
就這麼一個小小的空擋,都能被這個女人鑽了空子,也真是不得不佩服。
傅亦辰此時此刻也是有些發呆的看著自己的父母,雖然他知道自己的父母都是言出必行的人,但是他還是生怕父親會對裴煙做些什麼,使自己剛剛收到的成效附水東流。
傅雲翔看著兒子用那種戒備的眼神看著自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這是做了什麼孽,竟然生了這麼一個兒子,虧自己曾經還將他當做自己的驕傲。
傅亦辰伸手攬住裴煙,一副保護的姿態,傅雲翔看在眼中只覺得氣憤至極,可是奈何自己已經答應了兒子,就要言出必行,所以就算是自己看不慣,也只是冷哼一聲,隨著自己的夫人出去了
段雲峰站在陽台上,俯身看著夜上海的夜景,此時還在洋洋灑灑的下著雪,裴煙今天曠工了他是知道的,听說傅亦辰體力不支暈倒在自家的院子里,他也是知道的,這兩個人,終究還是沒能攔住的走到了一起去。
段雲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麼喜歡裴煙,只是覺得自從裴煙從自己的生命中出現過之後,就總是會想起,想見她,想逗逗她,想要看她滿腔怒火還要故作從容的模樣。
也許最開始他只是對傅亦辰喜歡的女人感興趣,然而現在,他發現,他連自己的一顆心偶賠了進去。
他承認自己沒有傅亦辰喜歡的那麼瘋狂,但是他也不得不說,裴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個想要得到,想要保護,想要一輩子的女人。
而且一想到自己得不到,就難受的輾轉反側,他是什麼樣的人,刀口舌忝血,絕情絕愛的人,他是什麼人,活在暗夜里,不曾見光的人,然而現在,他卻為了一個歌女,動了情。
絕情絕愛,這是他混跡黑道必須的條件,然而那個女人就這樣讓他失去了理智,撿起了感情,卻還是不能得到她。
搖晃著手中的紅酒,他甚至已經能夠想到裴煙此時此刻在哪里,應該是在傅亦辰的病房里面的吧!
可是就算是明知道裴煙就在傅亦辰的病房里,兩個人現在很有可能也已經終成眷屬,他還是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放棄裴煙,也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他不愛裴煙。
只要還沒有結婚,他就還是有機會的,不是嗎?
想到這里,他微微的笑了,他長這麼大,就從來沒有輸過,自己想要的東西,就算是殺盡天下人,也是要得到的,輕輕擺弄書桌上的匕首,匕首發亮,在月色下泛著寒光,森森的冷。
裴煙原本在看見傅亦辰的父母的時候還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到底是走出去還是繼續坐在這里,如果他們羞辱自己該怎麼辦,如果自己走出去,傅亦辰不開心了怎麼辦?
兩廂取舍,她還是坐在了那里沒有動,因為她發現自己冰涼的手掌被傅亦辰握進了掌心小心翼翼的暖著,也緊緊的握著,示意著她不許離開。
裴煙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都這麼簡單的結束了,他的父母竟然黑著臉離開了,她以為,最起碼她們也是要羞辱自己一番,然後將自己趕出去的,轉頭看了看傅亦辰,她就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這都是因為傅亦辰,想起他拿自己的身體逼迫自己的父母妥協,她就不是滋味。
她知道就算他的父母現在妥協了,眼中心中也還是沒有她的,更是看不起她的,只是不會再去說什麼,觀念的堅固卻是永遠都改不了的。
但是裴煙也清楚,如果單單是靠自己,是永遠都不可能讓傅亦辰的父母接受自己的,現在的他們也不是接受了自己,只是眼不見心不煩罷了。
裴煙將手中的水杯放在傅亦辰床邊的櫃子上面,低斂了眉眼,歌女就是歌女,這是她一輩子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就算是他不嫌棄她,外界的流言蜚語也一句也不會少,外人的觀念也一點都不會改變。
傅亦辰伸手攬了裴煙,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已經盡了全力,如果要讓自己的父母心甘情願的接受裴煙,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最起碼一時半會是做不到的。
傅雲翔此時坐在車里不住的抽著煙,自己一世英名,到老到老,讓自己的而自己給自己丟盡了臉面,這讓他的老臉往哪里放。
自己的兒子竟然給自己擺了一道,讓自己點頭同意一個歌女進家門,他雖然同意了讓那個歌女進家門,卻沒有答應過要對她好,到時候她自己受不了離開了,那就不能怨自己了。
裴煙此時也已經很是困乏了,卻眼見著傅亦辰也沒有要放自己走的意思,索性踢蹬掉了鞋,挨著傅亦辰躺了下來,伸手環住他的腰,輕輕的閉上了眼楮,就是一夜好夢,他的身體非常的溫暖,在這個下了雪的初冬,有著奇異的溫度,她靠在他的懷里,就是無比的安心。
傅亦辰看著熟睡在他身邊的裴煙,也滿足的抿了抿嘴唇,淺淺的笑了,原來他想要也不過如此,只要得了她,竟然比他指揮軍隊,得了一片江山還要來的歡欣雀躍。
他多日沒睡,此時也已經困頓不堪,看著裴煙在自己的懷中呼吸淺淺,也緩緩的閉上了眼楮,相擁好眠。
裴煙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昨天走的匆忙,竟然將表演都丟下了,想起自己當時對經理的那個態度,裴煙皺了皺眉頭,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裴煙看著窗戶外面的皚皚白雪,此時天空已經放晴,陽光照在白雪上面,異常的晃眼,整個世界,都變的甜膩了起來,陽光尚好,可是裴煙卻為自己的出門上起了火來。
昨天她走的急,穿的是夜上海演出的裙子,穿上之後,整個光潔的小腿都在外面露著,胸部以上也都暴露在空氣中,如果穿著這麼一出就走出去的話,一定會有人以為她是個瘋子,先且不說別人是不是會將她當做是瘋子,就先說自己,這麼冷的天氣,一定會凍壞的。
傅亦辰剛剛睜開眼楮,就看見了裴煙一臉愁容的站在了窗戶的前面,陽光洋洋灑灑的灑在屋子里,有些刺眼。似乎是想到了她因為什麼而這麼愁容不展的,他笑著撥通了手邊的電話。
「你現在就去洋行,幫斐小姐買一身衣服過來!」
如果不是他的腿腳不方便,他倒是更加樂意自己去給裴煙挑衣服,然而他現在真的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也就不再去為難自己,將事情吩咐給了下人。
傅亦辰給她花錢倒是從來都沒有心疼過,但是就算是這樣,她也是受之有愧的,她原本就不是很喜歡接受別人的施舍,此時此刻更是不願意接受傅亦辰的幫助,但是心里翻來覆去的想了想,傅亦辰是自己的男朋友,用了也就用了,只是兩件衣服罷了。
雖然這麼安慰自己,她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我的錢,都是給你準備的,你要是不花,我就全都拿到大街上揚了。」
裴煙拿眼狠狠的瞪他,這個人一旦發起瘋來還真的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但是同樣的,她自然也是不舍得那些白花花的票子就讓他那麼揚了的。
她就說,這個男人就算是對一個人好也是極其的霸道的。
不過這兩件衣服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肉狠狠的疼了疼,伸手模過眼前軟軟的毛皮,不禁暗罵就連傅亦辰的侍衛都是這麼的敗家。
這也不能怨傅亦辰的侍衛,傅亦辰的侍衛也是明白三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是有多麼的喜歡裴煙,自然是一定要給裴煙最好的,正是因為如此,更是不敢怠慢,到了洋行就挑最好最貴的看,不然的話三少有可能會拔了自己的皮。
「穿上看看,應該會很好看。」
裴煙抱著那身衣服進了浴室,高級的病房就是好啊,就連廁所和浴室都在房間中,這簡直就是一旅館,根本就不是病房。
很快,斐煙便換上衣服走了出來,煙粉色的瓖絨旗袍,淺灰色的貂皮大衣,她本就生的美,穿上這身衣服,更顯得雍容華貴,叫人看了,再難移開視線。
她身材高挑曼妙,向來是穿什麼衣服都好看,穿旗袍無疑是最美的,這套衣服想要彰顯的就是一個女人的高雅貴氣,她就恰恰好能將這點表達的淋灕盡致,如同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等著別人前來膜拜。
裴煙當然也清楚傅亦辰是想要給她最好的的,七寸的細高跟鞋敲擊在地上,果然有種壓迫的味道,傅亦辰滿意的笑了笑,不愧是他的女人,果然夠迷人心魄。
剛剛想伸手招呼裴煙過來,身邊的電話響了起來,伸手接起電話,他的笑容就凝固在了哪里。
「裴煙是我的。」
那人只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就將電話掛斷了,傅亦辰的臉色變的不太好,沒有也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因為那聲音壓得極低,他听不出來是誰,如果讓他知道這個人是誰,他一定要捏碎他的骨頭的。
裴煙也看出來傅亦辰的心情不是很好,所以很乖巧的坐在了傅亦辰的床邊,傅亦辰伸手去攬她。「天還早,再陪著我睡一覺。」他興致很好,她卻興致缺缺,隱約就覺得那個電話是和自己有關的,到底是說了些什麼,她也是不知道的。
然而傅亦辰此時已經將頭枕在她的肩窩處,睡的熟了,此時此刻更是像一個安靜的孩子,淺淺的皺著眉頭,很顯然還是有心事的,他站在那個位置上,那個她這輩子都不會觸及的位置上,有的和付出的,自然也是正比的。
外人只看到了他有什麼,卻從來沒有人看到過他付出過什麼,就連她自己也是沒有看見過的。
裴煙輕輕的撫弄他的眉心,他好像很不滿的將自己的眉心皺的更加的厲害了,撲哧一笑,裴煙的心情也就好了起來,此時歲月靜好,除去兩個人天差地別的身份,倒也好的不得了,可是兩個人的身份根本就不可能被拋卻。
她是個歌女,他是呼風喚雨的軍閥,這中間,差了的何止是十萬八千里那麼遠。
裴煙邁進夜上海的大門的時候,就亮瞎了所有人的眼,裴煙以前上班的時候都是非常的低調的穿著她素淨簡單的旗袍,坐著黃包車來的,然而這一次,卻是傅亦辰的司機將裴煙送過來的,裴煙的一身裝扮,更是華貴的很,雖然不是那種大家夫人的穿金戴銀,也是高調的很。
裴煙也不想這樣的,可是傅亦辰偏就說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來上班,如果不讓他的司機送,那他就自己來送裴煙,他的腿都已經是那個樣子了,裴煙怎麼可能讓他來送自己,索性就由著他了。
卻沒有想到造成這麼轟動的效果,然而她不知道的卻是,傅亦辰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做他的女人,可以低調,可以淡然,可以隨意,可以任性,可以高傲,更有資本張揚。
名分,地位,金錢,寵愛……但凡他能給的,他都不吝嗇給她,他要的,就是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成為一個令世上所有女人都嫉妒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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