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怡初年五月二十一,夜,玄月沉沉,陰風颯颯,不知哪里飄來的烏雲,隱隱有遮月之勢。♀
荊山外城中,各大江湖門派勢力堆疊,各大客棧的大廳之中都在進行著不算秘密的會議。
話題是听香水榭和血玉手鐲。
昏暗的燭光被窗外的風吹得忽閃搖曳,明滅之間,陰風乍過,滿城的大型客棧之中的燭光,幾乎在同一時刻,驟然熄滅。
狂風大作之時,冷箭嗖嗖,尖叫聲起。
暴雨夾雜著血雨呼嘯而下,再也不能回頭。
原本已經決定為听香水榭而收手的江湖名門,在即將策馬回程的前夜,都在這夜陰雲密布的玄月中被莫名的卷入了這場大戰。終于等不及的某人,連夜派人偷襲了整個濃縮的江湖。
一場驚世駭俗的江湖大戰終于爆發,而一發便不可收拾。荊山被風雨摧殘,緩緩的顫抖,狂風暴雨的背後是誰搶先攪亂了這一池湖水?
軒轅天洛看著無名人一個個回來回稟事成,已經將禍水東引。
軒轅天洛點頭,風莫旗今夜就要到了,他再也等不下去。
戰爭不分敵我,混亂不知緣由。
荊山的神射手被暗夜中潛藏的黑影抹頸滅口,然而,抹頸之後,兩個動作整齊劃一的黑衣人對視了一眼,眸中滿是震驚。
這是誰?
好像不是自己人,兩方黑衣人面面相覷,正不知怎麼辦,猶豫著要不要動手之時,荊山的護衛再次攻來,為首的兩個黑衣人眉目交流,果斷決定聯手。
听香水榭的暗人與皇室無名人的強強聯手。在一片混戰中所向披靡。
誰能想到,當初在滄月宮,一幫奉命截殺沐晴雨,一幫將這來截殺的統統滅口。如今竟然又為了這個女人,在這樣一個地方詭異的聯手了。
玉麒麟面朝西北,那是沐晴雨的方向,荊山的方向。他手中的長線都已經放了出去。只有他自己,因為風離辰的一封密信被絆住了腿。他不能走,走不得,心卻早已牽系到了千里之外。
今夜。荊山之巔的血戰,注定要隨著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一同炸響。♀
荊山東北十五里,因為暴雨而停滯下來的風莫旗身披簑衣斗笠,看著荊山方向的煙火,手中的密信彈指間灰飛煙滅。
風莫旗回頭,對著身後的雲騎低喝一聲︰「走!」
數十匹西域貢馬在暴雨中風馳電掣,一道道黑影劈風破雨而去,如同蘇毅的冷箭一般,離弦而去。目標是直插荊山。
荊山之上一幫江湖人士打的不可開交。
原本無冤無仇的人因為誤傷。也互相拼起命來。原本的仇敵相見分外眼紅。還有的大多因為風雨太大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是那一幫的。想退的退不出去,有的殺紅了眼,有的殺盲了心,只是為了自保的胡亂砍殺著。
山之巔。一人紫衣輕袍,手執玄色油紙傘靜立于高大寬廣的岩石之上,俯視著為利而來的過江之鯽胡亂的砍殺。臉龐清冷若寒雪,威嚴若玄冰。
這場大雨攪亂了人們的心智,酴醾了人們最後的理智,看不清道不明的惶惑里,誰能遺世**?
軒轅天洛側目,看著忽然在自己身側閃現的老者微微點頭。
老者恭聲道︰「人,來了。」
軒轅天洛眉頭微微一挑︰「殷醉月呢?」
老者眉頭也是揪成一團,有些不確定和惱怒道︰「犬子昨夜突然出門,便再無消息。」
軒轅天洛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卻不曾再對殷振華說一言半語,足尖輕點,人已經縱身躍下山頭,朝著荊山飛掠而去,只在暴雨中留下一道墨色的弧線,眨眼間已經消失不見。
攻山在混亂里顯得異常的容易,容易得讓人心驚,讓人發指,雖然有這一場大雨的緣故。
雖然這場大雨影響了弓弩的作戰力,但是也影響了江湖人士的團結協作,因為大雨,火把不能點亮,衣袍濕透不分敵我,曾經听香水榭安排的煽動鼓舞和統籌作戰都化為泡影。
可即使這樣,就單憑著听香水榭精英和無名人兩支隊伍的突襲,竟然也很順利的模上了荊山之巔。
兩伙人戒備又互相戒備的隱蔽在密林從中,注視著寬闊的教場上的響動,暴雨狂風讓燈火無法明滅,連聲音都無法察覺,到底有沒有危險?到底有沒有埋伏?
這一路的暢行無阻,難道就是為了將他們引到這里來?
謹慎多疑的兩隊人馬同時在到了景山之巔之時,停下了腳步,沒有人敢先動——
荊山城下,蹄聲輕薄如霧,在狂風暴雨中,越發的讓人無心察覺。
數十個尹楓的貼身雲騎卻已經亮出了明晃晃的刀子,對著眼前的屠宰場,準備好了收割生命。
一個半圓弧形的陣勢環山而立,一聲令下,那群地獄中的修羅已經開始了他們嗜血的工作。
風莫旗抬頭,看著漫山遍野的尸體殘肢,腳下的雨水早已鮮紅,只可惜那樣明艷的顏色卻在一片黑暗里被寂靜掩埋,只留下鋪天蓋地的血腥氣,連大雨也沖刷不去。
風莫旗根本無視打斗中的嘍,抬眸朝著最高的地方,腳尖輕點樹枝便要上去。
只要他到了那里,只要沐晴雨落到了自己手上,這里的小輩便再無人能阻攔他的腳步,一切便塵埃落定。
就在風莫旗運氣動身的瞬間,一道凜冽
純陽筆趣閣
的罡氣從上而下罩了下來,風莫旗凌空的腳失去支撐,出手抵抗,竟然硬生生的被那股罡氣壓了下來,再次落回地面。
憤憤然抬眸,卻看到了另一個蒼老的容顏。
殷振華負手而立︰「破我清風雨閣後許久不見,風老別來無恙。」
風莫旗鷹眸緊眯。冷冷的盯著殷振華,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好,再沒有廢話,抬掌運氣便迎了上去——
荊山之巔,氣氛一直詭異的僵持著,沒有人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是如今山下隨著風莫旗的雲騎的到來。形勢越發危急。再也不能就這麼空等下去,听香水榭的人剛要行動。
只見夜幕之中一個紫色人影飄然而落,無畏無懼的落在了教場正中,靜默。沉默,半晌沒有任何動靜。
軒轅天洛的眉頭越皺越緊,心中隱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握傘的手緩緩縮緊︰「找人。」
一聲低呵,無名人動如月兌兔,開始了對這里的地毯式的搜索。
就在听香水榭的人也即將破空而出之時,山下的雲騎已經殺了上來。
听香水榭的首領看了軒轅天洛一眼,眉頭緊皺,對手下吩咐道︰「擋住。」
听香水榭的拼死抵抗為無名人贏得了足夠的時間。軒轅天洛在密切關注听香水榭和尹楓的戰斗力的同時。對于無名人久久沒有回音感到不安。
今夜,該出現的人都出現了,唯獨最應該出現的一個卻消失無蹤。
蘇毅去哪里了?
將近一刻鐘,整個荊山之上的那幾間竹屋客房已經快被無名人翻爛。
連一個鬼影都沒有找到。
甲子掌心都冒出了冷汗︰「快查有沒有暗室密道。」
一邊傳令下去,甲子一邊跑去向軒轅天洛回稟︰「一個人都沒有。蘇毅和夫人還有上次見過的幾個武功出眾的高手都不見了。」
軒轅天洛眉頭緊皺,還是來晚了一步嗎?
「可有暗室密道?」
甲子回稟道︰「正在查,目前沒有發現。」
軒轅天洛看著四方浴血混戰的人群,心卻驟然空了。他甚至有些莫名的驚慌,當我來的時候,你已經不在了?
雨越下越大,狂躁的風漫卷而來,軒轅天洛手中那柄八風不動的傘,竟然在一個是神的剎那月兌手而出。
狂風裹挾這暴雨抽打在他紫色的衣袍上,讓他原本干淨寬松的袍子瞬間塌陷,貼在他身上,最討厭陰濕天氣的他,最討厭被雨沾濕的他,竟然默立良久,巋然不動,甚至忘了用真氣來抵御風雨。
如果她已遇難,如果她死了……
一片濃墨般的黑暗里,絕望將所有的人緊緊包圍,呼吸開始有些凝重,疲憊,寒冷,血腥,籠罩著這座地獄般的山峰。
就在此時,一道煙花從遠處的山脈破空而出,雖然很快便被大雨熄滅,但是那道轉瞬即逝的光卻點燃了暗夜中惟一的希望。
數十纏斗中的雲騎看見了那道光,不顧一切朝著那道光芒沖起的地方飛掠而去,听香水榭的人微微一愣,轉瞬間便明白了過來,死命上前攔住。
軒轅天洛看著雲騎的舉動,瞬間想到那是蘇毅的信號,大手一揮,已經帶領著無名人朝著那個深山之中的方向飛掠而去。
所過之處,樹枝亂顫,甚至被內力壓迫凹陷下去一道流痕。
風莫旗雖然武功超絕,但是殷振華的武功也是深不可測,兩人交手上百回合,旗鼓相當。風莫旗被殷振華纏斗于此,心急如焚,看著遠處的信號,雖然一閃即逝,但是卻依稀可辨是嫣紅色的,只有他知道,那不是蘇毅的信號,而是自己安插在蘇毅身邊的暗人的信號。不到萬不得已,沒有暴露身份,那人是絕對不會發出這樣信號的,他心中波濤翻涌,荊山到底出什麼事了?
蘇毅,難道叛變了?
深山密林之中,沐晴雨被反綁著手,渾身都被大雨浸透,簌簌地抖著,而一同被五花大綁的竟然是蘇毅。
一旁蘇毅帶出來的手下已經盡數被殺,只剩下三人,剛剛放過信號,等待著主子的到來。
「哼,主子早就知道你有不臣之心,如今人贓並獲,咱們也不殺你,等著主子過來自由聖裁。」
沐晴雨唇色蒼白,眸中卻是閃閃的亮光,她看著同樣被放到和自己一樣倚在樹上的蘇毅,道︰「如今,你可以相信我說的話了吧。他們,根本就沒有相信過你。」
蘇毅抿唇不語,自從被最信任的手下偷襲之後,他的眉頭就再也沒有展開。
「你還不能做決定嗎?」沐晴雨輕輕嘆了一口氣。
大雨瓢潑而下,寒冷讓沐晴雨的身子越發蜷縮,她盡力的想護著自己月復中的孩子,她不想讓他受一點傷害的,可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寶寶,你再撐一會兒,再撐一會兒好嗎?
蘇毅的眸光,瞥見瑟縮的沐晴雨,她的身體被寒雨浸透,她單薄的身子在雨中飄搖前進著,只是為了向他證明一個真相。
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個身影,雙拳都已經快要捏碎,多少次,他不打算理自己與沐晴雨的計劃約定,就這麼出手救她。可是沐晴雨卻一次次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他發誓等蘇毅醒悟的那一刻,他一定要狠狠的暴揍他一頓,那個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男人!
蘇毅盯著她蒼白的唇,終于緩緩在她耳畔低沉而堅定的道︰「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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