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死亡像雪,籠罩起了生活中所有的輕浮的景,才忽然發現,起起伏伏最明確的,最無法埋沒的就只剩一個他而已了。
幾個歡快玩鬧的孩童忽然間闖入了這一世潔白,歡樂,活力,熱情,生機,瞬間盈滿了這潔白空曠,甚至有些荒涼的世界。听雪臉上浮現出了幾絲淡淡的笑意。
看著那個女子,風離辰心中不禁有些痛,多麼美的笑啊,那是被死神折磨的絕望之後,又在絕望中開出的希望的花,剎那綻放,芳華永恆。
「听雪,我得一古方能解你的毒,萬事俱備,入今只差一物。」
暮听雪有些詫異的回頭看著風離辰。
「風鎖妖蓮。」
暮听雪渾身一顫,驚訝的看著風離辰︰「那,那是風族的聖物!」
風離辰的唇微微勾起一道志在必得的弧度。
「不可能,那太危險了!辰。神寂聖域風族和雪族為爭奪掌控之主位已經好多年,一直是雪族處于優勝位置,可是自從幾年前風族發現了他們族中的風鎖妖蓮現世之後,便一躍成為了神寂聖域掌控者,兩個部族關于什麼傳承神跡什麼的部落信仰我不懂。我只知道,只有毀了它或者奪得它,雪族才有翻盤的機會,所以雪族這些年沒有少派人打拿東西的主意,可都是無功而返,可見風族對它的重視程度。憑公子一人之身,根本不可能,說不定還會因此送命……」
看著喋喋不休的暮听雪越說越激動,風離辰輕輕一笑,擁她入懷︰「只要能救你,刀山火海,我都要闖一闖……十五年前,她被人強行帶走我無能為力。十五年後,我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在我眼前在發生一次。」
十五年來,他一直想著怎樣報仇,可是當死亡再次來臨的時候,當他面對死亡再次無能為力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什麼都不重要,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啊!」窗外,幾個孩童的尖叫聲驚破了一世安寧,「救命哪!」
「嗷嗷……」不遠處,一群穿著灰裘衣的帶著馬刀的馬賊,騎著馬咆哮而下。
看著越來越近的身影,風離辰的眸子卻緊緊的皺了起來。
看著那群馬賊,原本波瀾不驚的暮听雪,反而在看見風離辰的神色之時,心中猛地一顫。之時一幫烏合之眾而已︰「辰……」
風離辰眉毛微挑,轉頭,看著暮听雪驚愕詫異的表情,勾唇似乎有些釋然的一笑︰「不瞞你,我的內力……短期內用不出來了。」
「什麼?!」暮听雪看著風離辰日漸蒼白的嘴唇,這才想起他這幾天身體的不正常……
看著越來越近的馬賊。風離辰淡淡道︰「沒事,只要靜靜休養幾天便無大礙了。」
「喔喔喔……」那幫馬賊馬漸行漸近。
幾個嚇得顫顫發抖的孩子,手里拿著雪塊,愣在了剛剛堆起了身子的雪人前,沒有大人領著,都忘記了動彈,只是嗷嗷的哭著。
壯漢大多出去打獵了。留在村寨里看家的婦人看到馬賊,都緊緊的關起了門窗,林家的大嬸才發現了孩子不在,急忙跑出來出來喚著︰「阿寶,阿寶啊……」
看著帶著馬賊的馬刀已經逼近了雪地里的四個孩子,大嬸急忙跑了出去,攬起幾個孩子︰「快走,快走,回屋里去!快……」
「啊!」一聲尖叫,鮮血橫流。
「嗷嗷……」馬賊的刀呼嘯而過。
「娘……娘……」被叫做阿寶的孩子坐在雪地上搖著那個被馬賊一刀斃命的婦人,哭得甚是可憐。
那個一身紅襖的小丫頭,早已嚇呆了,愣愣的站在那里撕扯著嗓子哭著……
大批馬賊搖著刀呼嘯而來,那一襲小紅衣在高大紛亂的馬腿中搖搖欲墜。
已經凍得干裂的通紅的小臉上,滿是鼻涕淚痕。單薄的小身體,不知道給如何躲避,顫抖著……刀光劍影在她眼前閃爍……小丫頭已經完全被嚇的六神無主,只是不停的哭著,喊著,叫著,喊著爹爹……卻連求救都忘了……
「辰……」
明明知道不應該,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
暮听雪死死的咬住了唇︰「辰……」
風離辰淡淡一笑,嘴角頗有幾分無奈的意味。轉而眸間便帶上了專屬于他的冷冽高傲。
「不要!」暮听雪緊緊的拉住風離辰的手,他沒有內力了啊……
「不要,不要,什麼都不要做……」暮听雪攔住風離辰,她不能置他于不利之地,不能讓他冒一絲危險。
風離辰對著她輕輕點了點頭,眸中渾然天成的自信讓人心安。他是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即使沒有武功他也是有辦法的,武功暴力是最低級的東西,聰明人靠的是頭腦,而他比武功更強的,就是他縝密的心思。
門被嘎吱一聲打開,風離辰只身一人進入了雪的世界。
暮听雪緊張的從窗格子里看著那席白衣,在紛亂的刀光劍影里鎮定自若的來到那個女孩面前,一把長刀正要砍去她顫抖的小頭顱。
風離辰一聲︰「住手!」驚駭了無數馬賊,那是從地獄中走出來的人,本性的威懾,即使沒有內力的壓迫,也令人不寒而栗。
那執刀的馬賊竟然真的停下了動作,看著他緩緩蹲子︰「丫頭,回屋里找你姐姐。」
二妮仿佛終于找到了依靠,邊哭著,兩條小腿飛快的跑回了屋里。
馬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被這麼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唬住了,刀疤臉惡狠狠的等著風離辰︰「你他娘的算什麼東西!」
「商旅。」風離辰的聲音雲淡風輕。
那馬賊的怒氣卻蹭蹭冒了起來,舉起了大刀︰「媽的,老子砍得就是你們這些商人!」
風離辰靜靜的看著揮落而下的刀,在一片皚皚白雪中越發明晃晃的耀眼,仿佛寒冬烈風,催山折岳而來,暮听雪心狠狠的收緊,放下二妮就要跑出來。離風離辰三步之遙,她竟發現,風離辰唇角的那思微笑卻依舊,若有似無,盈盈不曾散去,仿佛他身前早有萬鈞雷霆可以擋天地萬物。
那柄刀果然在風離辰頭頂一寸處停下,架起那柄刀的是一支長槍,那個馬賊回頭看持槍高坐在馬上的人,驚訝之下馬上收了手里的道︰「頭兒,這小子……」
那馬賊首領卻不看他,反而看著一派雲淡風輕的風離辰,挑眉,手中的長槍指著他的眉心︰「你是哪的商旅?東西呢?我怎麼沒看見這里有什麼商隊?」
風離辰只道︰「我本是蒙北商家公子,四處奔波學習做生意,期間娶了來自西域的妻子。」
風離辰將暮听雪拉到自己身邊。暮听雪在西域兩年,西域口音學的也是極像的。只是,暮听雪卻不知道風離辰說她來自西域到底是意欲何為。
風離辰卻繼續解釋道︰「我們夫妻兩人,原本是一起到中原做生意,也游歷一下中原,卻不想回來的路上遇上暴風雪,僥幸被救,得了一條性命,可是財物卻都丟失了。不過,我可以向家里寫封信,答謝一下救命恩人,家兄是一定不會吝嗇的。」
馬首輕蔑的挑眉︰「你姓甚名誰,家住何方?」
風離辰淡然一笑︰「家兄巴雅爾。」
馬首臉上輕蔑的神色緩緩凝固——
風雪在荒野中肆虐,風離辰抱著暮听雪騎在馬上緩緩的走,風離辰一臉淡定自若的悠閑,可是這馬前鞍後,卻並不是白雪平原,而是霍霍的馬刀,和一張張凶神惡煞的臉。
暮听雪瑟縮在風離辰的懷里︰「辰……」
風離辰低低的一笑,口中竟然吐出了一口地道的蒙北方言︰「放心,我們的人很快就會來了……」
他的聲音,拿捏的極好,似乎是低低的耳語,卻讓為首的馬賊能一字不落的听到。
「哼……」那個為首的馬賊嘲弄的一笑,「老子南征北戰的時候,你們這些小雜碎還不知道在哪等著投胎呢?老子峨山幫里的弟兄,那個不是刀口舌忝血多少年拼殺出來的,你一個小商販還想從老子手里逃走,不管你來什麼人,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老子殺一雙!」
暮听雪微微顫了一下,她知道這幫人的確不好對付,從風離辰跟他們的社交上,暮听雪便覺察出了這幫馬賊的不凡,無論是武功還是……志向!
這一點好可怕,暮听雪隱約中感覺自己將風離辰帶入了另一個權利爭奪的漩渦。
暮听雪這些年雖然常隨天玄師太在西域轉,但是對蒙北與中原邊界的摩擦也多有耳聞。
嚴冬游牧民族入不敷出,常對邊境的中原百姓強取豪奪,中原近些年因為先皇年邁,朝中諸皇子奪嫡之事最為突出,所以對于邊境小打小鬧的問題,朝中各黨派一時竟無暇顧及。
而恰恰是看好了這一點,蒙北三皇子的一只曾經造反未遂的落敗軍隊便悄悄的隱匿在峨山,佔山為王,搜刮兩國邊境百姓,休養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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