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回京城了?」沐晴雨問。
「或許會回去,但是在回去之前,我還有些事情要做。」風離辰放下茶杯。
「什麼事情?」
風離辰起身走到床邊,床上,那個小人兒還沒有醒來,刑殿的事情,蕭之雖然沒有受傷,但是也受了不小的驚嚇,所以回來就發了高燒,一直昏迷不醒。
沐晴雨和風離辰的傷有天機老人在,不多久便已經好的七七八八,只是這孩子還太小,又喝不下苦藥,天機老人也不敢隨意用藥,便這麼一直拖了五六天才有好轉。
「我想先送之兒回家。」
沐晴雨看著風離辰︰「送之兒回家?」
風離辰用帕子輕輕給那小孩子擦了擦汗︰「以後的日子,我可能無暇顧及他,還是讓他回到親生父親那里好些。」
「之兒,到底是誰的孩子?」
風離辰一笑︰「蕭承。」
沐晴雨皺眉,顯然不曾听說過這個名字。
風離辰淡淡一笑︰「他的名字,我想他自己也快忘了,不過我想你或許听說過他的另一個名字——帖木兒。」
沐晴雨微微一愣似乎听說過,呼之欲出。
風離辰道︰「想不起他的父親,但是你對他的爺爺一定不陌生——蕭燁林,阿古達木。」
沐晴雨一驚︰「蒙北的王!」
風離辰淡淡一笑︰「可想去蒙北走走?」
沐晴雨有些興奮有些激動,還有幾分不確定︰「我……可以嗎?」
風離辰淡笑點頭︰「之兒身體還不好,路上需要你照顧,畢竟無論如何,他也是姽的兒子。」
「姽?」沐晴雨又吃一驚。
***
在離開遠人山莊之前,沐晴雨單獨見了一次天機老人。
那個老頭依舊是一壺小酒不離身,吊兒郎當的模樣。沐晴雨卻絲毫不懷疑,這座刑殿可一放心無慮地交給他。
老天對于風離辰的命令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意他倒騰。所以風離辰在天機老人來了之後,動作比清兒在時更大膽。他的人在這次大動亂後給了風離辰三份名單。風離辰將一些人依舊關在地下,另一些人抬到地上好生培養,而最後一撥人,也是最多的一撥人——殺!
他要毀滅刑殿,毀滅的是種不公平的制度,而不是幫那些有罪的人。玄月族的刑殿雖然錯關了一些高人,但是更多的還是那些十惡不赦之人。風離辰不想再留那些東西在這里徒惹是非。
當時清兒掌權,風離辰還擔憂自己做得太過,天玄會為難清兒,如今天機老人在這里坐鎮。即使出來什麼事,天玄也不能把天機老人怎樣。
天機老人對此很是不恥︰「你這臭小子就知道陰我這老頭子!遲早有一天被你害死!」
風離辰淡笑著表示不用擔心︰「我曾讓若水為師傅算過一掛,您最是多福多壽,會長命百歲的。」
「你!你這臭小子!」天機被他起的胡子一翹一翹的,這臭小子還專門讓人算算自己活幾歲。好給他糟踐!
沐晴雨看著眼前的老頭,直覺的一陣親切,天機老人也上下打量著沐清雨︰「嗯,不錯不錯,也就這張面具還勉強襯得起你。我老頭說的話沒錯吧。跟著我,一定讓丫頭變成最美的大美人兒。」
沐晴雨眸中卻是蕭索︰「師傅,真正的姽呢?」
天機老人嘆了口氣道︰「難產死了,也是個可憐見的。」
看著沐晴雨拿出听故事的架勢,天機老人也只是長話短說︰「當年,蒙北和中原大戰,辰小子讓帖木兒出來歷練,可是風莫旗他們下手太狠,听香水榭的人不得不一路護送,但是,帖木兒還是受了重傷,恰好到了姽的地界兒,便由她留下了照顧。你知道療傷這種事情,最容易出事……所以,就有了後面的破事兒。
而當時,西域那邊情況不明,老頭我擔心辰小子一旦出什麼事情,當時還在皇宮的你,就必須馬上出來頂上他的缺了。」
沐晴雨還記得當時,天機老人的一年之約,如果風離辰當時真的出來的什麼事情……
「所以,當時為了迎你歸位,很多準備都已經暗中做好,不至于發生個什麼意外手忙腳亂。當然也包含為你準備一個養面人。姽便是那個時候被帶到刑殿待命……」
沐晴雨一陣恍惚,忽然想起了魏藍雨,姽那個時候是不是也以為是自己保護帖木兒有功,才被選中,可以進入那個神聖的玄月族!
「可是,後來,我們擔心的那一天終究沒有到來,而清兒卻發現,姽懷孕了。清兒知道那孩子身份非常,便自作主張把孩子留了下來。卻不想,姽是個福薄的,生下孩子便死了,清兒便把她的臉做成了面具,交給了小弦,以備不時之需。」
省略了太多肝腸寸斷,拋卻了太多撕心裂肺,那些已經不為人知的心思和心情,已然寂滅。
只留下那個小小的香香的軟軟的孩子,一聲聲的叫著沐晴雨「娘親」。
那孩子是見過自己娘親的畫像的,清兒曾經告訴他︰那幅畫上最美的女人,是之兒的娘親。
看著漠然獨立的沐晴雨,溫暖的陽光透過枝葉縫隙傾灑在她單薄的身上,一身蕭索,恍惚了半世淒迷。
她低斂著眉目,眼眸孑然融化在陰影中,孤寂的背影讓人的心霎時揪緊。
天機老人忽然間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越來越像一個人。
人都是要長大的是不是?
「晴丫頭。」天機老人還是躊躇著打破了那寂靜的寂寞,「不要跟辰小子走,行不行?」
沐晴雨身子微微一顫,回眸不明所以的看著天機老人︰「為什麼?」
天機老人眉頭緊緊皺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說。
難道說,你是個不祥之人,與你在一起。辰兒會死無葬身之地?
難道說,你是他命中的劫,靠近他便是害了他。
難道說。天玄已經算出了他命中的劫,只求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毀了他的一生。
難道說。傻丫頭,你非要逼死他才甘心嗎?
「唉……」天機老人終究只是長嘆一聲,「丫頭,幫我勸他朝日回京。」
沐晴雨看著欲言又止的天機老人,終究只是點頭。
「那臭小子可有說你們何時出發?」
沐晴雨眉頭緊皺,卻仿佛想起了什麼似的︰「五日之後,對了。師傅,風離辰的傷到底如何了?為什麼……他好像看起來已經沒事了,可是還是會偶爾會突然陷入昏迷。」
天機老人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驚訝地道︰「你說什麼?!」
沐晴雨點頭︰「是。我有兩次去給他送藥,看他睡著,卻怎麼也叫不醒他,以他的警覺,不應該的。」
天機老人氣得全身顫抖︰「那個臭小子。那個臭小子!他根本就沒好!我竟然被他騙了!我說當時為什麼你和蕭之在我的‘還魂養心香’下,昏睡了兩天都沒有恢復過來,他傷得那麼重,竟然只休息了一個時辰便能生龍活虎地給我安排刑殿的重建……他是活活疼醒的,他根本睡不著!」
天機老人痛心疾首道︰「是我老眼昏花腦子都不好用了!風玲萱是什麼人。即便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幻毒,但是經過她的幻術催發,哪里是幾個客卿長老能壓制住的!還有後來他透支自己內力的玄月令,他已經幾乎內力全失了,沒有東西壓制,他只能自己那麼忍著體內亂竄的幻毒帶來的疼痛……」
沐晴雨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他痛暈了,然後又痛醒了。
在那樣的循環往復里,他在折磨自己嗎?
為了讓風玲萱再次死在自己面前而無能為力,還是為了用身體的痛來緩解風玲萱對他的傷害帶來的心里的痛。
「師傅,怎麼辦?有辦法嗎?」
天機老人漠然良久,終究搖了搖頭︰「他體內幻毒的清理……只能靠那小子自己,我的藥不過是為他緩解疼痛。」
「那我們難道什麼都做不了,只能這麼眼睜睜的看著嗎?」沐晴雨急切道。
天機老人擺擺手︰「不許出去了,他身子沒養好之前哪里到不許去!我再想想辦法……」
「內力……」沐晴雨忽然道,「師傅,娘去世之前,將她所有的內力都給了我,您的內力和風離辰的相克,我的可不可以……」
天機老人若有所思的看了沐晴雨一眼︰「辰小子的內功心法畢竟是風玲萱教的,說不定可以試試。」
沐晴雨熱切的看著天機老人。
天機老人道︰「你先把今天的藥讓他喝了,我準備一點東西就過去。」
沐晴雨應聲去了。
天機老人看著沐晴雨匆匆的背影,只是一聲無奈的嘆息。
沐晴雨端著今天的藥進來,看著還在三樓睡著的風離辰,沐晴雨的心中暗叫了一聲不好。
沐晴雨將藥放在一旁的小幾上,試探著喚著風離辰︰「風離辰,風離辰,起來喝藥了……」
沒有回應。
他微微擰起的劍眉襯著蒼白的臉色,隱匿在一席孤寂清冷的白衣里,仿佛天山之巔一朵空釋佛蓮。
因為太過清冷高寒而注定被摧折埋沒。
「風離辰,風離辰……」沐晴雨呼喚著他的名字的聲音有點顫抖,「你醒醒……」——
親愛的們粽子節快樂,不午睡碼出一章來,抱抱,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