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後來,天地輪轉,翻雲覆雨,陰差陽錯,終究因錯而過,因過而錯。
人生的命運就是這樣,走錯一步,改變的就是整個人生的結局。
如果當初自己毅然決然地跟他走,如果自己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他身邊,在他最無助的時候抱著他,與他互相依偎取暖,而不是在他最虛弱的時候還要為自己的生死而殫精竭慮,是不是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
石窟的寒氣從石壁上緩緩滲出,真正讓沐晴雨畏懼的不是寂寞,而是這里徹骨的寒冷,這一刻,沐晴雨才真實的感覺到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而現在她只是個被嵌在蹲石窟里的犯人。
也許沐晴雨好久都沒有這樣一個人靜靜的思考問題了,想著想著,眼皮變得沉重起來,竟然就在這冰冷的梅溪石窟中睡坐著著了。
梅溪石窟,第二天。
也許是石窟中刺骨的寒冷,一個機靈,讓睡夢中沐晴雨猛然轉醒。長時間一個姿勢睡覺,讓沐晴雨倍感疲憊,猛一起身想伸一個懶腰。但是沐晴雨似乎是忘記了現在自己是在梅溪大牢高度不足一米三的石窟里,只听當的一聲,沐晴雨的腦袋重重的踫到了石窟的屋頂。
劇烈的疼痛讓沐晴雨的神經陡然一驚,所有的疲勞感陡然消失,但是肢體的麻木卻讓沐晴雨倍感難受。只要采取了一個這種方法,先跪著,伸直了腰,然後貓著腰,伸了一下已經麻木的失去了知覺的大腿。然後沐晴雨又坐在地上。
沐晴雨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感覺應該是第二天了吧。中途除了有獄卒送來一頓難以下咽飯之外,就再也沒有人來了。
這個時候堅持固然重要,但是填飽肚子也一樣重要,沐晴雨心里念叨著。黑暗中沐晴雨也看不來是什麼東西,反正給什麼就吃什麼了。
突然間,有人小聲的敲著石窟的鐵門。接著沐晴雨听到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小聲說道︰「丫頭,我是看管石窟的老莫。這是清兒讓我給送來一個雞腿。你快吃吧。這里寒氣和煞氣都太重,你一個丫頭怎麼熬得住,唉……來接著。」
沐晴雨看見從那個氣孔那里伸進了一只蒼老的手,手里握著一根雞腿,沐晴雨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去接。
外面的老人似乎也察覺出了沐晴雨的猶豫,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丫頭,清兒那丫頭惦記你呢,放心刑殿的人不會放棄她,更不會放棄你,丫頭。我們都等著你和將軍回去呢。我們是因為信風玲萱主上,才信你的,你可不能食言。」
沐晴雨的身體猛地一顫,顫顫巍巍的去接,他是刑殿的人。除了刑殿的人,沒有人可能知道當年的密事。
「好,我知道。」沐晴雨說。
接過老者手中還有余溫的雞腿,沐晴雨涌起一陣暖流,心里默默的說了聲「謝謝!」。
老者囑咐了一聲︰「丫頭,撐住,我不能久留。」
沐晴雨听著他的腳步聲走遠。拿起雞腿就快速的吃了起來,畢竟監獄里的飯菜和豬食差不多。
吃完雞腿,沐晴雨感覺精神上好多了。
唯一讓她心里感到畏懼的是石窟無邊的寒冷,還有狹小空間帶來的壓抑,沐晴雨不能像曾經昏迷時那樣隨意地沉沉地睡去,因為她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很可能她一睡就永遠醒不過來了。所以只能強迫自己醒著,但是醒著那樣清醒地去感受疼痛,真的讓人很崩潰,她忍不住用力的踹著石窟的鐵門,除了能听見石窟里的回響。感受肢體末端傳來的疼痛以外,唯一能證明的就是自己還活著。
梅溪石窟,第三天。
灰塵再大,它也是世界的一粒塵埃,無風也可自動,何況是有風呢。
在石窟里已經渡過兩天的沐晴雨,已經漸漸感覺自己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極度疲憊帶來的崩潰,讓她時而顫抖,時而恍惚。
她只能用疼痛提醒著自己,她其實是想去想那些和風離辰美好的過去,可是想著想著她便想那麼沉沉地睡去,睡去之後就怎麼也醒不過來。
她特想躲在風離辰的懷抱里,把手放在他的掌心去享受那片刻的溫存。有時候,她又感覺自己象個殺人狂魔一樣,這種沖動讓她不能控制自己揮舞的手,她撕扯著鐵門和牆壁,盡管十指已經是血肉模糊。
孤寂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襲上了沐晴雨的心頭,蜷曲的身體象是堆積了太多無法宣泄的力量。沐晴雨不時的感覺到從自己的體內升起一股火辣辣的戾氣,這股戾氣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的積累,慢慢的在游遍全身。
每當這股戾氣走過沐晴雨全身的時候,沐晴雨只有不斷用手攻擊鐵門,用腳攻擊牆壁,才能緩解這股戾氣帶給他的折磨。
多少次撕心裂肺的咆哮,多少次痛入骨髓的折磨讓沐晴雨疲憊不已,心神俱碎。
身體那種壓抑而扭曲的姿勢,讓她此時才感覺到了那四個字的含義︰生不如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揮了多少拳,沐晴雨在冰冷的石窟里蜷縮著睡了過去。
沐晴雨多希望這一睡就不再醒來,這樣就不用受著這殺人不見血的折磨了,但是她可以麼?
沐晴雨恍惚中,仿佛抱著琴倒在了一片大雨里,雨中一個白色的人影撐著傘緩緩俯身抱起她冰冷的身體︰「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應該離開了京城馬上來找你的,馬上來救你,不應該轉路去蘇華閣,取玄月令。他原本想做什麼來著?和沐晴雨一起,帶著玄月令毀了尹楓,然後和沐晴雨遠走高飛嗎?
風離辰包著沐晴雨去了客棧,小心翼翼地給她擦著頭發換著衣服,又命小二給她熬了濃濃的姜湯,可是沐晴雨發燒了,燒得一塌糊涂,風離辰為她診著脈心冷到極點。
那些日日夜夜守在她身邊,沐晴雨想起自己恍恍惚惚睜開眼楮,看著他滿臉疲憊地守在自己床邊,輕輕的擦著她頭上的汗水︰「晴兒,堅持下去,醒過來。」
梅溪石窟,三天瘋,五天狂,七天死神也彷徨……
梅溪石窟,第四天……
梅溪石窟,第五天。
身體劇烈的疼痛讓沐晴雨悠悠轉醒,我怎麼還沒死,沐晴雨心里苦笑道,現在死亡對沐晴雨來說可能是最大的解月兌了。
連續兩天幾乎處于瘋狂狀態的沐晴雨,讓沐晴雨身體承受了巨大的考驗,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嶙峋的石壁磨破了,被狠狠撕下面具後的臉上鮮血已經凝固。如今她的手和腳都是傷痕累累,四周的牆壁上也都染滿了沐晴雨的血跡,隱隱的犯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吃完獄卒送來的飯菜,沐晴雨感覺精神了好了一點,神智也不象前兩天那樣不受控制了,甚至有了點亢奮狀態。
沐晴雨不知道,在梅溪石窟里凡是挺到第五天的犯人,在這個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也許老人們嘴里常說的回光返照說的就是沐晴雨現在這個狀態。
沐晴雨應該感到幸運,能在梅溪石窟堅持到第五天的,她是第四人,盡管現在那個三個人都已經不在了。但是如果她能夠活著出梅溪石窟,那麼她就梅溪大牢第一人了。
沐晴雨背靠著石窟的牆壁,冰冷的感覺順了皮膚傳遍了全身,不禁打了一個冷戰,畢竟現在已經是深秋了。
今天身體那股躁動的戾氣特別平靜,但是這難得安靜卻讓沐晴雨隱隱的感到不安。是什麼呢?沐晴雨模不到邊際,心里似乎有答案,仔細一探尋卻又什麼都沒有。
時間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突然又一個冷戰襲遍全身,身體短暫麻木過後並沒有出現那股期待的溫暖的感覺。沐晴雨知道,一個人打冷戰是把自身的脂肪快速燃燒以獲得熱量來抵御體外的寒冷,但是這個冷戰過後,卻沒有久違的那股熱氣。
想到這里沐晴雨突然感覺一種不好感覺涌上心頭,身體里一股難以銘狀的灼熱感覺從腳底一直快速的向上涌來,不斷地沖擊她大腦的神經。
沐晴雨終于知道他的不安來自哪里了,這是精神崩潰的前兆,就象精神病院里的精神病人在陷入更瘋狂的狀態前都會有段異常清醒的狀態一樣。
這股灼燒的戾氣象洪水一樣不斷的沖擊著沐晴雨大腦的每根神經,似乎非要把這道最後的防線給沖斷一樣,忍受不住痛苦的沐晴雨一聲大喊一聲,似乎要把心里所有的努力怒氣全部發泄出來一樣。
一聲聲的嘶啞的喊叫隨著空氣的流動不斷地傳到監獄的犯人耳朵里。這時候監獄里出奇的安靜,四五百人的監獄里靜得似乎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听見。
每個犯人雖然無法切身體會梅溪石窟里的冷酷,但是從沐晴雨不斷的長嘯聲中卻切實感受到了一股死亡的氣息。
此時在監獄南院的北風越等人,都暴怒的踢打著牢房的大門來緩解對沐晴雨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