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山坡,光禿禿的樹上,枝無片葉,就連坡崖上的草和地面上的落葉也被人家收拾得一干二淨,盡顯蕭條。(百度搜索更新更快)要不是還有偶爾的柏樹孤獨又傲然挺立之外,連綿的山巒上,看不到丁點綠色。
沒有了枝繁葉茂,雜草叢生的遮擋,山上的墳堆從高到低,密密麻麻,非常顯眼,在荒涼孤寂的野外讓人見之生畏。
不過就在這四野無人,常人不到之處,緩緩走來兩位姑娘,然後順著山坡上的小路開始往上走。
微風吹過,蘭兒嬌軀一顫,腳步一頓,結結巴巴的叫道︰「小,小姐
「怎麼了?」梅婉婷回過身問。
蘭兒畏畏縮縮的看了看滿山的墳頭,害怕道︰「我總感覺這里陰森森的,我害怕
梅婉婷望望山坡,安慰道︰「有什麼好害怕的,不做虧心事,即使半夜鬼敲門也不怕,況且這青天白日的見蘭兒還有懼色,又道︰「這些死去的前輩,就像你娘一樣,都是為了下一代的幸福而操勞的人,他們是不會害好人的。要是你還怕,那就在這山腳下等我好了
蘭兒想到自己的娘,再看那滿山的墳堆,雖心中還稍有忌憚,卻壯著膽道︰「姐姐,我不怕了,走吧
梅婉婷笑著點點頭,帶著蘭兒來到一處墳前,從籃子里拿出備好的水果等物一一擺好,然後點蠟燃香,燒起了紙錢。
看著連墓碑都沒有,只是用土堆壘起來的墳墓,梅婉婷心中感慨萬千,跪在地上,對著里面早已逝去的人恭敬的磕了三個頭。蘭兒想了一下,也跟著磕了三個頭,梅婉婷並沒有阻攔。
「雖然我已不是原先的梅婉婷,不單純只是您的女兒了,但是您偉大的母愛,同樣值得我尊敬,值得我磕頭。感謝您的無私,才讓我有機會能夠重活一次的機會,請您放心,我會像以前一樣,把自己當做您的親女兒,每年都會來看您,也會孝順爹
梅婉婷心中說完那番話之後,站起身來,怔怔出神,思緒已然飄向了遠方。
那是一個秋天,風兒是那麼的纏綿,但就在那有美麗風景相伴的地方,卻成為了她的噩夢。
當時她只有六歲,與在外打工的父母一起乘坐客車回家過年的途中,一輛疲勞駕駛的貨車開著大燈迎面駛來,司機慌忙躲閃,又被強烈的燈光刺得看不清路面,方向盤打得過猛,整個客車滑下了山坡。
她到現在都還清晰的記得,父母當時在車身翻滾時,一前一後,緊緊的擁抱著她,替她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撞擊,不讓她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父母自身被撞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但即使這樣,他們也從來沒有松過手,哪怕是一次。
不僅如此,父母還對嚇得嚎啕大哭的自己,滿是笑容的親昵喊道︰「寶貝,不哭,有爸爸媽媽在,你會沒事的,別害怕,啊
轟轟轟
客車一路翻滾,巨響響徹整個山谷,最後翻進了山下的河流之中,強烈的沖擊讓整個車內的乘客差點暈眩過去。感受到車子傾斜著慢慢的往下沉,尖叫聲,驚恐聲,哭泣聲,聲聲刺耳。
所有人都瘋狂的往車廂後面爬去,人拉人,人踩人,異常混亂,當時人的心中都只想著自己,已經沒有了一個完好無損的人。
生命,平時無知無畏的浪費者,覺得並沒有什麼,真當面臨死亡時,卻又覺得那麼的珍貴,想盡辦法都想要多活那麼一秒鐘。
也許是運氣好命不該絕,受到老天的眷顧,當時他們正是在最後的位置。
車身晃晃蕩蕩,越沉越快,父親當時忍著痛,踩在椅背上,手忙腳亂的打開了最後面不大的窗口。
看到了出口,下面還沒有被水淹沒的人,看著更下面已經開始被水淹沒,尖叫掙扎的人,更加瘋狂了,紅著眼楮拉著椅腳往上爬,全然忘了周圍的窗口也可以打開逃生。
梅婉婷記得母親當時把自己遞給父親後,橫身攔在了那些人前面,死死的抓住椅子,任那些人叫罵,拉扯,撕咬都不讓開一步。
冰冷的河水很快就淹沒上來了,當自己被父親托出窗外,她看見母親被水淹沒前,回頭對著她,笑著說了一句什麼話,只是當時太吵了根本听不清楚,然後就見到母親被水淹沒了。
父親咬著牙,流著淚正要爬出窗口,卻被人死死的拽住了腿往後拉扯,只得用手抓住窗邊,然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單手托起自己,對著那些會游泳,少數逃出去的人高聲大喊。
「救救孩子,救救孩子
可是沒有一個人搭理,秋天的水已是冰冷,大家都奮力的往河邊上游,怕多在河中多呆上一秒,那麼就有可能永遠也上不了岸了。
「救救孩子,求求你們,救救孩子,求求你們父親的聲音,開始變得淒涼。
車子毫不留情的往河底沉去,帶走了人的希望,也帶走了人的生命。
漸漸的,父親也開始被水淹沒,手也不像開始那麼有力了,開始彎曲。
河面上,只能看到一點點翹起的車尾,和伸出河面的一只瘦弱的手臂,上面拖著一個女孩,慢慢的下沉,下沉。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一種力量,竟能讓如此不強壯的一只手臂,托起如此重的女孩堅持到如此之久。
興許是不忍看到一個小女孩就這樣死去,興許是被那只堅強的手臂感動,終于有人折返回來,救走了她。
梅婉婷當時往水下望去,看到父親被水淹沒,模糊不清的面孔似乎露出喜色,如釋重負,嘴張了張,冒出最後的氣泡,也不知說了些什麼。
來到岸邊時,天不知何時已經亮了。
「姐姐,你怎麼了?」蘭兒看著梅婉婷呆了半晌,看了看周圍,還以為她出什麼事了,開口問道。
梅婉婷回過神來,最後再看了看眼前的墳墓,謝謝你們。
「我們走吧
「姐姐,你不說些什麼嗎?」蘭兒奇怪。
梅婉婷頭也不回的笑道︰「有些話,在心里說就夠了,並非一定要說出口
「哦蘭兒似懂非懂。
「快走吧,到你娘墳前拜祭一下,好早點回家
蘭兒娘的墳前,梅婉婷看著跪在地上傷心流淚的蘭兒,上前安慰道︰「別哭了,你這個樣子,怎麼能讓你娘安心。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活著,活得開心
「好好活著
梅婉婷說完,身軀一震,呆住了,父母模糊的面孔清晰的出現在腦海之中,那一句話在腦海中回蕩,越來越大聲,越來越清楚。
原來他們當時都笑著說的,就是,「好好活著
淚水,決堤般的往下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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