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洛林來到拓跋玉林,看到一身七彩長衣的冷意時,這才確定了心中所有的猜測。
「我們又見面了!」
冷意黑眸清冷地打量著洛林,原本一開始只是對此人的容貌有些興趣,在知道她和紫山是兄妹後,對她的印象卻惡感了一分。
冷意眼楮微微一眯,可惜,現在動不了。
「果然是你。」
「既知道是我,還敢獨身前來……怎麼,你不怕?」冷意笑道,微微挑了挑手中的黑發,似乎很有興致。
洛林不欲與她糾纏,直接道︰「我哥哥呢?」
「你哥哥?恐怕這個時候,已經回到魅域了吧。」冷意一副計算時辰的樣子,然後裝傻般,饒有意味地點了點頭。
洛林卻不知在想什麼,反而不言語了。
冷意見此,卻是一笑,看起來七分嫵媚,兩分玲瓏,還有一分隱隱的魔態。
「看來你也早有幾分預感了,不錯,你哥哥已經通過我的介紹,正式加入了魅域,如今也是魅域第三十二執法長老,地位超然,只怕你窮盡一生,也再難找到他了。」
冷意瞧著洛林的反應,卻見她只是平靜地站著,沉默地看著她,冷意心思一轉,狐疑道︰「你不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洛林反問。
冷意冷哼一聲,冷笑道︰「所以你還真是天真!難道這都還听不明白?怪不得你哥哥要先行離去,讓我留在這兒,如今我只說三點,你听好!」
「第一,你哥哥自此以後,已是魅域中人,你也入了山凌宗,雖然只是個毫不起眼的外門弟子,但如今正邪不兩立。就算你們以前是親兄妹,日後也是形同陌路,再無瓜葛;第二,莫說魅域地位超然。便是論及你們如今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別,從此之後,你也不必再去費力找尋,憑他現在的狀態,只怕找到了,也估計都將你完全忘了,所以不要自不量力!第三,他身上的所有秘密,日後也是魅域的機密。所以想要活命,你也最好守口如瓶,不要透露給任何人,明白嗎?」
「這些話,都是他的意思?」洛林神態平靜。一字一句問道。
冷意冷笑,「一旦入魔,六親不認,難不成你以為,他還是你過去的那個哥哥?」
答非所問,卻也回答了洛林的問題。
冷意失笑,「這樣的事我也見得多了。修道之人,本來就七情寡淡,入魔之人,更是冷血無情,人們總以為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殊不知。那根本就是妄想!這世上芸芸眾人,哪個不是苦苦掙扎?所謂親情友情愛情,不過是一些迷人眼目的東西罷了,只有蠢人才會被迷惑,連這些都看不破。何必再修什麼道!」
洛林冷笑,「所以你也認為自己是那蠢人了?」
「你說什麼!」
「說完了?」洛林一如往常的平靜,此時,反而微笑看著她,「就這些?就打算通過這些不痛不癢的話讓我打退堂鼓是嗎?」
冷意有些拿捏不定洛林的想法,心中雖然覺得奇怪,面上卻只是冷冷問道︰「你不信?」
洛林搖搖頭,失笑道︰「無所謂信不信,而是知不知道,其實就算是哥哥親自跟我說這些,又有何用?」想到此,洛林反而有些慶幸,「不過還好,不是哥哥親自跟我說,否則縱然知道實情,我也會很不高興。」
看著她非但沒有想象中的傷心、激動,甚至憤怒,反而如此平靜淡漠,冷意第一次感到力氣使在了棉花上。
可是她不信!或許對方只是試探罷了,抱著這般的想法,冷意反而有些能夠接受,冷嘲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說說,何為實情?」
洛林不以為意,只是看著她道︰「謊言參真伴假最能騙人,我想你自然也利用了這一點,只不過,你並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哥。」
「第一,我知道我哥的本意,他是怕連累于我,所以才打算借此讓我不用夾在正邪之間,讓我為難;第二,我知道在沒有看到我有歸屬之前,他絕不會先加入魅域,更不會成為什麼魅域多少代長老,這些不過是你的杜撰罷了;第三,我知道若非我哥哥的維護,恐怕我這個礙眼的存在,根本不會得到你什麼所謂好心的提點,而是會被你直接滅殺,畢竟,只有死了,才算一干二淨,才是真正解決了麻煩。」
原本听到第一句,冷意還冷嘲果然是對方太天真,但听她越說越多,不由得目光越來越冷,心也越來越涼。
她的眼眸微微眯起,有種危險的光。
洛林不避不讓,淡笑看著她。
「第四,我還知道你對我哥有某種興趣,所以才會仇視我,不過,我和他是親人,你永遠也無法插足!第五,我之前便猜到他會加入魅域,這是必然,也是最好的選擇,不止是為他,也是為我,想要在這個世上生存,就應當審時度勢,不拘泥于一切條框,所謂正,所謂邪,所區分的不過只是形態罷了,正中有邪,邪中存正,什麼正邪之別,對我來說,根本無關緊要!最後我想說的是,無論是你捉襟見肘、投鼠忌器的樣子,還是憑我對哥哥的了解,我毫不懷疑,他此刻,就在這!」
冷意的瞳孔猛然一縮。
洛林淡淡道︰「否則為何你只是站在那,連動都未曾動一下,那是因為,你根本動不了!」
冷意心中大怒,可分明被她說中了,此刻的她,根本動不了!
不止是動不了,甚至整個過程中,她稍微一句的重話,胸中的一根藍絲便牽扯住的心口,讓她時不時受痛,這讓她更加惱怒,不過她偏偏要反著來,越是心疼她,她越是厭惡這個女人,越是要讓她知難而退,但她絕沒有想到,說了那麼多話,竟然全都打了水漂!
仿佛在印證洛林的話一般,四圍也開始有所反應,颯颯的風聲,呼啦啦地吹過。冷意不知為何有些心急,仿佛想要阻止什麼一般,看著洛林忙道︰「你就這麼篤定?」
洛林卻不再理會于她,而是看著四周,感受著四圍的氣息,靜靜一笑。
「哥哥不必小瞧我的決心,也無需通過這些話讓我知難而退,我永遠不會知難而退,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弱者才會畏懼困難,而強者,只會迎難而上,我相信在哥哥眼中,我不是弱者!」
「我知道,你擔心的事有很多,其中真正的原因,恐怕並不是正邪之間所謂無聊的差異,而是你日漸強盛的藍毒。你害怕傷害我,害怕日後被藍毒所控喪失本性,所以一心想要趕走我,以為這樣便能讓我得到保護。可我要說的是,這世上真正能傷害我的,只有我自己,若我真的相信這些話,若我真的沒有了哥哥,那麼整個世界,普天之下,我又該何去何從?修仙既然本就是逆天而為,那麼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人輕言放棄?」
洛林搖搖頭,「其實就算一個字不說,我也明白進入魅域的好處,否則憑我性格,若是哥哥未到,我絕不會進入山凌宗,而我既然進了山凌宗,便是認清了實事,願意妥協,但這種妥協,也只會是暫時的!」
「哥哥,我需要這種動力,我不怕多苦多累,也不怕接下來需要經歷多少曲折變故,這些對于我來說,從來不是困難,真正的困難,是人心底的絕望,心底的放縱,自暴自棄,而我,絕不會成為你的負擔,你入魅域,是唯一的選擇,我在山凌宗,也絕不會懈怠!」
洛林微微笑著,神情悠然堅定,一字一句認真道。
層層密林之中,似乎有什麼,略為所動,冷意心一沉,下意識想要阻止,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胸中一股猛烈的痛意,將她完全拿捏。
在一片強烈的領域之中,一個俊美的身影,靜靜出現在洛林面前,深邃的眸,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洛林。
仿佛要撕掉所有堅固的冷漠,仿佛被什麼一步一步饒有心計地侵入了靈魂,紫山忽然覺得,有什麼潛在的東西,在慢慢變質,眼前的女子,那麼溫婉柔靜,那麼清澈洗練,雪衣靜靜站立在山風之中,明明輕薄嬌弱,卻堅定得無可動搖。
他似乎覺得,這已經不再是看妹妹的感覺了,又似乎明白,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眼前這個一直跟隨著自己的人,早已不再是當初蒼雲山上的紫檀,她樂觀、聰穎、勇敢、堅定,哪怕是生存在這樣虛偽殘酷一個世界,仍如一朵靜謐的蓮花,幽然地散發著自己的氣韻,不卑不亢,不驕不躁。
明明渾身被藍毒折磨得不成人形,明明覺得應該遠離,可看著面前這張溫柔的笑臉,卻仿佛有什麼力量,莫名從心口激蕩而出,讓他想要靠近,想要擁有。
她說,他是她的動力,可他卻覺得,她是他的解藥。
他身中奇毒,唯一渴望的解藥!
冷意在一旁,一直盯著紫山的神情,暮然間,卻神色一變,那樣的眼神,哪里是在看自己的妹妹!那般充滿著愛憐,充滿著喜歡,簡直……
一股藍絲幽然一卷,洛林略微吃驚後,便被紫山一下攬入懷中,男性的胸膛緊貼的自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奇怪,第一次,洛林微微覺得不安。
紫山心神不定地抱著她,有些貪戀起這懷中的香軟,他慢慢靠著洛林的右耳,聲音徐徐道︰「好。」
他從來,都沒想過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