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凝夕帶著菱青連夜趕路,菱青追在她後面急切問道︰「小姐,你的行色為什麼如此匆匆?不是皇上讓你徹查?」
夜凝夕依舊腳步匆匆低念︰「皇上只給我一天的時間,很快就天亮了,我們的時間不多,尚玉東的性命在我手上,絕對不能耽擱。愨鵡曉」
「但是……」菱青低念著,她又猛地打了一個激靈說,「小姐,如果大將軍知道我們要翻案,他還會留下蛛絲馬跡給我們嗎?」
「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們還沒來得及毀尸滅跡之前,搶先一步找到有力證據。」夜凝夕縮緊眉頭謹慎低念。
她們趕到義莊的時候,義莊已經被熊熊烈火包圍了,夜凝夕黯下眸光輕聲低念︰「我們還是來晚了。」
菱青輕嘆了一口氣,夜凝夕忙拉著她轉身就走,菱青扭頭看向她說︰「小姐,你要到顧家嗎?義莊都被他們下手了,顧家更加不會留下。」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夜凝夕狠握拳頭忿忿說道。
她們來到顧府的時候,所有的證據已經被清洗一空,除了留下地上的血字,其他的東西都被搬動過了,地板也被清洗了。
天蒙蒙亮,菱青買了幾個饅頭跑到橋頭邊遞給夜凝夕輕聲說道︰「小姐,先吃點東西吧,別怕自己累垮了。」
夜凝夕咬了幾口饅頭又看向橋下的河水,輕彎嘴角苦澀笑說︰「你說這世道是怎麼呢?有權有勢的人就能只手遮天麼?一夜間,翻雲覆雨,連著蒼天也被他遮蔽起來了。」
「如果不是他的陰謀,或許玉陽哥哥還能活著,尚玉東也不會陷入這個陰謀。」夜凝夕黯然輕嘆了一口氣說。
「小姐你別這樣了。」菱青哽咽了一下輕聲低念,「你別放棄,尚捕快還等著你呢。」
「我能怎麼辦?能找的證據都被他們毀了。」夜凝夕手中的饅頭掉到河里面去,她又頓時靠在菱青的肩膀哭泣,「他們眾口一詞,我們根本找不到突破口,更別談找證據了。」
「那尚捕快……」菱青低念著也跟著哭泣。
夜凝夕揉了揉淚水輕嘆了一口氣說︰「罷了,我買些他愛吃糕點,先到牢里去看看,你買些冥錢到尚老爺的墳前祭拜一下,讓他好好保佑尚玉東。」
「嗯。」菱青點點頭轉身走去,夜凝夕仰頭舒了一口氣往另一邊走去。
躲在一旁探看的人暗地竊笑一下,再急急轉身走去。
大牢
尚玉東大口大口地啃咬夜凝夕帶來的雞腿,夜凝夕蹲坐在他的前邊微笑說︰「這里的伙食很差嗎?瞧你的樣子,好像十年沒吃東西似的。」
尚玉東把嘴里的肉噎下去,再瞪了她一眼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這麼一個愛好,你這麼就只帶一只雞腿來?坐牢是一件很煩悶的事情,你做得多帶點東西給我打發時間。」
「我不會讓你坐太久了。」夜凝夕輕抿嘴角微笑說。
尚玉東低下頭去苦澀笑了笑︰「我知道,還有兩天時間,我就要處斬了。」
「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里的,活著離開。」夜凝夕凝視著他信誓旦旦說道,尚玉東看了看她微笑不語。
「你還記得我們怎麼認識的嗎?」夜凝夕給他倒了一杯酒回想說,「我和爹爹初到京城,什麼都不懂,得罪了一個高官,還入獄了,是你把我們救出去的。後來,我多次遇險,也是你把我救出去了。」
尚玉東伸手模了模她眼角的淚花,再將她輕抱入懷苦澀笑說︰「我說過了,會代替哥哥照顧你的。」
夜凝夕哽咽要搖頭低念︰「我相信你,你要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你一樣。」
「听我說,」尚玉東頓了頓,再輕聲低念,「離開吧,別管我了,在這樣下去,我們誰也活不了。只要你活著,便是我活著,你懂嗎?」
「我不要這樣!」夜凝夕哭喊一聲緊緊抱著他,「我不要失去你!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破案才能勢如破竹,沒有你陪著我,我什麼都想不了,做不了!」
「可我不想連累你啊!」尚玉東緊抱著她的後腰含著淚低念,「你听我說,活著,否則,就沒有人知道真相……」
站在牢門外的名滄月早已怒不可竭了,狠狠盯著這兩個你儂我儂、依依不舍的人。
站在他身邊的蘭詩佟握住他的手臂輕聲低念︰「王爺,別生氣……」
「你們這對狗男女!」名滄月忍不住叱喝一聲,他倆才剛轉過頭來,名滄月已經狠狠一拳落到尚玉東的臉上。
「嗷……」尚玉東撞倒在牆壁上,名滄月鼓動厲目再往他的月復部踹去。
「你干什麼?」夜凝夕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凌厲責備,「瘋了嗎?」
名滄月盯了她一眼繼而將她推倒在地,他撲過去揪住尚玉東的衣襟一邊揍打一邊叫喝︰「你們這對狗男女,把本王放哪去呢?我的女人你也敢踫!該死的東西……」
「住手!」夜凝夕撲上去把名滄月推倒,名滄月踉蹌倒退一步撞到牢門上,夜凝夕狠盯著喘了幾口氣又忙蹲下來模了模尚玉東臉上的瘀傷。
「王爺……」蘭詩佟連忙走上去攙扶著他。
名滄月喘著粗氣盯著夜凝夕冷聲責備︰「你還敢跟她卿卿我我!」
她鼓起厲目睨向名滄月叱喝︰「滾!這是大牢重地,你給我滾!」
「 ……」名滄月冷哼一聲,再揚起厲色冷冷說道,「夜凝夕,本王現在鄭重告訴你,不管這一次能否為他洗月兌罪名,你都甭想跟他雙宿雙棲,你就算死,也必定是在本王手里!」
名滄月撂下狠話就憤憤不平地拉著蘭詩佟走了。
夜凝夕愣在原地沒有說話,尚玉東揉了揉胸膛爬起來難受低念︰「夜凝夕,我就啃你一只雞腿,卻被他打得起零八傷,你說怎麼賠償?」
「再給你一只雞腿唄。」夜凝夕說著一拳捶到他的胸口。
「嗷……」尚玉東捂著胸口欲哭無淚低念,「他說得沒錯,你果然是一毒婦,我背上還有箭傷了。」
「誰讓你剛才把我罵得那麼狠。」夜凝夕瞪了他一眼不爽反駁,「說什麼‘只要你活著,便是我活著。’,你的意思不就是你被碎尸萬段了,我也跟著不得好死!」
尚玉東把囚衣月兌下悶哼一聲反駁︰「你那句‘沒有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破案才能勢如破竹,沒有你陪著我,我什麼都想不了,做不了!’還不是在咒罵我,說我每一次輸給你,都要被你碎死萬段!」
「呵呵……」夜凝夕拿出藥瓶來小心翼翼往他傷口上抹藥,微笑說,「誰知道我們那些你儂我儂的話,竟是你在罵我,我在罵你呢?」
她進大牢之前就看見名滄月和蘭詩佟了,所以用只有四個人才知道的曖昧暗語跟尚玉東演了一場戲,正如之前的計劃,讓尚玉東「帶」自己紅杏出牆。
「有一句話,我是說真的。」尚玉東忽而沉下臉凝重說道,「我們這次的對手不一樣,有時候要懂得放手,舍我,活下去。」
「我也有一句話是真的。」夜凝夕沉了沉眸色淡若笑說,「我相信你,你要相信我,正如我相信你一樣。我夜凝夕發誓,若不能帶你從這里離開,必不苟活。」
黃昏,一輛馬車來到衙門外面,神秘人轉上馬車對里面的蘭謹年恭謹地拜了拜,蘭謹年冷聲問道︰「夜凝夕查到什麼呢?」
「回大將軍,應該什麼都沒查到。義莊燒了,死無對證;顧府也徹底清掃了,官兵眾口一致,料她也耍不出花樣。」神秘人將今日看到的事情一一匯報。
「而且,夜凝夕主僕知道證據沒了之後,主僕二人抱頭大哭,菱青去祭拜求神,夜凝夕在牢里陪了尚玉東一整天,還跟瑞王發生了爭執。她只是偶爾去給尚玉東買點酒菜,兩人一直在牢里回想過往,看來也已經放棄了。」
「這就是所謂的竹仙子?」蘭謹年冷哼一聲輕蔑說道,「本將軍是太高估她了。」
「那是因為她的對手是將軍您,她那點小聰明,根本算不上什麼。」神秘人笑意盈盈奉承。
衙門,名逸祳親自駕臨重審此案,負責主審這樁案子的刑部侍郎站在名逸祳的身邊,還有幾位大臣坐在兩邊,名滄月陪同著顧斯艿在一旁听訊。
名逸祳掃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尚玉東,再睨向站在旁邊的夜凝夕問道︰「夜凝夕,你說此案疑點重重,朕給你的一天時間已到,你可找到證據?」
夜凝夕微笑點點頭說︰「回陛下,民女已經找到足夠的證據。」
刑部侍郎愕然看了看她,其他人也紛紛對看一眼。
「什麼證據?」名逸祳好奇問道。
「陛下別急,待會顧家三十七口人會親自告訴我們,到底是何人殺了他們。」夜凝夕語氣詭秘說道,眾人又吃了一驚。
「他們不是已經死了嗎?」名逸祳略顯吃驚問道,「而且,朕還听說,昨晚義莊失火,他們還怎能把真相告訴我們?」
尚玉東扭頭沖她笑了笑,夜凝夕又轉向旁邊的仵作問道︰「仵作,根據你的驗尸報告,顧家三十七口都是死于刀下吧?而且,死亡時間在戌時左右,對吧?」
「沒錯。」仵作連連點頭。
夜凝夕又轉向名逸祳說︰「陛下,民女想傳召衙門當晚當值的小吏。」
名逸祳略作點頭,隨後一個張相敦厚的中年男子悻悻跪進來。
夜凝夕睨向他冷聲責問︰「崔貴,顧家被滅門當晚,你留在衙門守夜是吧?」
崔貴戰戰兢兢地點頭,夜凝夕緊接著問︰「你說戌時之前,留在衙門當值五位衙差已經不再衙門了,是嗎?」
「沒沒沒……沒錯……」崔貴連連點頭。
夜凝夕旋即沉下臉來厲聲責備︰「你說謊!他們根本一直在衙門里面!當著皇上的面也敢說謊,欺君之罪,你不怕殺頭嗎?」
「沒有!小人沒有說謊,他們的確不在衙門里面!」崔貴急切說道,「他們酉時就離開衙門了,直到戌時過後,押了疑犯尚玉東回來,這中間他們一直沒有回來!」
崔貴又向名逸祳使勁磕了幾個頭說︰「陛下,小人不敢撒謊,千真萬確!」崔貴說著激動地指向候在一旁的官員說,「大人也知道,大人也在衙門里辦公!」
這官員吃了一驚連忙撲跪出來說道︰「對!沒錯!」
夜凝夕忽地一笑說︰「陛下,民女想傳召逮捕尚玉東的幾名捕快。」
名逸祳略作點頭,五位捕快隨後走進來低著頭跪下,夜凝夕睨向他們問道︰「根據你們的口供,你們在戌時的時候在衙門接到報案,然後匆匆趕往顧家是吧?」
五位衙役剛才在後堂已經听到她責問崔貴的話,起初也沒什麼的,現在听到她的問話,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夜凝夕沒有等他們的回答就直接說道︰「剛才崔貴說,你們根本一直都不在衙門,那又怎麼會在衙門接到報案呢?」
「……」他們頓時說不上話來。
夜凝夕小邁兩步再看向名逸祳說︰「陛下,當日尚玉東早已身負重傷,正在家里療傷,他突然接到我入獄的消息才匆忙離開尚府,這事,府上的下人,還有正在給他包扎的大夫都清楚。」
她說著再睨向跪在地上的人問道︰「他從尚府到被抓起來,前後才不過一炷香時間。試問,一個身負重傷的人,怎麼能在一柱香的時間從東街跑到西街,繼而將顧家上下滅口?」
「我們接到報案,到了顧家只看到尚玉東在那里,而且他的刀還沾了血!」其中一個衙役激動說道,「而且顧二爺臨死之前還留了他的名字,凶手不是他會是誰?」
夜凝夕馬上擊了擊掌,隨後兩個挑夫抬著擔架進來了,眾人嗅到一股焦味連忙捂住鼻子,夜凝夕看向名逸祳說︰「陛下,這是顧家二爺顧萬福的尸首。」
五位捕快縮了縮眸光,又暗地跟名逸祳後面的刑部侍郎對看一眼。
夜凝夕說著掀開蓋在燒焦尸體上的白布,名逸祳稍微捂著鼻子側過臉去,眾人也不敢多看。名滄月瞅了幾眼見顧斯艿難受的樣子,他忙捂住她的眼楮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各位請看,」夜凝夕一臉沈靜指了指尸體的脖子說,「雖然顧萬福的尸體被燒焦了,但是,我們還可以看到他的頸骨是被砍斷了,而且切口十分整齊,他的頭顱只靠一點皮肉才附在尸體上。」
「這又如何?」名逸祳好奇問道。
夜凝夕緊接著說︰「驗尸報告上說,顧萬福身上並無其他傷口,也就是說,他是一刀斃命,而且被橫刀切斷脖子,他根本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怎麼還有能力寫下尚玉東的名字呢?很明顯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的。」
站在名逸祳後面的刑部侍郎頓時吃了一口寒氣——這夜凝夕不是沒有見過尸體嗎?即使是義莊火燒後,她也沒去看過啊,她怎麼會知道尸體長什麼樣子?
夜凝夕再看向這眸色怪異的五位捕快說道︰「既然你們都知道尚玉東是第一金捕快,他說有人引他進來,要求你們去追捕,為什麼你們完全沒有考慮他的話,反而一口咬定他就是犯人?」
「而且……」夜凝夕陰下眼眸盯著他們冷冷問道,「為何你們在當日都把自己的佩刀給換掉了?」
「我們……」他們才剛要開口,夜凝夕又看向名逸祳緊接著說︰「而且,據驗尸報告說,顧家三十七口人,七人被抹頸,九人被人從後背直接捅死,三人是刀傷從多流血過多致死,八人被砍斷了肢體,兩人心髒損毀,剩下的攔腰抹傷。」
「你的意思是……」名逸祳試探問道,「凶手不止一個?」
夜凝夕點點頭,五位捕快打了一個寒戰緊低著頭,夜凝夕看向他們緊接著說︰「你們沒有在衙門里,去哪里呢?為何不約而同把自己的佩刀更換了?衙門你還有你們多年追捕逃犯的記錄吧?你們對付犯人的手法也應該有記錄吧?」
他們忽地渾身發抖仍舊不語,顧斯艿突然激動站起來問道︰「凝夕,是他們殺了我全家嗎?」
「別激動!」名滄月趕緊把她拉下來輕聲低念,「別擾亂她,冷靜點。」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夜凝夕淡若道了句,再不緊不慢睨向刑部侍郎問道,「和大人,這案子關乎都城第一捕快已經瑞王側妃的娘家,還是滅門慘案,你還沒找到尚玉東的殺人動機,就迫不及待判他死刑,這背後,該不會有什麼陰謀吧?」
名逸祳扭頭向後睨去,刑部侍郎連忙撲跪下來求饒︰「請陛下恕罪!請陛下恕罪!」
夜凝夕越發凌厲逼近他們責問︰「到底是什麼陰謀讓你們迫不及待將顧家滅門,還非要陷害尚玉東下獄?」
馬車里,蘭謹年瞬間將手中的兩個玉球捏成粉碎冷冷低念︰「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神秘人哈腰顫驚低念︰「小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夜凝夕從昨晚到傍晚之前,她一直沒有進過衙門,沒有翻看過任何關于本案的資料,更加沒有踫過尸體,小人真的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查了這麼多東西。」
「一群廢物!」蘭謹年陰沉著臉冷冷說道,「辦件小事都錯漏百出!」
「大將軍,這夜凝夕號稱竹仙子,難不成……」神秘人還沒說完,就挨了蘭謹年狠狠一個耳光。
蘭謹年目露凶光在心里狠狠默念︰「夜凝夕,本大將軍不管你有多厲害,只要礙住我的道,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