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雲的話音剛落,粉衣少女就如一陣風般從原地消失不見了蹤影。
孫秀青一怔,微微思索了片刻隨即臉色大變,也跟著沖了出去。
「誒?二師姐?!」石秀雲一臉迷惑地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葉秀珠,「三師姐,二師姐和小師妹怎麼了?」
葉秀珠搖了搖頭,微微蹙眉地朝她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珠光寶氣閣的方向……難道是師父出了什麼事?!
「師妹,你留在這里,我跟過去看看。」
「誒?!師姐!」石秀雲看著那道淡綠色的身影緊隨著一陣風一樣地消失,站在原地跳腳,「到底有什麼事啊?怎麼都走得這麼快,連句話都不留下!」
她回頭看了一眼面色沉重地看著葉芷然三人離去的方向的陸小鳳和花滿樓,咬了咬唇,微微施了一禮道,「陸公子,花公子。我有點擔心我師姐她們,我還是跟過去看看吧!」說著,她就直接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花滿樓手中的折扇一收,走了過來,「我和你一起去……陸小鳳你……」
「你們先走吧。」陸小鳳抬頭看了看天色,天空中的那輪彎月已經被飄來的雲朵遮住,整個天空暗了一半。他嘆了口氣,「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我先去找一個人,等會兒再去找你們。」
葉秀珠趕到珠光寶氣閣的靈堂前的時候,空蕩蕩的靈堂中只剩下葉芷然一個人。
吹過靈堂的風揚起高高懸掛的白帆,此時正值陽春四月,夜晚的涼風卻仿佛帶上了晚秋的寒意。一身粉衣的少女背對著她站在靈堂右側,她的面前是一口棺材。閻鐵珊的棺木還工工整整地擺放在靈堂正中央,她面前這一口顯然是突然多出來的。棺材壁上紫南木的紋路在搖曳的燭火中明明滅滅,陰森詭異得讓人心底生寒。
「小師妹……」葉秀珠怔怔的一步一步地走了進來,目光死死地盯著粉衣少女面前那口多出來的棺材,刺骨的寒意,一點一點地從腳底蔓延到胸口。
粉衣少女沒有回頭,她依然靜靜地站在原地,周身縈繞著日落荒原一般的寒涼孤寂。靈堂中很靜很靜,能夠听到白色的帆布在風中獵獵作響的聲音。就在葉秀珠以為她不會開口的時候,葉芷然突然說話了。
她說,「二師姐去殺西門吹雪了。」
葉秀珠怔怔地看向她,心底的寒意愈來愈盛,「你說什麼?」
粉衣少女終于轉過身,漆黑的大眼楮一片死寂的空洞,精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失去了生氣的人偶。她靜靜地看著葉秀珠,緩緩開口,「他殺了師父。他和霍天青,殺了師父。」
葉秀珠走了。在听到她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她的面色一片慘白。霍天青的名字出口之後,她的臉色已如死灰,就像一朵開敗了的水仙花。在听完她的話後,她怔怔地後退了幾步,卻什麼也沒說,如同丟失了魂魄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靈堂。
葉芷然沒有攔她。
她依然靜靜地,一個人站在靈堂里。夜晚的涼風吹過,靈堂里的蠟燭已經熄滅了一半。整個靈堂里的氣氛更加陰森。然後,她突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冷冽劍氣由遠而近,最後停在了靈堂外的院子里。
葉芷然怔怔地回過頭。庭院中涼風習習,上弦月掛在樹梢,月色被濃濃的樹陰覆蓋。♀縴細的樹枝落下的倒影在地上輕輕搖晃。樹下的陰影中,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里,長身玉立,白衣如雪,腰間一柄樣式奇古的烏鞘長劍。
幾乎是看到那個身影的一瞬間,葉芷然心底猛地一酸,薄薄的霧氣籠上了眼楮,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只怔愣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緩緩走到了她身邊,低低地垂眸看她。葉芷然抓住了他的衣袖,唇角動了動,右手緩緩收緊。
「葉孤城……」
陸小鳳找到西門吹雪的時候就看到一個鵝黃色衣裙手持雙劍的姑娘一劍刺向了西門吹雪,他立刻嚇了一跳,一閃身擋在西門吹雪面前兩指一伸接下了這一劍。他擔心的當然不是西門吹雪,他擔心的是這位要殺西門吹雪的姑娘。
「這位……」陸小鳳上下打量著收回了劍冷冷地看著他的黃衣美人,「這位是,峨眉派的孫姑娘吧。這是……你為什麼突然……」
孫秀青冷若冰霜的目光落在了他身後的那個男人身上,緩緩抬起了手中的劍,「他殺了我師父,難道我不該報仇?」
陸小鳳愕然地睜大了眼楮,回頭看西門吹雪,「你……你真的殺了獨孤一鶴?」
西門吹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陸小鳳嘆了口氣,看來他還是來晚一步。他苦笑著揉了揉眉心,抬頭誠懇道,「孫姑娘,恕我直言。你要殺西門吹雪,恐怕還是……」
「我知道。」孫秀青淡淡開口,「我知道我殺不了他,非但殺不了還很可能死在他手里。」
「那你還……」
一身淡色衣裙的少女卻沒有再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靜靜流淌的小河,淺淺的波紋在月光下閃動著細碎的銀鱗,她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有些事可為,有些事不可為,有些事不可不為。這樣的道理,想必陸公子也應該了解吧。」
陸小鳳錯愕,隨即苦笑著沉默了。他不能不沉默,因為他知道他面前這個姑娘已經是下定了決心,他就是有心要勸也定然是勸說不了的。更何況,他又該如何開口勸說一位意志堅定的姑娘放棄為師父報仇呢。
孫秀青說完那句話就收起了劍,抬眸看著陸小鳳,「有陸公子在這里,想必我今晚是報不了仇了。沒關系,我還會再去找他的。」她深深看了一眼垂眸站在原地一言不發的白衣劍客,轉身離開。
那個縴細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陸小鳳回頭看了一眼表情依然是冷如冰雪沒有一絲波動的西門吹雪,第三次苦笑了。他覺得他今天一晚上苦笑的次數恐怕比往常一個月加起來還要多。
「你真的殺了獨孤一鶴?」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並且迫切地希望從他口中听到一個否定的回答。
西門吹雪淡淡看了他一眼,「我和他比劍,是我贏了。」他頓了頓,繼續道,「我只會殺人的劍法。」
陸小鳳長嘆了口氣,抬頭望著起了薄霧的夜空,嘴角泛起來的苦意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現在,他該怎麼跟芷然交代?
石秀雲和花滿樓一起趕到珠光寶氣閣已是半盞茶之後,一進門她就目瞪口呆地看到自家小師妹趴在一個白衣男子的懷里大哭。小師妹竟然哭了?誰敢欺負她小師妹?!妹控之魂瞬間燃起的石秀雲怒氣沖沖地往里走,只是剛剛往前踏了一步,白衣男子抬眸看來的一眼瞬間將她定在原地。
那淡淡掃來的目光冷冽得如同劍氣四溢的出鞘的長劍,只一眼就幾乎讓人從血液到靈魂全部凍結。石秀雲渾身一凜,單只從他周身直沖雲霄的劍氣,就幾乎可以讓人斷定他的身份,再加上自家小師妹死死抱著他不放的樣子,白衣劍客的身份已經呼之欲出。白雲城主葉孤城……
次奧,小師妹你跟葉城主的關系什麼時候已經好到可以抱著人家哭了啊!最重要的是葉城主竟然沒有把你推開啊!非但沒有推開還很溫柔地環著你的肩啊!到底是葉城主不正常了還是她的眼楮不正常了還是整個世界都不正常了?!
對比被眼前沖擊性的一幕打擊得幾乎三觀重建的石秀雲妹子,花滿樓花公子不愧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他淡定地沖著看過來的白衣劍客點了點頭,淡定地開口見禮,「葉城主。」
葉孤城淡淡地頷首,掃了一眼他身邊一臉驚悚的石秀雲,目光又落回了懷中的少女身上。她還在哭,只是從剛剛不顧形象的大哭變成了輕微的啜泣。縴細白皙的手指緊緊地抓著他胸口的衣領,胸口的布料濕了一片。
男人大多是不喜歡看到女人在他面前哭的,性格溫柔一點的還會輕聲安慰,性格冷漠的會直接覺得很煩。
葉孤城很顯然就是後者。
所以,看著懷里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哭得像一只被拋棄的貓咪的葉芷然,葉孤城的心情的確不怎麼好。心情不好的原因卻不是覺得她哭得煩,而是另一種更加微妙說不清道不明的的心情,那是他前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的感覺。很淡,卻也足夠讓他察覺,然後疑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並不想看到懷里的少女哭,一點都不想。
所以,當葉芷然終于哭完,咬著唇,恨恨道,「葉孤城,幫我一個忙。」的時候,被江湖人傳為冷情冷心,幾乎被捧上神壇的劍仙大人,只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紫幽雪和ladybugzzzz妹子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