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院到內院,再從內院到柴房,蘭兒緊跟在小姐後面,安靜地听著彩虹與小主人的所有對話,竹兒與無雙花影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
「小姐千金之軀,還是不用再送彩虹這罪孽之人罷
「彩虹,我只是想再問你幾個問題,事關你的罪行,如你不願意,可以不回答
「奴婢願意一一告知小姐,還請小姐示下
「你是如何行凶的?我想听細節
「……花貴仁每夜在柴房外與桃兒隔牆偷議私奔之期,卻被奴婢听到,心中暗恨桃兒的負心,便動了殺機……昨晚入黑時分,奴婢將事先備好的藥酒暗放于沈唐兩婢屋中的桌上,再隨身帶著細繩、尖刀與麻藥,伏在柴房左近,當時四下無人,句句听得真切,那兩個狗男女,竟然,竟然在柴草間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彩虹心如刀割,卻忘了沖進去一刀一個……待花貴仁出來取水,奴婢便進柴房,問桃兒是願留下還是願與那小子走……」
「她怎麼說?」
「她只哭著說,對不起彩虹。奴婢傷心情絕,看地上有空碗和水囊,便趁倒水時放入藥粉,假言以此作為分別之證,騙她飲盡。待到想動手時,卻听見有腳步聲,奴婢雖想殺了他們兩人,但不知為何,當時竟然害怕起來,便躲在柴草中,不敢出聲……」
「一直等到花貴仁離開,你才出來殺人是吧,卻為何不用隨身尖刀?」
「桃兒那麼乖,向來怕痛,彩虹舉了幾下刀,還是舍不得落在她身上……奴婢將繩勒住她脖子,再以膝頂住她的後腰用力……她似有所醒轉,反過左手揮舞幾下,雖然無甚力氣,卻險些抓住奴婢的發髻,奴婢心里害怕臉被抓花現了痕跡,便拼命伏在她身子的右側,不敢抬頭……」
「嗯,這便是那肘後唇印的來歷……你再接著說
「是,當時奴婢如同發狂一般,待桃兒不再動時,奴婢方才醒覺自己終究是殺了人,還被困在了柴房里……天漸漸亮起,正六神無主間,听得房外有動靜,便趕緊躲在門後,等沈萍進來發現桃兒已死,再慌張跑出後,奴婢便跟了出來……那個蠢婢,彩虹叮囑她柴房中凡有情況,都不許聲張,只準找奴婢與二總管,她倒真的信了,卻不知若出了門便大喊一聲,奴婢便是月兌身不得
「是啊,真是特麼傻得到了家……我再問你,一干凶器藏在何處?」
「柴房後的一堆雜草中,待到了那里時,奴婢會用的到……小姐到時一觀便知
「呃,不急不急,你又是從何處得到的酒與麻藥,還有刀?」
「酒與利刃是奴婢偷偷去城南市井買的,麻藥不易得到,卻是去找二總管討要的,他有頭痛之癥,服少量麻藥可緩解,奴婢只說是自己近來也有頭痛,他便信了
「听花貴仁的口供,二總管似與承王府有關,他卻如此信得過你?」
「……小姐,彩虹實說了罷,奴婢與他,其實都是承王府安插在花府的‘釘子’
「什麼?連你也……那府中的‘釘子’,還有何人?」
「彩虹不知,向來有任務,都是二總管直接示下
「做過何事?將做何事?」
「小姐,至于這些,請恕彩虹不能再說
「……那桃兒是否知情?」
「從不敢讓她知道,她性子柔弱膽小,怕她會說于別人知道
「我很好奇,你是自幼跟隨我娘的丫鬟,究竟承王府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轉頭來對付花家?!」
「自由……若為他們做事,日後會設法免去彩虹,還有桃兒的奴籍。承王會給我們以自由!」
「……你有罪花憶蝶停下腳步。
「彩虹知道彩虹也停下,勇敢地回望。
「但,你卻沒有錯
「……彩虹,謝謝小姐彩虹一楞,眼圈漸漸紅了。
蘭兒怔忡地看著這一幕,彩虹深深躬身向小姐下拜,小姐坦然受之。其時日已偏西,掩在彤雲之後的余暉萬丈,映得花憶蝶美麗容顏霞彩璨然,端嚴光輝,不可逼視。
那一刻,竟是絲毫不輸于雪東鸞的,只有高位者才具有的王者氣象。
……
很久以後,當蘭兒面對著不再害怕的梅兒,說起當時看著彩虹回屋,換上一身新衣,在柴房後隱蔽處取出一根細長麻繩和一柄閃著寒光的屠刀,再回到那掩藏著太多秘密的柴房里,將門最後關起的時候,花憶蝶發出的一聲喟嘆時,梅兒睜大眼好奇地問道︰
「小姐哭了?」
「沒有,她在念一首很奇怪的詩
「什麼詩?」
「林花謝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