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農歷二月二十九拂曉,一年一度的觀音誕到來,東海普陀山上信徒如織,香客似蟻,人們拖家帶口早早就擠爆了這個久負盛名的觀音道場。
在遠方一處偏僻的石崖上,站立著一位身穿白se襯衣的年輕男子。他叫秦然,已經在此石崖上停留了大約四個小時。
他的思緒回到最近三個月……
「恭喜你,博士順利畢業,畢業論文還獲得全國優秀畢業生論文一等獎一臉朝氣的秦然從頭發斑白校長手中接過燙金的畢業證書。
「對不起,你很優秀,但體檢結果不符合我們單位要求秦然臉se蒼白地從期盼已久的單位hr手中接過體檢報告,hiv檢測一行上赫然印著「陽xing」標志。
「小伙子,ri子還很長,請不要放棄對生活的希望疾控中心一位親和的中年護士把化驗單遞給秦然時說道,她注意到了秦然不斷顫抖的右手。
他的青chun還沒來得及綻放,就已經面臨枯萎的境地。
「大家都要向秦然哥哥學習,他就是從我們孤兒院走出去,現在是中國最著名的天京大學大學生!」看著秦然長大的陳阿姨對圍坐一起孤兒院小朋友驕傲介紹著秦然。
「等我畢業掙錢了,就把孤兒院全部翻新一遍!」意氣風發的秦然自信地對看著慈祥的陳阿姨承諾。
痛苦地雙眼一閉,秦然又把思緒回到那個yin冷的下午。
「快,病人失血過多,急需馬上輸血
「用我的吧,我的血型是o型
半年前寒假旅游時,秦然在一邊疆鄉鎮偶遇一場交通事故,見義勇為的他在簡陋農村診所進行了一次抽血救人。
就那一次抽血行為,秦然在不知情下感染上了hiv病毒。他在確診後,查找資料才知道那一片是有名的賣血基地。
「為什麼?」秦然這一個月來在心里已經質問了無數次,「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我自問一件壞事沒做過卻遭遇如此厄運?」
含辛茹苦奮斗了二十八年,一節課沒曠過,一次戀愛沒談過。從普通小學考進重點中學,再千軍萬馬闖獨木橋般考入天京大學,刻苦研讀八年博士畢業,就要收獲時卻迎來了晴天霹靂。
驕傲如斯的秦然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看了一眼遠處聳立著的巨大南海觀音雕像,心如死灰把腳向懸崖邊邁前一步。
「快看,海市蜃樓,觀世音菩薩顯靈了!」山下人群一陣涌動,紛紛把目光投向島外一望無際的海面。
一陣大霧不知何時覆蓋了整個普陀山,遠方的海面上忽然金光一閃,一座栩栩如生的大南海觀音像呈現在上空。
「阿彌托福!」
看到如此奇觀,一些信徒早已跪拜在地上。
此刻,秦然朝前再跨一步,雙腿踏空,整個人正從懸崖直落入大霧中。
「為何墜落的時間如此漫長?」這是秦然最後的意識。
在濃霧環繞下,又被遠方的奇觀吸引,島上沒有一個人留意到秦然的失蹤。
就這樣,秦然實現了他生前最後的願望——悄悄地從這個世界消失。——————————————————————————————————
「背部好疼
秦然隱約恢復了意識,馬上就感到身體如撕裂般疼痛,又暈了過去。
「傷員恢復了心跳,快把他送進搶救室!」
一名急診室男醫生手里舉著電擊除顫器,大聲喊道。
不知過了多久,秦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冰涼,從昏睡中醒了過來,緩慢睜開了眼楮。
第一眼見到的是潔白的屋頂,轉頭看向右手處,還在打著吊針。
「難道有人救了自己?」
秦然第一念頭是有人發現了他跳海,及時趕到把他送到醫院搶救。
胸口處一直有冰冷的感覺,秦然用力仰起脖子朝胸口望去。只見一尊羊脂觀音雕像正掛在他的胸口,觀音菩薩似乎還微微對他眨了一下眼楮。
用力眨了眨眼,秦然覺得是剛才眼花了,再凝神一看,玉觀音只是靜靜地望向遠方並未有任何表情。
「誰把這尊觀音雕像送給了自己?自己以前從沒有佩戴過玉觀音?」在秦然百思不得其解時,一名中年女護士走進病房。
「咦,你終于醒了?你已經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女護士快言快語道。
「水……水秦然抿著干裂的嘴唇喊道。
見狀,女護士趕緊拿來一個杯子倒了溫水送到秦然嘴邊。
杯子一下見底,秦然感覺一股暖流直通到肚里。
「咕咕——」
三天沒進食,秦然肚子里空空而已,現在有了溫水刺激,腸胃也開始抗議起來。
「我去食堂給你打碗白粥來
女護士丟下這話,風風火火地離開了病房。
喝了水,人體恢復了一些能量,秦然努力掙扎坐了起來。
動了動四肢,都還有感覺,沒有缺胳膊少腿,秦然緊張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些。頭上纏著紗布,肚子上也圍了一大圈紗布,其中還有幾片夾板固定。
「哎呀,你怎麼坐起來了,你腰間的骨頭還沒有好女護士捧著粥一進來就喊道。
「還好吧,我現在不怎麼感覺疼了秦然依靠在床頭回答。
護士觀察了一番,嘀咕道︰「照理說你的傷不可能自己翻起來,真是怪了把粥遞給秦然,又道︰「你不知道,你車禍送來時,腰間的脊椎都斷了,頭部受到激烈撞擊都是血,心髒還停止跳動了約一分鐘。幸好你命大,不過你家人就……」
說到這里,女護士忽然收住了嘴,不再講下去。
「車禍?」
秦然的注意力全被車禍吸引過去,沒有留意到女護士的異常。
「你說我是遭遇車禍送來的?」
「是啊,有腦震蕩的話是會失去一部分記憶的女護士似乎不想秦然多問,匆匆離開了。
「自己明明是從懸崖跳下大海,怎麼變成了遭遇車禍了?」秦然邊喝粥邊思考這一奇怪現象。
很快,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醫生走了進來。
「咦,你怎麼能坐起來喝粥了?」他一進來就驚奇問道。
「餓!」
秦然吃了幾口粥,越吃越餓,顧不得理會含糊地回答。
「秦然
「嗯
「十六歲,玉蘭人
「啥?」
秦然看到男醫生正拿著他的病例資料在對照。
「我問你是十六歲,是咱們玉蘭縣人吧?」
「不是,玉蘭縣到底是哪?」秦然被一醒來就踫到的怪事鎮得一愣一愣。
醫生拿出一支小電筒,對著秦然眼楮照了照,道︰「瞳孔還有些發散,眼球有充血跡象,看來你腦震蕩還有些後遺癥
然後他又讓秦然半躺著,用手模了模他的脊椎。前兩天月兌位的脊椎現在都已經歸位,怪不得這小子能自我彎腰起來。
「你小子命大,居然好得莫名其妙。好,可以通知家屬來看望了
男醫生一邊走還一邊有些不可思議,秦然的康復情況實在出乎他的意料。原本他會診時下結論最好效果就是植物人,想不到秦然居然醒了還活蹦亂跳。
秦然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哎呀」,臉上火辣辣的,看來不像是做夢。
不管了,先睡一覺再說,秦然閉上眼迷迷糊糊又睡了過去。
「佷兒,你醒醒,能听到我說話嗎?」
秦然在沉睡中,被一個大漢搖醒。
看到秦然睜開了眼楮,這名大漢高興地坐在床頭,一旁桌上還放著他帶來的水果。
「佷兒,你能活過來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你放心,以後有二叔照顧你,不會讓你受人欺負說完,這大漢嘆了一口氣,帶著悲傷神情繼續道︰「可憐了大哥大嫂,好人不長命,他們都先去了
說到這,大漢自顧擦了幾下眼楮,繼續道︰「既然你醒了,現在二叔就找你商量下大哥大嫂,就是你爸媽的後事該如何辦?怎麼多天了,他們的遺體還在停尸間冷藏著。人死入土為安,天經地義
秦然一听,自己是孤兒,怎麼忽然多了父母,還有眼前這位魁梧的二叔。因此,他並未插話,只是耐心听著大漢訴說。
「剛才醫生說了,你還有腦震蕩後遺癥,可能記憶一時沒能跟上。不過沒事,有二叔在,會幫你出面料理這些事情的……」
從大漢陸續的言語中,秦然初步了解到一些情況。他現在名字還是叫秦然,今年初三剛畢業。在和父母外出旅游時不幸發生車禍,父母都傷重去世,只剩下他一人活了下來。眼前大漢就是他的二叔,叫秦耀祖,現在來找自己商量如何料理父母的後事。
「今天是幾號?」
秦然听了許久,終于開口。
「7月1ri,香港回歸啊!」大漢不假思索回答。
「1997年嗎?」
「是啊,電視上不都在放香港回歸記錄片嘛!」
隨後秦然就以頭疼為由不便商量把二叔打發離開。
「自己穿越了,還是重生了?」秦然看著胸前的玉觀音一時呆住說不出話來。
回過神來,秦然發瘋似的走出病房詢問他見到的每一個人。
「今天是幾號?」
「1997年7月1ri
異口同聲地回答紛紛擊破秦然的幻想。
看到醫院的二十一寸彩電開始播放新聞聯播,耳熟能詳的主播開始字正腔圓地播報香港回歸新聞,屏幕上英姿颯爽的解放軍進駐香港營地,秦然最後一絲希望破滅了。
因為他不知道這一切對他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兩天後,秦然奇跡般痊愈出院,在他二叔一手cao辦下,為他在這個世界上的「父母」舉行了葬禮儀式。
秦光宗,賀珍,兩個普通的名字,就是他在這時空的「父母」名字。抱著「父母」兩人的黑白照片,秦然跪在他們合葬的墓前,重重磕了六個響頭。
秦然照過鏡子,他發現自己的外貌完全是在原時空十六歲時的樣子,連腋下兩顆紅痣都一模一樣。
如果是自己從原時空穿越而來,那這時空的秦然又到哪兒去了呢?
想到護士所說,車禍後自身心跳停止了一分鐘,秦然大概有了結論。
「希望你在天堂一切安好,我會珍惜這次重生的機會,替你好好活下去
秦然又轉身朝遠方天空又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在參加葬禮的過程,秦然了解到他的「父母」是一個小包工頭,手下有三十多個工人。他在世上有血緣親戚關系的就是秦耀祖二叔一家。
送走了來客,謝過了二叔幫忙,又婉拒二叔提出協查家底的要求,秦然回到空蕩蕩的三層小樓家中。三層小樓估計也建了有七八年,外牆上月兌落的瓷片和屋內破舊的陳設證明了這一點。
要想生活下去,就得靠錢。
「父母」車禍死亡,沒買過人身保險,所以沒有任何賠償。家里的桑塔納也當場損毀成為一堆廢鐵,現在還停留在交jing大隊停車場。盡管二叔一再拍胸口保證秦然今後的生活,但他在二叔的眼中總是能看出一絲貪婪的目光。
「父母」經商,又能在97年負擔得起小車,估計會有相當的積蓄。
家里到底還有多少錢?秦然開始在「父母」的房間搜索。越翻秦然心越沒底,把房間弄了里朝天,才找到約五百元錢。最後在床頭夾縫找到了「父親」的賬本,秦然才知道家里現在不但沒有現金,還欠了別的債主十五萬塊。
因為他的「父母」承包了縣教育局的新大樓建設,按照預先墊資的要求,向債主借了十五萬來周轉。為了吃下這單工程,秦然「父母」還把家底都投了進去,自家之前掙的二十萬本都一起砸了下去。
依據「父親」的賬本記錄,教育局新大樓完工後會有八十萬的收入。如果錢能順利到賬的話,秦然家就能一舉翻身。
忙活到深夜,秦然看了下時間,已經半夜兩點,他趕緊洗澡迷糊睡了過去。
「砰——砰——」
一大清早,就有人來家里敲門。
秦然惺忪著眼打開了大門,發現來人是葬禮時認識的包工隊會計王長chun。
「秦然,這個時候來找你,我也是沒辦法。還有半個月就要發工資了,到時至少要一萬五,現在我賬上只剩下兩千塊。秦哥和大嫂去了,但ri子還得過下去,按理說還得你來拿主意王長chun抽著五塊錢的紅雙喜,皺著眉頭向秦然匯報。
听完,秦然知道這是要上門討錢來的。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過兩天我會給你答復。工資肯定得發,但需要周轉一下秦然一時也想不出辦法,簡單說兩句暫時把王長chun打發走。
過了一會,大門又響了。
秦然開門,發現是三個陌生男子。
「秦然,是吧?我叫陸有財,今天來是想和你確認一下借條的事?」把三人迎進門後,秦然從借條知道他們就是「父親」賬本上放債的債主。
「你們的借條我爸和我說過,這錢我們家到時一定會還。現在不是沒到期限嘛,還有四十五天時間,到期的話我砸鍋賣鐵也還你們
三人互看了一眼,對秦然沒有初中生般慌亂,卻顯示出和他年齡不相匹配的冷靜感到有些意外。
「那是,今天我們來只是知會你一聲有這事。既然你承諾能按期償還,我們肯定也會守信
三人中的陸有財出頭答復了秦然。
債主們走後,秦然家的大門再次響起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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