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冷風通過窗戶吹進房間里,沒開燈的屋子是一片漆黑,就只能听到床上人越發沉重的喘息聲,還有那一聲聲充滿了渴求的呼喚。忽然,額頭被一只溫熱的手撫上。那手帶著極高的溫度,哪怕只是放在頭部,也讓白沫澄的身子在瞬間暖了起來。
為了尋找這個熱源,她下意識的將那只手臂抱住,用臉頰在上面蹭了蹭,又嗅了嗅,最後好似得到什麼珍寶一樣,將那只手摟得更緊。看她難得露出如此幼稚童真的模樣,還有嘴角上翹時所體現的滿足。手的主人無奈的皺起眉頭,卻並沒有把手抽回來,而是安靜的坐到床邊。
毫無疑問,來人,正是池清。
經過今晚的那場鬧劇,池清對白沫澄的好脾氣終是到了頭。見對方滿身是血的倒在浴室里,她並沒有采取任何措施,只是粗魯的把白沫澄拽起來,扔回到房間的床上。看那人上了床便用棉被將身體蓋住,根本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最終,池清沒再繼續說什麼,而是沉默的轉身離開。
回到屬于自己的房間,池清先是給手腕做了消毒,白色的消毒水浸透傷口,滲入其中,產生的刺痛並沒有讓池清臉上浮現出任何表情,而是造成這個傷口的人讓池清的雙眼在瞬間布滿冰寒。
在這之前,池清從沒想過白沫澄會做出反抗自己,傷害自己的事。的確,身為一個母親,她是不稱職的,也足以讓白沫澄憎恨。可是,等到對方真正做出了這種事,池清還是會覺得意外,也還是會難過。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發現白沫澄在五年前逃走的時候一樣,心里被未知所包圍,處處都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懷念。虎毒不食子,哪怕池清對白沫澄做了很多過分的事,她也沒想過要取走對方的性命。可在剛才,白沫澄卻是真真正正的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想到對方那雙帶著殺意的黑眸,池清無奈的勾起唇角,想擠出一抹苦笑。卻發現唇瓣早已干澀如紙,用力一拉,竟是豁開一個猩紅而巨大的口子。鮮血的甜膩彌漫在口中,看著那個跟著一起淌血的手腕,池清好似賭氣一般的使勁握住拳頭,引得手腕的鮮血流的更多。直到地面上凝聚起一小灘血紅,才停止這種自虐的行為。
池清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嘲笑她的天真。她不該把那些所謂的仁慈給予白沫澄,不心軟,就不會心痛。不後悔,就不會難過。就算她現在想要好好彌補一下那個孩子,可是,她對自己,終究是恨大于愛。早晚有一天,她會再次從自己身邊逃開。
包扎好傷口,池清用保鮮膜將那只受傷的右手包住,繼而放了一缸熱水,將身子摔進浴缸里。身體的疲憊因此得到舒緩,可大腦的記憶卻仍然停留在白沫澄蜷縮在被窩里的那個場景。池清知道,如果自己放任白沫澄不管,她很可能會出事。
于是,整個晚上,池清都在去看白沫澄,或不看白沫澄這兩個抉擇中反復徘徊。她想找陸蔚來幫自己去照顧那人,卻又不希望這樣做。最終,糾結來糾結去,等池清再抬頭去看表時,已然是凌晨2點多。
最後,還是放不下心,池清從床上爬起來,只穿一件單薄的吊帶睡裙便去了白沫澄的房間。因為房門是被她用鑰匙反鎖的,所以只有池清一個人能夠打開這個房間。她不必擔心白沫澄會逃跑,也不怕她從窗戶那里跳出去。畢竟,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不要說跑,就是站著都很困難。
輕輕推開房門,池清走進去,卻故意沒有開燈,甚至還把步子放輕到不易察覺的地步。透過窗外射入的微光,池清走到床邊才看清白沫澄此刻的狀況。現下,這人將她身體窩在棉被里,卻還是冷的全身都在發抖。而現在,明明是夏天!
猜想白沫澄可能發了燒,池清將手覆在她的頭上,卻沒想到會被對方抱住,再也無法抽回來。別看白沫澄人長得瘦弱,但經過今天的較量,池清發現,對方的力氣其實並不在自己之下,甚至還略勝她一籌。五年不見,再到如今的重逢,哪怕並不知道白沫澄經歷了什麼,池清卻能明顯感覺到她身上的變化。
她變得更加寡言少語,給人的氣場也從以前的虛弱,毫無存在感轉變為堅韌和冷毅。就好比今天在浴室里,當白沫澄的眼光在自己身上掃過,池清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她身上散發出的冷意,還有其中那股極力壓制著的低氣壓。
那不是普通人能夠散發出的氣場,而是需要長期的歷練以及非常人所能夠承受的經歷才可以擁有滄桑。想到白沫澄後背上的那些傷,不難猜出,對方之所以會成長的如此迅速,必然是和那些傷有著直接的關聯。
只是,每當自己問起她這五年來所發生的事時,白沫澄不是沒有回應,就是直接拒絕。雖然每一次的方法都有所不同,達到的效果卻都是將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從而放棄繼續追問的**。
今天下午的矛盾,明顯是白沫澄故意而為。池清真的難以接受,在她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打算關心一下白沫澄的時候,卻听到她對自己說出與你無關那四個字。直到現在,池清還能感受到這四個字帶給她的心酸和難受。
哪怕白沫澄與自己冷漠的關系已是不爭的事實,由對方親口說出來,再讓自己親耳听到,卻還是會讓池清覺得難過。不錯,自己的確侮辱了母親這兩個字,白沫澄的事也真的與自己無關。只是,無論如何,她都不能放她離開,畢竟,她是自己在這個世上,唯一一個親人了。
想到這里,池清凝眸去看白沫澄沉睡著的臉還有她不停闔動的唇瓣,她有些好奇的湊過去,想要听清後者說什麼。然而,在她靠近之後,白沫澄卻好似有了意識那般,反而停止了發音,改為輕輕的喘息。
白沫澄身上很香,那是一種香甜卻又不失清新的味道。好比把一片薄荷放到牛女乃里,甜蜜與清新這兩種極端的味道相融相合,卻不會給人丁點違和的感覺。白沫澄的味道就是這樣,猶如一塊女乃油薄荷糖,總是讓人在吃到女乃的香甜時,又能品味到薄荷的清香。
一股股熱氣噴灑在自己的耳廓四周,帶來灼熱且輕癢的觸感。池清有些沉醉的閉上眼,卻不知自己為何要做出這種舉動。她想,一定是自己太久沒有和別人親近,才會在面對白沫澄的時候產生這種想要靠近的**。現在,她只是一個想和女兒親近一些的女人,不是池清,更不是身懷血海深仇的報復者。
這一覺,不論是對于躺在床上的白沫澄來說,還是不知不覺間趴伏在白沫澄身上睡著的池清來說,都是許久以來不曾有過的好夢。沒有起夜,沒有噩夢,就只是一片空白,從夜晚直接睡到第二天的天明。
感到胸前的壓力,白沫澄難受的動了動,緊接著,睜開朦朧的雙眼。卻在看到胸前人的一瞬間,身體由活動轉為僵直,就連呼吸也跟著紊亂起來。毫無疑問,現在躺在她胸前的人,正是池清。
對方那長長的黑發散落在自己身上,白皙完美的側臉找不到一點歲月的痕跡,依舊和自己年少時所看到的模樣相差無幾。白沫澄經常會想,是不是連老天也在疼惜池清,給了她那樣不完美的童年之後,卻要給她這樣一個永不衰老的容顏。
這樣想著,白沫澄動了動手,隨即便發現,因為受傷而有些發麻的手中正握著另一只溫暖的手。看著那標志性的黑色指甲,白沫澄動了動唇瓣,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半個音階。
從昨天的洗澡到現在的徹夜陪伴,池清在這兩天已經做了兩件讓自己感到極其幸福的事。白沫澄從沒想過,也可以說,從沒奢望過會和池清有如此親密的接觸。看著那個躺在自己胸懷上的人,白沫澄不敢用力的喘息,也要時刻控制那顆激動到不能自己的心。
因為,她怕自己會吵醒了對方,打破這來之不易的親近。
池清睡得很沉,哪怕自己已經醒來這麼久,還做出如此多的小動作也沒有吵醒她。凝視她安靜睡臉,白沫澄的眼中泛起一絲疼惜。她覺得,自己應該把池清叫醒,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卻又舍不得讓她離開。最終,白沫澄還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方法。
她將抓住池清的手慢慢松開,朝她熟睡的臉進發。當掌心與那片柔女敕無比的肌膚相接觸,白沫澄輕輕撫模著池清的臉頰,閉上雙眼,用心去感受這份觸感。白沫澄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真的很幸福,能夠像現在這樣撫模池清,讓她躺壓在自己身上。
哪怕胸口已經被壓到麻木,身上的傷也因為沒有被處理而疼到蝕骨。可是,只要有池清的陪伴,白沫澄覺得這一切的痛苦都成了最甜蜜的負擔。如果可以,她願意時間就這樣靜止下去,哪怕自己化為雕像都沒有關系。
「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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