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希望是上天對你的仁慈,那麼,絕望便是殘忍。曾幾何時,池清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她有疼愛她的父母,可愛的妹妹,溫馨的家庭。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卻每天都洋溢著快樂和輕松,她愛她的家,更愛她的家人。
然而,在12歲發生的變故,卻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從那一刻開始,池清覺得世界變得殘忍了,人心也變得難測了。她不知道還有誰可以相信,更不知道前一秒還對你熱情似火的人,下一秒會不會背叛你。
永無止境的噩夢困擾著她,陌生孤寂的環境更是讓她無所適從。身體的傷在逐漸轉好,可不適感卻仍舊那麼強烈。轉眼間,她從白軍那里逃出來,已經過了兩個月的時間。
這段時間,她每天都躺在床上,或是躲在這個屬于她的房間里。她不敢出去,更不敢看到陽光,接觸陌生人。她總覺得,一出去就會被無數雙眼楮看到。他們都在想著,如何才能傷害自己,出賣自己。
雖然蘇傲燃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陪池清,也有提出過帶她出去透透氣之類的建議。每到這個時候,池清都會像個鴕鳥一樣窩進棉被里,她只想,也只希望自己能夠一直躲藏下去。池清覺得,自己病了,病的很嚴重。與此同時,肚子的變化,也越來越明顯。
池清並沒有忘記,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肩負著兩個人的生命。妊娠期的嘔吐感如影隨形,小月復也有了微微隆起的跡象。池清明白,自己再也不能隱瞞這副身體的狀況,她必須要告訴蘇傲燃,自己的肚子里已經有了一個不該來到世上的生命。
于是,在對方又一次到來的時候,池清開誠布公的把自己的情況告知給蘇傲燃。那時,距離發現懷孕的日子,已經過了三個多月。听到池清的話,蘇傲燃不正經的表情難得的閃過一絲凝重,她奇跡般的沒開自己的玩笑,而是滿臉嚴肅的走到窗台旁邊,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沒過一會,就有穿著白大褂的女醫生走進來,身後還跟著許多搬著大型儀器的人。看著女醫生用一個東西在自己肚子上照來照去,池清呆呆的看著屏幕上畫面,心跳竟是隱隱加速起來。過了很久,那個醫生才摘下口罩,對自己說現在的情況。
「還好你坦白的早,再晚一些,想要拿掉孩子就不容易了。目前,胎兒已經有三個多月,很多器官都已經發育成型。從外表上看,大概是一個女孩。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明天就可以給你安排引產手術。」
女醫生的話池清只听到一半,至于對方後來說了什麼,她早已經拋到腦後。現在,她的眼里,心里,滿滿的都是屏幕上那個小而模糊的身影。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去體會生命以及扼殺生命。
曾經,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上,也不知道身為一個母親要承受多大的痛苦。直到忍受過這三個月以來的嘔吐不止,腰酸背疼,她才明白,任何一個生命的由來,都不是那麼簡單。
「我們說的話,她能听到嗎?」過了許久,池清才吐出這麼一句話。听到她的問題,女醫生先是一愣,繼而面色沉重的答道︰「嗯,雖然還沒有徹底成型,但听覺系統已經很完善,她能夠听到我們的話,甚至能听到你的心跳。」
「呵呵那她現在一定是恨死我了吧?畢竟,我們現在是在商量,怎麼把她殺死。」池清的話音落地,整個房間陷入沉寂。女醫生顯然是遇到過很多這種情況,她想了想,最終,答應寬限幾天。
「那這樣,你先考慮一下,等有了結果再給我答復,好嗎?」
「嗯。」
說完話,女醫生和蘇傲燃打過招呼,便拿著儀器離開了房間。看著那些搬運人員的背影,池清將棉被蓋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月復上,隔著一層棉被在上面來回撫模著。「你想要留下這個孩子,還是打掉?」看到池清的舉動,蘇傲燃面無表情的問道。沒記錯的話,這是她少有的嚴肅。見她的視線一直凝聚在自己的肚子上,池清無奈的笑了笑。
「呵呵,你覺得,我還有有選擇的權利嗎?蘇傲燃,從你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你並不希望這個孩子留下來,而我,也不需要這個孩子。她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既然如此,就不需要再考慮。明天,幫我安排手術吧。」
「好,池清,我希望,你不會後悔你的選擇。」蘇傲燃說完,俯□在池清的唇邊落下一吻,這才轉身離開。房間在一瞬間安靜下來,池清掀開棉被,看著自己的肚子,在上面輕輕的拍了拍。
「我知道,你有你的無辜和苦衷,但是,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你的存在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種困擾,要怪,就只能怪你來錯了地方。所以,不要怪我,好嗎?不過,就算你要怪我,我也沒有辦法啊」
今晚,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坐在窗台的地上,看著太陽慢慢落下,再冉冉升起。池清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在這里坐了整整一夜。隨著敲門聲響起,她看了眼端著早餐進來的蘇傲燃,又將頭扭回去。「吃點東西吧,我等下帶你去醫院。」
「恩」池清應著,從地上站起來。只是,還沒等她邁出一步,便覺得頭頂傳來一陣仿若滅頂的劇痛。眼看著面前蘇傲燃的臉色由正常轉為驚訝,池清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等她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池清沒想到自己會因為在窗台上坐了一夜就暈倒,她睜開眼,看到旁邊正在削隻果的蘇傲燃,猛的坐了起來。「孩子呢?」如果不是發自本能的將這三個字月兌口而出,池清不會記起,在她暈倒之時,最先想到的,就是肚子里這個孩子的安危。
聰明如她,又怎麼會猜不到,蘇傲燃是不希望自己里留下這個孩子的。可是,人性的本能卻讓池清一次又一次心軟。她不得不承認,在看到這個孩子的雛形,在得知她能夠听到自己所說的話時,她心里,真的很舍不得這個孩子。
哪怕她是自己的污點,是最不該存在的存在,她還是想要給她生命。
「孩子?吃了。」
「你說什麼?」听到蘇傲燃的話,池清冷聲問道。
「我說,炖了吃了。」
「啪!」
隨著蘇傲燃的話音落地,清脆的巴掌接踵而至。看著自己手中的隻果被打掉在地上,蘇傲燃並不氣惱,反而還把隻果撿起來,扔在垃圾桶里。回頭,她本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池清通紅的雙眼時,閉了嘴。
「小清清,你這沖動的性子可是要改一改了,哪有人像你這樣隨便動手呢?難道你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玩笑叫冷笑話?有一種娛樂叫做說謊嘛?」
「什麼意思?你是說,我的孩子還在?」
「拜托,那是你的孩子,沒有你的允許,我怎麼敢隨便替你做決定?」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騙我?」听到孩子沒事,池清在心里送了口氣。隨後看到蘇傲燃臉上的指印,只覺得愧疚異常。畢竟,是對方救了自己,還給予她如今安寧的生活。就算不想承認,自己的第二次重生,始終是蘇傲燃帶給她的。
「我只是想逗逗小清清嘛,誰知道你這麼凶殘呢?臉好痛,給揉揉。」蘇傲燃說著,抓過池清的手按在臉上,笑著在上面蹭來蹭去。看到她這副賴皮的模樣,池清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的表情基本上就是兩個極端,一個花痴,一個面癱。
「蘇傲燃,你到底是什麼人?」過了許久,池清才再度開口。她抬起頭,看著仍舊對自己滿面笑容的蘇傲燃。即便她臉上的紅痕有些滑稽丑陋,她卻笑的那麼燦爛,好像,任何傷痛對于她來說,都那麼微不足道。
「呵呵,小清清問我是什麼人,其實,你應該很清楚的吧?我沒那麼復雜,就只是一個喜歡對著你發花痴,喜歡逗你玩,喜歡欺負小狄的壞家伙嘍。你應該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吧?既然是自己做的決定,就不要後悔。每個人都有改過的機會,卻不是都有後悔藥可以吃。如果你想要這個孩子,就留下她。不想要,就打掉。」
「可是」池清不理解蘇傲燃的真正想法,她不明白,這個人明明是不希望自己留下這個孩子的,為什麼,還要這樣對她說?
「可是什麼?你是怕我有陰謀,還是怕我傷害你們?小清清,你不要把我想得這麼險惡好不好?如果你決定生下這個孩子,我自然會把你們兩個一起卷養起來的。反正,養一個也是養,養兩個也是養。」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池清真的不理解,這個叫蘇傲燃的人,明明只是一個20歲出頭,只能夠稱為女生的女人。為什麼,她會這麼成熟,對自己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的小清清啊。」
回憶在這里斷了線,就好像從天堂掉入地獄,讓池清不得不面臨眼前的殘忍。看著白沫澄無力的躺倒在地上,任由那些女人辱罵她。池清就這麼安靜的看著,臉上依舊是平日里的面無表情。也許,她真的做到了當初蘇傲燃說的那樣,喜怒不表于色。
如果在這時攤開她的手掌,就能看到,那白皙的掌心上,滿是一個個月牙形的血痕。其中有深有淺,有大有小,卻每一個都滲出了潺潺的鮮血。可見,池清是用了多大的力氣。
「你個小賤貨,你就是個有人生沒人養的雜種!」這時,那個最先對白沫澄動手的女人伸出手把白沫澄拽起來,對她大聲罵道。誰知,這個從未反抗的人在听到這句話後,竟是猛的睜大了眼楮。
此時此刻,白沫澄的全身幾乎都被血所染紅。通紅的液體順著她的額頭流淌下來,染紅了她的黑發,眉毛,睫毛,還有她的漆黑的雙眼。透過那一層層血液,白沫澄的雙眼大睜著,黑色的瞳孔在反復收縮,眼仁處布滿了大大小小,錯綜復雜的血絲。
她就那樣一眼不眨的看著女人,眼眶里好似要溢出血來。後者見到白沫澄如此駭人的表情,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回來,誰知,白沫澄卻在這時死死攥住她的手腕。緊接著,只听到 嚓一聲,女人的手腕竟是生生被折斷開來。
這種折斷,不同于那種骨節錯位,而是生生的把骨頭拆成了兩半。鮮血噴射而出,濺在牆上,地上,白沫澄的臉上。一截森森的白骨從女人的表皮刺出,直直的立在她的手腕處,上面甚至還粘有一些碎肉。看上去,既惡心又駭人!
「你個賤種!你居然敢!我的手!」女人痛苦的嘶吼著,白沫澄卻依然沒有停手的意思。她一瘸一拐的朝女人逼近,嘴里呢喃重復著一句話。只有距離她最近的幾個人才能听到,她是在說
「你可以打我,罵我,但是,你不能侮辱她。」
白沫澄雙眼通紅,用染血的雙手將女人的脖頸捏住。那副模樣,就好討命的惡鬼,來自地獄的修羅。她每一次加重力道,女人的臉色就會白一分。仿佛白沫澄再用力一些,她的整個脖子都會被對方拽下來。毫無疑問,白沫澄用了很大的力道,在場的人甚至能夠听到她的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發出的 脆響。這種失控的模樣,使得所有人都不敢靠近她。
這時,坐在主位上的boss終于有了動靜,看到他站起身,從懷里掏出一把槍對準白沫澄,池清臉色一沉,快速起身走到白沫澄身後,把她的雙手從女人的脖子上拿開,再把她摔到地上。奇怪的是,剛才還猶如惡魔般的白沫澄,竟是由著池清如此待她,沒有一點要反抗的意思。
胸口被高跟鞋踩住,刺得內里的心髒生疼。白沫澄看著踩在自己身上的池清,緩緩閉上雙眼。這時,她听到女人讓池清殺了自己,也听到池清對她說的話。
「也許,我該教一教你,什麼是這里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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