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的看到,當她問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臉上徒然而下的冷漠,那種近乎譏誚和甚至是自嘲的感覺,還有深深的厭惡。曉
他松開抱著她的手,表情沉靜得冷冽,這樣的風絕蘇顏覺得很不喜歡,甚至是恐懼。
他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應該說,從來就不該是,她一直都以為,風絕這個男人,是她最初以為的那樣。
冷酷,脾氣差,不擇手段,偶爾的溫柔,龜毛有時候甚至孩子氣。
而不是她現在看到的這樣,就算沉默一言不發,也仿佛是滿身傷痛的感覺,身上的暗黑和冷漠愈發的嚴重,孤獨跟落寞也更加的明顯。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像是一頭困獸,困著他自己,也死死的困著她。
「顏顏,」他叫她的名字,褪去了不少的冷漠,但是仍舊沒什麼溫度,他站在她的面前,就這樣看著她,「如果我跟宮子翊注定你死我活,你會怎麼做?」
她沒有做過多的考慮,應該說,這個問題從她決定要跟他在一起,她就很認真很認真的想過了,因為,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那是她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我知道你們是敵人,」她的聲音靜靜的,「所以在我決定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想過了。」
「子翊對我而言,是兄長也是朋友,他出了什麼事,我一定會很難過,而你,你是我愛的人,你要是沒了,我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當時想,誰讓我運氣不好遇到你,誰要我不知好歹要愛上你,那這些我就遲早要面對,成王敗寇,他死了,我雖然可能會難過很長的時間,但我不會因此放棄我們的感情,如果你死了,那我也不會因此而怨恨他們。」
「這其實很難,所以我一直祈禱,你們都要好好的,甚至,不要再當敵人。」
她的聲音就像流進了陽光里,淺柔帶著笑意,還有一抹說不出的風輕雲淡。
她是這樣的人,雖然因為腿瘸的事情,因為後來子翊跟溫落在一起的事情,她也曾經很想不通,很擰巴,但是她還是不喜歡過于擰巴的生活。
所以,既然他這麼說,那她就可以把所有的一切,全都說出來。
說完後,蘇顏歪著臉蛋,看著沉默暗痛的目光,「絕爺,讓我來猜一猜,葉門跟你是什麼樣的仇恨?」
她的聲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平靜,「你好像沒有父親,剛好你的母親好像也那麼的恨葉門,所以,你的父親是因為葉門而過世嗎?」
古語有雲,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要真的是因為這樣,她也可以理解,所以報仇歸報仇,抓子翊的女人來泄恨實在是很不入流的手段。
但是,電石火光之間,她又想起,他說,為什麼什麼都是宮子翊的,葉門是他的,父母是他的,他有貼心的妹妹。
這樣的話,又不像是單純的仇恨。
于是下意識,她就很快推翻這個結論。
這個結,真的打得很深啊,深到她真心覺得有心無力,甚至覺得畏懼了。
她覺得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對他,或是對他們之間的感情,她都不知道。
「顏顏,」風絕緩緩的閉上安靜,「你不懂,你什麼都不懂。」
的確,她有很多的東西不懂,原本這世上有很多的傷痛,就不是任何的外人可以訴說的,何況,他根本一個字都不願意說,一點信息都不肯像她透露,她要怎麼懂呢?
于是蘇顏輕輕的笑了,「風絕,我雖然沒有特別特別的善解人意,但是七歲父母雙雙過世,十一歲失去夢想,也算是經歷了人生的兩大挫折,不至于真的什麼都不能明白。」
「所以,我不懂的話,你就不能說到讓我懂嗎?」
只要他給她機會,她願意認真的去懂他。
「如果我告訴你,」他的笑聲很低,低到像是從喉嚨中蹦出來,甚至充滿了無盡的自嘲,還有說不出的恨意,「我跟宮子翊是同一個血脈,我的母親,就是死在我親身父親的手下嗎?」
蘇顏驀然的睜大了眼楮,她猜測了很多種答案,無數種狀況,也做了各種聯想,但是她沒有想到,
結果會是如此的狗血,她先是憤怒,是的,她很憤怒,這是她的第一直覺。
然後很快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是的冷靜,她必須要冷靜。
什麼叫做,他跟子翊是同一個血緣?蘇顏從他的表達里直接得到的信息就是,他們是同一個父親。
子翊的父親是……葉門上一任老大,宮深拓。
「這不可能。」蘇顏幾乎是下意識,就月兌口而出的本能否認,這不可能,這絕對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的意思是你跟子翊是同父異母的兄弟,那麼,這不可能是真的。」
她想都沒有想,就這也說出來了,這種本能不需要任何的緩沖,任何的考慮,甚至,她忘記了要顧慮風絕的感受,所以,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
果然,風絕的臉色立刻大變,一雙眼楮像是覆上了一層冰,正張臉都是如深淵一般的表情,譏誚到極點的冷笑。
蘇顏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嘲笑他自己,還是在笑她。
她寧願,他在笑她。
「不可能,」他一字一頓,冷冷的道,唇角挑出邪惡冰冷的弧度,就這樣看著她,「蘇顏,你來說說看,是怎麼樣的不可能。」
這當然不可能,蘇顏毫不猶豫的這麼覺得,如果子翊跟他是親兄弟那麼毫無疑問風絕就是另一個女人為宮叔叔生的孩子。
她在葉門生活了那麼長的時間,宮深拓有多愛夏堇,這一點,她從小看到大,再清楚不過了,堪稱世界男人的模範。
他愛夏堇,對夏堇意外的其他人都是斬釘截鐵,冷漠無情,他是絕對不會容許夏堇以外的女人為他生孩子。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不小心發生這樣的事情,毫不懷疑,這樣的一個孩子,說不定會被他親手掐死,因為,他決不允許任何的事務任何的人,來威脅到他跟夏堇的感情,這一點,她可以確定。
但是話說到嘴邊,她還是打住了,她不能這麼說。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都不能這樣說,說了……他會很難過。
她的腦子很亂,但是又只能拼命的命令自己馬上冷靜下來,找到最重要的信息,「你的母親,絕,你的母親到底是誰?」
他要是這麼說的話,那她見到的那個女人,那個及其不喜歡她的女人,就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了,是這個意思吧?
風絕卻沉默下來了,他看著她,淡淡的道,「你不是說不肯嗎?那就說說看,這個不可能的理由。」
他知道蘇顏是宮深拓和夏堇養過一段時間,她對他們有感情,她信任他們,這他都知道,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他還是想知道,她到底為什麼這麼說
蘇顏很快平復自己的呼吸,人也冷靜了很多,思維慢慢的順暢了,「我不知道是誰這麼跟你說的,但是我認識的子翊的父母,從我很小的時候感情就特別的好,據說是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一見鐘情,從始至終,從來都沒有變過。」
「他們之間不肯呢過存在一個第三個人,因為宮深拓除了夏堇任何的女人都不看在眼里,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事情,這都是真的。」
「顏顏,」風絕淡淡的笑,「你不覺得,你對葉門的人太偏心了嗎?」
「如果他們真的有你說的那麼好,那麼,我是怎麼出現的?」
他有今天的一切,全都是葉門將他一把逼成這個樣子的。
從他有記憶開始,他的生命里就只要那個殺了他母親的父親,多麼可笑,這世上沒有父母的人何其之多,偏偏他承受這樣的孤獨,還有承受這樣的仇恨。
跟愛有關的恨,從來都是最殘酷的,他從記事開始,就承受。
沒有童年,不能有朋友,不能依靠任何人,甚至最好連一絲一毫的感情都沒有。
他如今萬人矚目,全都是踩著從小到大的羨慕走過來的。
到今天他也許可以得到所有的一切,卻又好像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東西了。
除了當年,她清純斯文的笑容跟面龐撞進他的眼簾,那是他那麼多年以來,除了仇恨跟權勢,唯一想要過的東西,那就是她這個人。
蘇顏咬唇,她偏心嗎?好像是這樣的,她一個多余的字都沒說就直接否認了他說的真相。
他其實是不會說謊的,甚至可以說,他根本沒這個必要這麼做
因為,他其實是這麼的年輕,如果不是被逼的,又有誰願意,去承受這樣沉重的仇恨?
「風絕,你有沒有試過,去親眼調查當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