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唐墨沖著眾人揚聲道︰「點數根本就沒有,也就是零,比一點更小,輸贏一目了然,大家有異議嗎?」
骰子碎成粉末,確實比一點還小。愨鵡曉
這一局,莊笑笑贏了。
眾人紛紛點頭。
唐墨滿意一笑,轉頭看向霍少鋒,嘴角揚起︰「留下你的一只手吧。」
霍少鋒面色發青,他是篤定了自己能贏,卻沒想到對方耍出這麼一招,陰冷地盯著他,哼了一聲︰「這零點是她搖出來的嗎?分明是你替她搖出來的,我只說跟她賭,可沒說跟你賭,這一局根本不算。」
他看得出來,莊笑笑功夫太淺,沒什麼內力,是絕對不可能將骰子搖成粉末的,只有可能是這個男人幫她。
唐墨慢悠悠地瞥了他一眼︰「她手上握著骰盅,就是她搖出來的,我只是怕她手勁小搖不動幫了把手而已,怎麼就不算了?」
在他看來,這場賭局本就不公平,雖然兩人在對骰子的操控天分上伯仲難分,但霍少鋒可以隨意使用內力操縱骰子,而莊笑笑那點內力壓根不夠看,怎麼看都是她吃虧,剛才還在他的干預下輸了一局,不幫她實在說不過去,他才不是因為那個臨時更換的賭注而心生不滿呢,他心底這麼告訴自己。
听到唐墨的話,莊笑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貨耍起無賴來還真讓人頭疼無比,當初被困在船上的時候她就深刻認識到這一點,心里萬分慶幸這次被膈應的人不是自己。于是默默站在一邊看戲,絲毫不干預兩人的爭斗。
唐墨漫不經心的態度,果然激怒了霍少鋒,他暴跳如雷︰「你當我是傻子?她根本沒法使用內力操控骰子,怎麼可能將骰子搖成粉末!」
唐墨一拍扇子,直起了身子,恍然大悟︰「原來你也知道她無法用內力操控骰子,而你卻一點都不忌諱地使用內力,還這麼理直氣壯——這麼一想,這賭局怎麼看都不太公平呢。霍大少你說是不是?」
霍少鋒一時被噎住了,平時跟人賭,沒必要使用內力,他的技巧足以碾壓眾人,可是踫上莊笑笑這樣的對手,要想贏她,就必須使用內力了,這確實有點投機取巧,有失公允。可是她自己都沒提出異議,他也就當她不知道了。
現在被唐墨一語點破,眾人看他的目光頓時微妙起來。
那邊榮成看了看情形,適時地說︰「這麼說來,方才的賭局,即便霍公子勝了,也是勝之不武啊。」
唐墨朝他投去贊賞地一瞥,點頭接著說︰「何止是勝之不武,簡直就是心術不正,圖謀不軌。」
四喜皺皺眉頭,湊上去︰「公子,扯遠了吧。」
唐墨在他腦袋上輕輕一彈︰「小孩子懂什麼,一邊去。」
四喜莫名其妙地退到莊笑笑身邊,順手在桌上抓了把瓜子,有滋有味地嗑起來,還遞給莊笑笑一把︰「要不?」
「不用,謝謝。」莊笑笑擺了擺手,這主僕兩人渾身是毒,遞過來的東西她哪敢隨便吃。
霍少鋒的臉黑得不只一點半點,在賭場縱橫多年,又是永利賭坊的繼承人,順風順水慣了,有幾人敢這麼指責他?
望著悠閑搖著扇子的唐墨,他陰笑一聲︰「想要我的手?那也得有本事拿才行,也不看看三陽城是誰的地盤,太歲爺頭上動土,活得不耐煩了。」
一句話的功夫,紈褲脾性展露無遺,大手一揮就招呼自家護衛動起手來。
嗑著瓜子的四喜見此情形,不由對他肅然起敬︰「敢說公子活得不耐煩了,真有勇氣。」
莊笑笑托著下巴問︰「你家公子什麼來頭?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什麼來頭?」四喜想了想,答道,「也沒什麼來頭,要真說的話,那就唐門的掃帚星吧。」
「這是什麼怪名號?」莊笑笑愕然,壓根就沒听說過。
「公子在江湖上本來就極少露臉,哪里有什麼名號,這掃帚星還是唐門那些人專程給取的呢。」四喜一邊說話一邊嗑瓜子,眼楮還 轆轆地盯著場中的熱鬧看,哪邊都不耽誤。
莊笑笑好奇︰「他怎麼會有掃帚星這麼個稱號的?」
「無非因為他會把身邊的人帶衰,一直衰到死,這種現象多了,自然就有這種流言了,久而久之,大家就都這麼叫他了。」四喜嘴巴不停空,說完笑嘻嘻地瞥向莊笑笑,「你在他身邊待了幾天,之後是不是麻煩不斷?」
莊笑笑回想起來,見過這對主僕後,她確實麻煩不斷,追兵死追不放,跟師兄吵架分開,還遇上雪崩險些喪命……
不由喃喃自語︰「確實一路不順啊。」
四喜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嘆了一句︰「唉,又一個被帶衰的。」
剛說完腦袋上就是一痛——
「說得還真有模有樣,要真能帶衰,你在他身邊時間更久,怎麼一點事都沒有?」
四喜一臉無辜地說︰「因為我是白虎星啊,負到了極致就是正嘛。」
莊笑笑指尖一點他的腦袋︰「就你還白虎星,我還殺破狼星,專克你們這些ど蛾子!」
四喜瞪大了眼楮︰「你還真不怕啊。」
莊笑笑幽幽一嘆,無比傷懷︰「誰有我的麻煩大,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我的愁,你不懂。」
就在兩人閑磕牙的功夫,大堂內已經打得不可開交,然而局勢卻是一邊倒的,唐墨踹飛最後一個永利賭坊的護衛,施施然往桌邊一坐。
「太差勁了,讓我連下毒的**都沒有。」
四喜忍不住吐槽︰「公子,講話不要太直接,就算是螻蟻,也是有自尊心的。」
唐墨目光掃向一地的傷兵敗將,閑閑地說︰「螻蟻的自尊心與我何干?就為了那點看不見的自尊心,難不成我以後都要踮著腳走路?」
莊笑笑望向他歪著身子坐在桌邊的姿勢,使勁在腦子里回想,這一舉一動的風華,透著股莫名的熟悉感,怎麼好像在哪里見過呢?是哪里呢?
就在莊笑笑盯著唐墨使勁瞧的時候,驀地看到他背後一抹刀光,急忙叫道︰「小心——」
唐墨好似壓根沒听到一樣,坐得不動如山,直到刀光逼近,迫在眉睫,他才驀地轉身,瞬間撐開扇子架住偷襲的利刃,又是數聲 當 當,身子已經退開一截,有趣地打量眼前人。
「我還以為你不會出手呢。」
霍少鋒眉目之間一片狠厲之色︰「只是在等合適的時候出手。」
唐墨嘆氣︰「作為一個紈褲,你功夫也算不錯了,只是眼光不太好,那種女人也想招惹。」
四喜斜眼看向莊笑笑,驀地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點什麼。
莊笑笑左右瞧瞧,發現實在沒有其他可疑的人之後,最終指了指自己,頓感無辜躺槍。
收拾一個功夫不錯的紈褲,唐墨即便不用毒也綽綽有余,很快,霍少鋒就毫無招架之力地被按在桌上。
「你說,是留下右手好,還是留下左手好呢?」
唐墨手指把玩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時不時在他眼前晃過。
「敢動我,霍家不會放過你的……我要讓你全家不得好死,男的賣去為奴,女人賣去為女昌,日夜被人踐踏……」
霍少鋒徒勞掙扎著,嘴里不停罵著粗鄙難听的話,唐墨不耐煩,一巴掌打了回去,笑了一下,眼里寒光驟起︰「嘴還挺硬。」
看到那把刀當真要在霍少鋒身上扎下去,莊笑笑忍不住說︰「小懲大誡便可,何必非要斷胳膊斷手的。」
唐墨聞言頓了一下,想起什麼來,說道︰「這麼說好像也對,有的時候胳膊沒斷你卻恨不得它斷了才好。」說著沖莊笑笑一笑,「還是你有主意。」
莊笑笑打了個寒噤,覺得似乎說了句多余的話。
然後她就看見唐墨取出銀針,在霍少鋒的胳膊上扎了一針,正要扎第二針時,外面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同時響起的還有粗獷的喝令︰「何人在賭坊聚眾鬧事,統統拿下,帶回去審問!」
是官兵來了!莊笑笑暗叫糟糕,光顧著看熱鬧,忘了這一茬了。
當即飛身朝窗戶掠去,唐墨看了眼即將破門而入的官兵,余下三根針隨手往霍少鋒身上一扎,直疼得他渾身抽筋。
「算你走運。」
說完他向四喜一個示意,兩人先後從窗戶躥了出去。
只見莊笑笑已經繞過院子跑到了官兵後面,指著他們二人大叫︰「快抓住他們,就是他們在賭坊鬧事,殺了好多人呢!」
那些官兵一听,頓時拔出武器將二人圍了個結實。
唐墨氣得牙癢,等他一通毒粉撒下來,放倒了七七八八,又解決了漏網之魚後,莊笑笑已經趁亂跑得沒影了。
「功夫不行,逃跑的本事倒是不小。」
擺月兌了官兵,走在清冷的大街上,望著眼前茫茫夜色,唐墨重重哼了一聲。
四喜眨了眨眼︰「公子,又這麼跟丟了?」
「經過上次的教訓,我還可能跟丟人嗎?」唐墨說著從袖子里取出一個精致的雕花銅盒,小心翼翼打開蓋子,里面躺著一只藍色蝴蝶,之前像是陷入了沉眠,此刻在月光下動了動觸須,蘇醒一樣緩緩伸展開翅膀,從盒子里飛了出來,大約有半個巴掌那般大小。
四喜眼楮亮了一下︰「迷蝶?」
這種蝴蝶是用迷迭香養大的一種西域蝶,又叫迷蝶,只要有迷迭香出現的地方,它都能追蹤到。
唐墨伸出一根手指,那迷蝶有靈性般停靠上去,輕輕扇動藍色的翅膀。
四喜明白了過來︰「你什麼時候在她身上撒的迷迭香,我怎麼都沒注意?」
唐墨哼道︰「當然是在靠近她的時候,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離她那麼近?」回想起當時的觸感,唐墨驀地有些心律失常。
四喜瞥了他一眼︰「公子,你知不知道有句話叫做,越是解釋就越是掩飾。」
「解釋什麼?掩飾什麼?莫名其妙,小屁孩成天想太多影響長高。」唐墨指尖輕輕一彈,讓迷蝶飛了出去,自己緊隨其後。
四喜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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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是一片溶溶月華,映照著籬笆圍牆,蒼老古樹,石子小徑,格外寂寥。
盛清歡已不知在木桌邊坐了多久,身上浸染了一層銀霜,可是他眉目之間卻沒有顯示出半點不耐煩來。低垂著眸子,右手中握著一個細瓷瓶,緩慢摩挲,心內尚在琢磨下午慕風說的話。
「這是我趕了兩天兩夜研究出來的解藥,吃了它你的毒算是完全解了。」他連連打著呵欠,眼淚汪汪,顯然熬夜熬得十分辛苦。
與慕風相反,他卻是漫不經心︰「我不是說了不急的嗎。」
「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我只知道我是個大夫,最見不得病人在我面前病怏怏的,這藥你愛吃不吃,反正我此行的任務是完成了,準備回去了。」
他頓了頓,正色抬眸看他,語氣誠懇︰「多謝。」
慕風拱了拱手︰「當不起你的謝,少坑我就行了。」
盛清歡起身將他送出去︰「你的護衛還在村子外面守著嗎?」
「嗯,和來時一樣,由他們護送我回去。」
「路上小心。」盛清歡頓了下,又問,「京城里的情形還好吧?」
「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皇帝以為他派人緊追不舍的是池鈞,壓根沒想到其中另有玄機。四侍跟著你們一離開京城,肅王府里留著沒走的兩名公子,還有那些雜七雜八來歷不明的人,就被我用藥物控制住了,不會有問題。」
盛清歡點了點頭︰「那就好,我一直相信,將後方交給你絕對沒有問題。」
這話卻讓听見的人打了個冷顫︰「別太相信我,我只是個大夫,手無縛雞之力,你還是快點回去吧。」
「還不到時候。」
「罷了,那我先走了。」慕風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又問,隨口一提,「對了,要不要我留點預防瘴氣瘴毒的藥給你。」
盛清歡一想,他雖然用不上,但莊笑笑會需要,于是點了點頭。
慕風將帶過來的藥箱清空了一半,才被盛清歡放走,臨走時唉聲嘆氣,念叨什麼年少無知誤交損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