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墨回頭一望,叫道︰「當心,箭上有毒。」
經他一提醒,眾人紛紛低頭伏在馬背上,小心翼翼躲避,生怕沾上毒箭。
望著蝗蟲一樣從身邊掠過的箭陣,莊笑笑忍不住叫道︰「你們唐門的毒藥都不要錢麼,隨隨便便就往箭上涂。」
「還真被你說對了,唐門什麼都不多,就是毒藥多。」難得四喜還有功夫跟她答話。
然而說完這句他就沒聲了,一面要護住功力盡失的唐墨,一面要躲避毒箭,實在是累得夠嗆。
蘇白擔心莊笑笑,特地讓自己的侍衛過來護在她左右,莊笑笑一面揮動短劍扒開身邊的流矢,一面說︰「保護好你們家公子,不用管我。」
那邊已有幾名侍衛不敵,哀呼著落馬,蘇白身邊的防護圈頓時被撕開一個缺口,圍在莊笑笑左右的侍衛見狀,只得策馬回去將缺口補上,畢竟蘇白才是他們首要保護的人。
盛清歡往前面一看,提醒道︰「要進樹林了。」
果然林子已經露出一角來,馬上就不必懼怕身後的追兵了。
就在這時,莊笑笑的坐騎後臀上中了一箭,立即揚起蹄子嘶聲悲鳴,她一個不察被甩下馬背,一切發生得來不及反應,就在她以為自己要被摔死的時候,一只手將她攔腰抱起,落在了另一匹馬的背上。聞到身後漂浮的白檀香,莊笑笑心內一定,安心被他抱在懷里。
前面蘇白等人已經進入林子邊緣,藏在里面待命的隊伍听到動靜已經沖出來接應,馬蹄隆隆震動中一場大戰很快要拉開序幕。這個時候原本應該跟著蘇白進入林子的盛清歡卻輕振韁繩,猛然調轉方向,往林子另一邊隱入進去,落在後面的藍黛和唐墨主僕略一遲疑,也跟著他掉了方向,于是幾人便趁著那邊短兵相接的當口,輕易月兌離了蘇白的隊伍。
莊笑笑望著隱沒不見的蘇白等人,有些愣愣地問︰「你是故意的吧。」
盛清歡倒也不反駁,鼻子里嗯了一聲。
莊笑笑有點別扭,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溜了,是不是有點不厚道,怎麼說她也把蘇白當做朋友,于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你這是做什麼?」
盛清歡沉默了片刻,悶悶地說︰「難道讓你回去梁州嫁入鎮北侯府嗎?」
原來是在計較這個,莊笑笑心情稍微變好了,嘴上還是辯解道︰「誰說我去梁州就一定要嫁了。」
盛清歡攔在她腰間的手緊了一緊︰「反正不準去。」
莊笑笑撇了撇嘴︰「我若真要去你也攔不住。」
兩人較勁的時候,身後的幾人已經追了上來︰「我們這是去哪?」
盛清歡言簡意賅︰「京城。」
藍黛本來就是跟著莊笑笑的,自然沒有意見,唐墨主僕一時也沒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去,也未提出異議,于是一行人十分默契地擺月兌了唐門和官兵,徑自隱入林子深處疾行。
及至入夜時分,穿過林子,又越過一片荒地,就看到一家客棧孤零零地挺立在過往的道路上,奔波一路,幾人早已累得不堪,喜出望外地敲響了客棧的門,店家打著呵欠拉開門板,見幾人風塵僕僕的,倒是十分熱情地將他們引了進去。
因為這處地界荒蕪,今天晚上並無其他的客人,他們幾人倒也樂得自在,就在大堂里坐下等待用膳。
店家打量著幾人,目光先是在兩名女子身上轉了轉,然後又在行動明顯有些吃力的唐墨身上一瞥,最後看了看右手僵硬的盛清歡,嘿嘿一笑︰「客人這是受傷了嗎,我正好懂些醫術,不如為兩位看一看?」
唐墨原本正取了杯子喝水,杯口到唇邊時頓了一下,飲了一小口就放下,說道︰「不必了,我困倦得緊,只想早點休息,明日再說吧。」
坐了會兒,莊笑笑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飯菜什麼時候上來啊,我快餓死了。」
店家歉意地笑笑︰「後廚在做呢,稍等片刻就好。」
莊笑笑就要起身︰「後廚在哪,我去瞧瞧。」誰知道剛剛站起來,腳步就一個不穩,身子軟綿綿栽倒下去。她心底驚異不已,那杯水她明明就沒有喝,怎麼會……
與此同時,身後也傳來相繼倒地聲,看來中招的不只她一個。
望著被藥翻的五人,店家嘿嘿一笑,招呼小二︰「黑子,快過來,今兒又撞上幾只肥羊,這妞兒穿金戴銀,身上行頭怕是值不少錢。」
在後堂忙活的小二急忙上前來,亦是笑得一臉不懷好意︰「不僅穿金戴銀,這身段也看著讓人心癢癢。」說著伸手就往她凹陷的後腰處模去,然而沒想到的是,手伸到一半,就感到一陣劇痛難耐。
「哎呦!」慘呼一聲,他就捂著手倒在地上打滾。
店家震驚地看著原本倒在桌旁的幾人相繼起身,目光清明,渾然無事,壓根就沒有任何昏聵之色。
「你們……」
「是不是很奇怪,你下在蠟燭中的藥對我們並無作用?」
唐墨唇邊的笑意,十分地欠揍。
「覺察到不對勁的時候,我們就已經先後閉氣排毒了,蠟燭里的迷藥,自然無用。」
店家還是不解︰「別人沒喝茶水,可是我明明看到你喝了的。」
四喜哈哈笑道︰「一般的藥物對我家公子無效,小時候耗子藥他都拿來當零嘴吃的,你那點算什麼。」
唐墨的體質已被毒物練就得異于常人,所以即便喝了加了料的茶水,也絲毫沒反應。
眼見下藥失敗,店家不死心地吆喝︰「大武,吳三,都出來,拿下他們!」
很快,後面又躥出兩個大漢,氣勢洶洶地操著家伙上前來。
「你們該慶幸我現在身邊沒藥,不然……」唐墨惋惜地嘆了一聲。
「公子你歇著,這幾個人我來應付就行了。」四喜摩拳擦掌,他有好久沒露功夫,早就按捺不住了。
唐墨打了個呵欠,擺擺手︰「快點料理了,咱們好去睡覺,這一路困得慌。」
「你們……」店家深感受到了侮辱, 當拔出大刀就砍,結果理所當然地,四喜的衣角都沒模到就被放倒了。
唐墨看也不看周身的混戰,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搖了搖頭︰「這加了料的茶喝著味道就是別扭,四喜,趕緊重新換一壺上來吧。」
四喜收拾完最後一個,找出繩子將幾人來了個五花大綁,統統扔去柴房關著,然後才回來去廚房燒水,藍黛也過去幫忙,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吃的填飽肚子。
盛清歡俯身察看莊笑笑的情況,見她只是昏迷過去,並無大礙,于是抱起她往樓上走。
「我帶她去房間歇著。」
來到二樓,推開最里面一間房門,看收拾得還算干淨,便走進去將她放在床上。然後來到窗邊,將緊閉的窗扇推開,夜風進來些,空氣頓時清新了許多。
他回轉到床邊坐下,低頭去看莊笑笑,取下她臉上的面紗,見她眉目舒展,安然寧和,好像睡著了一樣。
大概是上次重傷的緣故,膚色微帶病態的蒼白,唇色也黯淡了些許,臉頰仍舊是凹陷進去,縴長的黑羽睫無力垂落,顯得一張小臉有些瘦弱得可憐。
他不禁低下頭,用唇去踫了踫她的臉頰,低聲道︰「你還是有點肉的樣子好看些。」
被他這麼一騷擾,莊笑笑眉頭皺了皺,睫毛抖動著,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面前的情景,一時呆愣,隨即擰起了眉頭,伸手去推他,嘟嚷道︰「你做什麼,又欺負我,走開走開。」
盛清歡被她迷糊的樣子逗笑了,不僅沒有退開,反而湊近了去咬她翹起的小鼻子。
「怎樣欺負你了,這樣,這樣還是這樣?」
一連在她臉上輕咬了好幾下,咬得她又癢又麻,氣得直哼哼,他倒是越發得意起來。
莊笑笑郁悶之下起身從床上坐起,使勁將他推開,模了模仍舊有些犯暈的腦袋,問道︰「這是在哪,我昏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
「還是在客棧里,開黑店的那幾人被收拾了,不必擔心。」
莊笑笑想了下,問得有些不大好意思︰「你們都沒中招麼?」難道就她一個人被放倒了?
盛清歡不由好笑︰「明明是山匪出身,怎麼警惕性這麼差,記得最初的時候,你防備我倒是防備得緊。」
莊笑笑忍不住辯解道︰「就是因為有你在旁邊,我才沒想那麼多的……」這話一說出來,就覺得有點不對勁。若是以往她一個人的話,心中確實會多防備一些,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有他在身邊照顧,她就懶得想那麼多了,反正有什麼危機他都會為自己化解,那些事交給他操心就好了。
這麼一想,她就有些驚異了——她是什麼時候對他有種依賴的?就算是對黎安,她都沒生出過這種心理。
盛清歡听到這話,哪能不明白背後的含義,笑得越發春風得意了,忍不住打趣地說︰「我看你的防備全部都用我身上了,難得我心思全在你身上,你卻防賊似的……」
莊笑笑月兌口說︰「什麼全用在你身上了,要真對你嚴防死守,你以為那天會發生那種事嗎?」
這話一說出來,莊笑笑就後悔了,好不容易將那件事拋在腦後了,怎麼又提起來了?頓時有種自掘墳墓之感。
「那天?」盛清歡眨了眨眼,墨玉瞳中幽光閃閃,「那天你並不是毫無意識吧?」
莊笑笑目光往旁邊飄了飄,甕聲道︰「我什麼都不記得了。」風從窗外吹進來,有點冷,她扯過被子裹在身上。
那天藥物作用下,她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身子發熱,腦子里一團漿糊,壓根就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還好她沒多少記憶,不然想起自己如何纏著他廝磨,只怕恨不得昏死過去。唯一記得的便是他身上熟悉的白檀香,縈縈繞繞十分好聞,倒並未讓她難受抗拒。
盛清歡眸中笑容深了幾分︰「既然不記得,那我們再來一次?」雖是疑問的語氣,可行動卻不是那麼回事,伸手去扯裹在她身上的被子。
莊笑笑被他嚇得往床里縮去,卻擰不過他的手勁,一下子被他壓在身下,好在中間還隔了一層被子,她推著他︰「你不許胡來。」
他不理會,低頭去吻她的下巴,眼楮,耳垂,朝她耳朵里吹氣︰「怎麼樣算胡來?」
莊笑笑被他擾得面色緋紅,心髒急速跳動不止,卻顧忌著沒去踫他的右臂,只說道︰「身上有傷還這麼不老實。」
盛清歡有些意外︰「你怎麼知道我的傷?」
莊笑笑翻了個白眼︰「那把劍被你砍斷了,我就注意到了。」盡管他有意無意地掩飾,她還是注意到他整個右臂動作僵硬,自然明白為了斬斷鐵鏈傷到了筋脈。
「受傷就受傷了,還要裝的跟個沒事人一樣,真不知道這是叫逞強還是好面子。」
盛清歡笑了笑,覺得今天做的全值了,心里一片歡愉。
「我還以為今ri你就只顧著唐墨,一直跟在他身邊噓寒問暖……」
這話若是早一刻說出來定是酸氣十足,現在倒是多了幾分取笑意味,不過到底還是帶著酸氣。
莊笑笑忍不住再次翻白眼︰「他現在內力全失,身上全是用刑的創傷,當然要多照顧一些,真不明白這有什麼好計較的。」
「那我呢,我傷得也不輕,怎麼沒見你噓寒問暖?」
「很嚴重?」莊笑笑有些擔心了。
「你親我一下,就不嚴重了。」他下手留了分寸,雖然損傷筋脈,但這陣子只要不妄動武,好好調養,日後不會有什麼大礙。
听他這麼說,莊笑笑頓時不擔心了,沒好氣地捶了他一下︰「起來,沉死了。」
那點力氣盛清歡根本沒當回事,用左臂環住她,在她耳邊輕道︰「笑笑,回京城之後,我們就成親吧。」
「成什麼親?」莊笑笑呆愣,她壓根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見她這副反應,盛清歡不樂意了︰「難道你就沒想過負責?」
負責?那天的事情,明明是她吃虧多一些吧,她都沒叫負責,他嚷嚷負什麼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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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文已經寫了三十多萬字了,按照從前的標準,都該完結了,頭一次寫這麼長,不過也不會太長了,正文最多四十萬的樣子。然後,我開始計劃番外要寫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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