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絕一直緊緊的握住楚雲落的手,那種無措感,仿佛只要稍不注意,她就會憑空消失一般。睍蓴璩曉
盡管已經疲憊不堪,眼神開始無力的往下垂,握住她的力道,卻絲毫不減。
楚雲落此刻不知道是該勸他好好休息,還是任他這樣握住?
從來沒有去真正的體會過他的內心,竟然隱藏著如此的脆弱一面在內。
他此刻的恐懼,讓她覺得心都跟著一塊兒揪緊了。
「表妹……」
鳳絕開始無意識的輕喚,
「我不要睡下去。」
他堅持著,唇色越發顯得蒼白。
「我在這兒陪著你。」楚雲落依附在他的耳畔,緩聲說道。
她相信,此刻的自己,對他而言,就像溺水之人所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假如她不給予任何回應,很可能會讓他陷入無邊的絕望當中。
而她的話,也真正的起了作用。
鳳絕的表情慢慢的變得柔和了些,唇角開始向上,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整個人似乎都不再那麼緊繃了,他開始慢慢放松下來。
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在這兒,沒有任何可以打擾到他情緒的事情,他終于可以全身松懈下來,長舒一口氣,表妹就在這兒,她不會離開。
楚雲落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此刻的鳳絕,生命跡象異常的微弱。
他的頭頂,滋生出一圈淺淺的藍色光暈。
這種光暈說明鳳絕此刻之虛弱,已經到了一定的界限。
假如再過去一點,他就離香消玉殞不遠了……
只是讓楚雲落不理解的是,藍色光暈在頭頂的出現,通常是修煉魔法的人才能具有的,即使是武者,也不會有這種特征出現。
為什麼是廢柴的鳳絕,頭頂上卻有這樣的光暈?
隨著藍色光暈的越來越弱,鳳絕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輕了。
楚雲落有些急了,伸手,輕觸他的臉頰,冰冷不已︰「絕……你醒醒。」
他似乎已經陷入了昏迷當中,只是唇角,卻還漾著一絲滿足的淺笑。
「表妹……我不會走的,我能堅持下來。」
鳳絕異常艱難的開口,嗓音已沙啞至極限。
他氣若游絲,卻在听到楚雲落的聲音之後,瞬間便睜開了眼楮,沖她露出一抹低迷的淺笑。
這個笑容,帶著無限的希望。
看到她的存在,他已經覺得,任何困難都將變成動力,讓他勇敢的撐下去。
「絕,你是廢柴,為何又出現魔法師的特征呢?」
楚雲落不解,便出聲問道。
鳳絕一臉茫然的搖頭︰「我不知道……表妹,許多事情,我的腦海里都是一片空白,我只知道,我和你有了孩子,我要來對你負責,其它的事情,隨著我昏迷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我大多忘得一干二淨了,可我真的使不出半分玄力啊。」
關于這一點,鳳絕本人似乎都覺得異常疑惑。
見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楚,楚雲落也沒好再追問下去。
「我甚至,連父母的模樣都記不清楚,關于這個我也覺得很奇怪,好像我腦海里的記憶是不完整的,零零星星的,我也只找著了關于你的。」
鳳絕露出一絲苦笑。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為了追尋楚雲落而來。
除此之外,他沒有其它記憶。
楚雲落開始更深層次的去試探他的玄氣,卻是丁點也探不出來。
卻發現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鳳絕的身上,似乎少了許多東西。
修煉魔法之人,分為精氣神三層。
而鳳絕,精,神,似乎都探測不出。
而僅有的氣這一層,也弱得很。
也就是說,鳳絕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所以,他明明有魔法師的特征,卻又只是一個廢柴。
怎麼會這樣?
楚雲落只覺得這件事情太玄妙了。
鳳絕表哥居然連精和神都沒有!那些特質上哪去了?
「表妹,你不用難過,自我有記憶以來,我便知道,我身上缺失了幾樣東西。」
鳳絕反手握住楚雲落的素手︰
「這樣的我……真無能,不能保護你。」
說到這兒,他眼里的神色越發的暗淡下來。
他的表妹,如此神彩飛揚。
如此的耀眼無雙,她不管往哪里一站,都是令萬物為之失顏色的存在。
這樣的楚雲落,他由衷的覺得,她是俯看眾生的女戰神。
而他,只能以敬仰的方式,去看她。
他多想變成那個最強的男人,與她並肩笑看人生起起伏伏。
發覺了他眼中的落寞,楚雲落笑著說道︰「絕,每個人來到這個世上,都帶著他的使命,既然老天爺要讓你變成現在的模樣,想必有他的用意,你不用為此而難過,現在的你,不是也很好嗎?」
「我只是想變得更強,那樣,我可以保護你,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能眼看著你四處為了小沫沫的事情而奔走,而我這個當爹,卻幫不上一點忙,我真的覺得我愧對小沫沫,沒有盡到一點做父親的責任,現在自己又躺在這兒。」
鳳絕閉眼,有淚滑落。
他真的好自責。
他缺失的那些部分,到底上哪兒去了?
倘若都完整的歸集至一塊兒,那麼他是否就不再頂著廢柴的名號,而可以修煉魔法,一步一步變強,直至變成最強者,保護表妹?
隨著這個念想越發的強烈,鳳絕只覺得身體內有一種莫名的沖動,想要釋放出來。
只是,還差一個宣泄口。
他試著靜下心去沖破這些,卻屢屢受阻。
暗形殿內禁之門。
阿九焦慮萬分的聲音響起︰「皇,我看這次您似乎很痛苦。」
「本皇無大礙。」
暗皇慢慢的揭下銀色面具,露出一張堪稱風華絕代的臉龐來,眉眼間,皆是精致唯美,無一處不透著完美,左眉骨上方,有一朵類似桃花的紅色胎記,讓這張臉,又更添了些許風情萬種,此刻,這如如玉般的膚色上,正不停往外滲透出豆大的汗珠。
「都怪阿九無能,尋了這麼久,血琉璃也沒有找到。」
阿九的聲音,帶著滿滿的自責。
「為什麼這一次,您會如此痛苦?難道是分身的實力變強了?可是也不對啊,那不過是您氣層之中小小的一個分支,怎麼可能對您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因為有了念想,有了希望,抓住了那抹希望,便不願意舍棄,才會產生出如此強烈的願望。」暗皇輕吐一口氣,唇色蒼白,唇角,卻掛著一抹淺笑︰「本皇倒是很好奇,自己跟自己作戰,最終會演變成為什麼樣的後果。」
「尊貴的殿下,這個點了您還在禁之門待著做什麼?」
禁地之外,響起獨孤夜懶懶的聲音。
阿九有些慌了,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暗皇重新戴上面具,從容不迫的答道︰「夜你若是想進來便進來吧,咱們也好久不曾敘舊了。」
「不了,這是禁之門,我還是在外等著吧。」
獨孤夜的聲音,帶著一絲遲疑。
听到暗皇如此爽快的回答,他反倒變得越發小心起來。
暗皇的底,他現在已經模不透了。
所以,禁之門里有什麼,誰知道呢?
「皇,您若一直不出去,夜公子是不是會一直等?」
阿九有些為難的問道,
「讓阿九出去,想個法子引開他。」
「不必了。」暗皇揮手制止︰「本皇現在便出去。」
「不行啊皇,現在是您最脆弱的時機,您怎麼可以出去,萬一讓夜公子給看出來。」阿九急了,伸手就來拉暗皇的手臂︰「還是讓阿九出去吧。」
「即使是本皇最脆弱的時候,也不會輕易倒下去。」暗皇起身,腦海里掠過楚雲落那張美得囂張的臉龐來,這世間,也就那個女人,她有那個膽子,在他傷口上撒一把鹽,還跑得飛快吧。
「可您方才都說了,那個分支現在有了強烈的願望,所以他在阻止您的召喚啊。」阿九仍然處于憂慮當中。
「那便讓他再得瑟一段日子,你抓緊去找血琉璃。」暗皇緩緩說道。
禁之門緩緩打開,戴著面具的暗皇精神煥發的步出。
獨孤夜非常直白開口︰「我看到楚雲落離開暗形殿了,而費盡心思將她帶到此處的您,卻放任她就這樣離去,所以,暗自想著,是不是她將你給傷著了?」
說完,他有些曖昧的眨著眼。
那個神情,不言而喻。
「她傷不了本皇。」
暗皇淡淡的回答。
獨孤夜卻越發覺得自己猜中了。
楚雲落那個女人果然是女中豪杰,連一向英明神武的暗皇,她都能讓人家內傷,卻說不出口。
他沒有注意到,此刻面具之下的暗皇,唇角緩緩勾起。
以暗皇對獨孤夜的了解,他越是肯定的回答,獨孤夜便越會認為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那不如就隨著他的思維走下去。
「她哪一點吸引了你?是因為眼神的相似嗎?」
獨孤夜此刻的眼里,卻染上了一絲痛楚。
原來,他也察覺到了。
暗皇心中暗想不妙。
但他自己非常清楚,楚雲落即使眼神與玉兒不像,也阻止不了他對楚雲落的愛。
而夜若是也發現了這一點,難免又會將當年之事浮現于腦海,徒添傷感。
「我果然猜得沒有錯,是因為她跟玉兒一樣,都有一雙這世間最美麗的眼,你就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她吸引了是嗎?你這樣做,又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玉兒?」
獨孤夜眼里的神色復雜不已,陷入無比的回憶當中。
他與暗皇,玉兒,三人自小一起長大。
玉兒天真爛漫,純美無瑕,像鳳池河畔的白蓮那般,冰肌玉骨,是這世間少有的美麗少女。
他永遠都記得,玉兒親切的偎進他的懷里,高興的說︰夜哥哥,長大了我就要嫁給你。
他也永遠記得,玉兒永遠都在笑著,仿佛這世間沒有令她難過的事情。
玉兒從他的身後偷偷的出現,再捂住他的雙眼︰夜哥哥,你猜猜我是誰?
往事,如潮水一般,狠狠的撞擊著他的回憶。
讓他再度面臨當年的那種痛苦。
「……」
面對他的指責,暗皇有些無言以對。
當年的事情,他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混亂一片。
他對玉兒,確有好感。
只是在知道夜對玉兒的用情之深之後,便果斷放棄了這種好感。
現在回想,那種好感應該是僅止于喜歡二字之上,與愛,還是有一段距離的,否則也不會那麼輕易便放下。
為何後來的事情會發生那樣的逆轉,他也一直無法想透徹。
那狂亂的一夜,玉兒為何會在與夜成親的當晚,跑到他的房里來……
她顫抖的抱著他,在他懷里猶如一只慵懶的貓。
她的手,死死的圈住他的腰際,不讓他有一絲逃離的機會。
「玉兒。」
他本能的要推開懷里的人。
她還穿著大紅的嫁衣呢,她即將成為夜的妻子。
即便從前對她有好感,那也應該僅止于此。
他很清醒,所以,想也沒想便要將玉兒給推開。
可玉兒卻執著不已的再度環上了他的腰︰「你不喜歡玉兒嗎?」
「你是夜的妻子,現在夜還在外面與眾人把酒言歡,你卻跑到這里來,這成何體統?」他的雙手,再度用力,將玉兒給推開來,眼里的神色,冷冷的。
「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是愛我的,只不過礙于夜的原因,你一直將這份愛埋在心底。」玉兒抬起美眸,盈盈而動,唇角的笑意,絕艷傾城︰「今晚的我,難道不美嗎?不足以讓你心動嗎?」
這一刻,他的心,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
「玉兒,你是不是被什麼人控制了,否則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在替玉兒的這些反常,給出這樣的解釋,否則,他真的無法想象,這會是那個純美無瑕的玉兒所說出來的話。
玉兒與夜之間的感情,是他從小到大,一直在見證的。
怎麼會臨到了成親這晚,演變成這樣?
「我沒有被任何人控制,我只是點中了你心里的話,對不對?所以你現在慌了,亂了,不知所措了,既然愛我,為什麼不直接說出來呢?」玉兒抬起美眸,直直的鎖住他的臉龐,「你與夜二人,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種類型,我現在覺得,你更能吸引我。」
「玉兒,你喝醉了。」他搖頭︰「你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來,夜若是知道了,該有多傷心啊。」
「我沒醉,我一直以來,愛的就是你,只是你從來不給我機會說出來罷了,你將夜看得比我重要,所以,你忽略掉了我的對你的愛,一味的將我往夜的身邊推,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我心里有多難受,我想看著你開心,所以我听從你的安排,我接受了夜,這樣你該滿意了,該賞我一個笑臉了吧?可是你沒有,你仍然對我不屑一顧。」玉兒的話,如夢囈,卻一字一句,直擊中他的心底。
原來,玉兒一直愛著的人是他?
只是,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夜愛玉兒,從很久很久之前,便一直愛著她了。
愛她天真爛漫的笑臉,亦愛她純真無邪的個性。
如今,眼前這個人,還是玉兒嗎?
她的每一句指控,都讓他覺得頭皮一陣又一陣的發緊。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玉兒的心里,埋藏著如此之多的對自己的怨與恨。
「你怎麼了?不說話了?」玉兒淺笑出聲,「是不是很驚訝,是不是很難過?假如,你能細心一點,多關注我一點,是不是就會發現什麼?是不是就會發現,每當我走到夜的身邊時,其實眼神是停留在你身上的,每當我對夜笑顏如花時,其實我的心在默默的祈求,我的如花笑顏,能為你而綻放。」
「現在說這些,一切都晚了。」他終于冷靜下來︰「你現在趕緊回你的新房,我當這一切沒發生過,一切便可以回到原點,夜仍然會是那個一心一意愛護你的人,而我做為你們的大哥,也會一如從前,什麼都不會改變。」
「不!早就變了!」玉兒有些失控的尖聲叫道︰「從你們決定讓我嫁給夜哥哥的那個時候起,一切就變了!為什麼你不愛我?」
她失控的撲向了他,抬起淚眼朦朧的臉,踮起腳尖,捧住他的臉,忘情的吻了上來。
此刻,房門被推開來。
大紅的喜服,還彌漫在空氣之中的喜慶並未散去。
獨孤夜就這樣以石化的動作,站在了門口。
不可置信的看著房內的這一幕。
他所摯愛的女人,即將成為他妻子的玉兒,此刻,正死死的摟住他親哥哥的脖子,二人正忘情擁吻。
今晚,是他的成親之夜。
這一幕,多麼的諷刺。
獨孤夜只覺得這一刻,天都已經塌下來了。
眼前的事物,都已變成了一片模糊,他什麼都看不見,也听不見了……
「夜!」
他急了,伸手推開了玉兒,就要沖出去追上他的腳步。
「你不要去追了,既然他看到了,那正好,讓他明白我的心意啊。」玉兒死死的拉住了他的衣袖︰「他已經看到了,你追上去也沒有用了。」
無情的推開玉兒,他的眼里,是從未見過的冰冷︰「玉兒,假如說,從前的我對你還有好感,那也僅限于喜歡,而現在的你,卻讓我痛恨,你如此無情的待夜,他視你為唯一,你卻如此輕賤他的愛,你若不愛,在決定讓你們成親之際,你為什麼不提出反對?卻一臉歡欣的表示願意!你這分明就是刻意為之,你是故意要傷害夜!」
說完這些,他甩袖而去。
房內的玉兒,無力的跌坐至地面,眼里,皆是無盡的淚水。
待到後來,獨孤夜大婚當晚,新婚妻子卻死在了其大哥的房里,這個消息像長滿了翅膀一樣飛遍了獨孤家族每一個角落里。
自那之後,獨孤夜便正式與他決裂。
「夜,當年的事情,我一直想找機會同你說清楚。」暗皇理了理思緒,淡淡的開口。
要道出當年的真相,對夜而言,也是一種打擊。
不說出來,他會一直怨恨自己,認為是自己將玉兒弄到房間里來的。
話一出口,暗皇也有些猶豫了。
究竟是讓夜知道真相的好,還是讓他永遠覺得,是自己負了他,而玉兒仍然完美無瑕的活在他的記憶之中好?
「當年的事情,我已經親眼見證過了,其中還有什麼真相是需要你對我說的?」獨孤夜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人都死了,你要將她從墳墓里挖出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暗皇搖頭︰「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仍然不能從那次的陰影里走出來,我很難過。」
「你當然應該難過,也應該愧疚,假如不是你,玉兒又怎麼會死呢?」獨孤夜眼里,終于染上了恨意,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玉兒還那麼年輕,她跟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怎麼可以這麼對她?你若是說出你的心思,我是你的弟弟,我可以退出,成全你們,而你,萬萬不該用這樣的方式,讓玉兒受到這般的羞辱!」
他的情緒有些失控。
「當年的事情,並非如你所見到的那樣。」暗皇只有重復著這句話,真相,卻遲遲沒有開口說出來。
獨孤夜是他唯一的弟弟。
讓他知道如此殘忍的真相,暗皇真正的猶豫了。
「我只知道,玉兒已死這個事實。」獨孤夜抬眸,凝視著夜空︰「她穿著大紅的嫁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容顏姣好,宛如睡著了一般,我花了很久,才接受了她已死這個事實。」
暗皇上前,伸手,最終輕輕的拍了在他的肩膀之上,爾後,越過他的身子,緩緩離去。
他的步伐,有些沉重。
不知道究竟是緣自于心里的沉重,還是因為那個氣層的分支越發強烈的緣故。
「獨孤絕……」
獨孤夜的聲音,清晰無比的響在暗皇的身後︰
「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當年所犯下的過錯,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玉兒死時的模樣,而你現在的唯一所愛楚雲落,她必定要為你當年的事情而付出最嚴重的代價,我對著死去的玉兒發誓,一定不會看著你有機會獲得你真正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