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空與我敘舊,我卻有話要同你說。睍蓴璩曉」
楚雲落淡然一笑,眸光了迸發出一絲清冷,仿佛那凝結了千年冰川的寒冬一般,這種笑意,自是不達心底的。
君靜秋這樣看著,沒來由得心漏跳了半拍。
此刻的情形,對自己是極為不利的啊……
「楚姑娘有話直說。」
她揚眉,將那些心浮氣躁都給浮去。
爾後,心底也不免涌上一抹酸澀,假如,沒有獨孤夜對自己所做的那些事情,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像個怨婦般只懂得恨。
她本該是個心氣高的女子,端莊大氣,善解人意。
伴在獨孤絕的身側,恰到好處的不離左右,不會讓他覺得煩,也從不會主動去要求過什麼。
獨孤夜將她給毀了。
在楚雲落沒有出現之前,她一直認為自己還有機會。
直至這個叫楚雲落的女子在自己的視線里出現……
這個女人,從一開始丑得慘不忍睹,到後來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不論是她的哪一面,都已經將獨孤絕的眼光給狠狠的吸引住了。
至此,君靜秋恍然大悟,她已經完完全全的被清除在外了。
「是你擄走我兒子?」
楚雲落淡淡的揚眉,神色已然冷峻︰
「我自問與你恕來並無多大冤仇,你為何要處處緊逼不放?還將心思動到我兒子身上?」
「你這是在質問我,知不知道他是暗皇殿下的兒子對不對?你覺得你替殿下生了兒子,就高我一等了對嗎?只要殿下一天沒娶你,你都沒有資格這麼跟我說話!你知不知道我在他身邊守了多少年?整整六年,你一出現,將我所有的過往,都被抹得一干二淨,我為他的所有付出,在他眼里,都成了零!」君靜秋頓時就憤怒起來,憑什麼她如此輕易就得到了殿下?憑什麼她還可以如此雲淡風輕的站在這兒,質問自己?
「他是我的兒子。」
相較于君靜秋的氣得直跳腳的浮躁,楚雲落自是顯得相當淡定,眉眼都不曾抬一下。
孩子的父親是誰,與她要來找君靜秋並無直接關聯。
「我知道他是你和殿下生的,你不需要重復!」
君靜秋此刻的怒意,已經到了一個極端。
楚雲落即使說的再尋常不過的話,听到她的眼里,都只是一種絕對的挑畔。
所以,一句很簡單的話,都可以將她這個充滿了氣的氣球給扎開爆炸。
「娘,你說她是不是失心瘋了?你看她現在神情激動,有些不太正常。」楚小昱在一邊觀察一會之後,非常嚴肅的說道,並且抱著迷你狐站到了楚雲落的身側,以一種異常可憐的眼神看向了君靜秋。
「你這個小鬼你說什麼?你說我不正常?我看你才是最不正常的,這麼小的年紀卻有這樣的修為,為人處事也完全不是一個五歲孩子應該有的狀態。」
君靜秋看著這個縮小版的獨孤絕,心里已經只剩下了苦澀。
「娘,你看,她現在已經有要發瘋的趨勢了。」楚小昱搖了搖頭,似是在嘆氣。
「不要以為你有了一只幻獸,就能拿我怎麼樣,」君靜秋一眨不眨的看著楚小昱︰「現在是我與你娘之間的恩怨,你一個小孩子,還是不要插手我們的事情比較好。」
「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你是覺得,我娘親的修為本來就比你高,再加上我跟小狐,明顯是在欺負你對不對?你很希望我能有自知之明,識趣的跟小狐退出?」楚小昱一眼看穿君靜秋心內的想法。
君靜秋被一個五歲的孩子看穿心事,心下有些窘迫。
楚小昱接下來非常得意忘形的說道︰「不過非常不好意思,我從來都是恃強凌弱習慣了的。」
說完,他還極其無辜的忽閃著長長的睫毛,粉女敕的臉龐上,掛著看似天真無邪的笑容。
「教育小孩子從小就這樣,長大還得了。」
君靜秋埋怨似的看一眼楚雲落。
「這是我們楚家的門風,拳頭就是硬道理。」楚雲落接下話來,輕淺一笑︰「而且還要加上一條,尤其是面對你這種會裝弱小的,更要如此,狠狠打擊,絲毫不能留情面,因為給你臉,你也不見得懂得要。」
「你居然罵我?」君靜秋真的怒了,「你有什麼資格?你不要以為,殿下會在你的身後替你撐腰!」
她挺直了後背,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能強悍一些。
「其實你挺可憐的。」楚雲落張了張唇,終是說了出來︰「成天活得這樣,你不累麼?」
「我不可憐,我一點也不可憐!」君靜秋眼看就要失控︰「我不需要你的憐憫,你憑什麼來可憐我?擺出你高高在上的姿態,來欣賞我的可憐嗎?」
「不僅可憐,還很可悲。」
楚雲落接著分析︰
「但是你弄錯了一個道理,就是讓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人,是獨孤夜,不是我。即使你要找,你有恨,你有怨,也是沖著他,而不是我,退一萬步講,獨孤夜為什麼要這樣對你?是因為獨孤絕,追溯源頭,你真的要怪,也只能怪獨孤絕,你怎麼可以將滿腔的怨與恨都一古腦的蓋到我頭上來呢?」
「當然是因為你!你的出現,才讓殿下舍棄了我!」君靜秋听到獨孤絕三個字,幾乎是失聲尖叫著說完這些︰「你現在很得意是不是?你得到了殿下的愛?我告訴你,你沒有!你不過是個替代品罷了!你以為他是真的愛你嗎?根本不是,你只不過是跟那個女人很像罷了,你難道沒有發現,獨孤夜對你,也是不同的嗎?他明明可以一次了結你,卻偏偏每次都手下留情,這都是因為,你和那個他們兄弟倆共同愛上的女人,擁有一樣的眼神,這就是殿下會迷戀你的原因,不過是因為你是個影子罷了。試問這樣的你與我,又有什麼區別?」
她的話,讓楚雲落的心,幾不可聞的輕顫了下。
替代品麼?
好在……
她並未對獨孤絕動情。
否則,听到這樣的話,她一定會難過不已的吧。
只是,心間的悸動,仍然有些不可避免。
就像是平靜的湖面之上,突然被人扔了一塊石子,雖然很快就沉了下去,但是它始終是在湖面之上引發了一些小小的漣漪的,這種漣漪,她不知道應該稱之為什麼。
君靜秋仍然在喋喋不休的說著什麼,無外乎就是這獨孤兄弟二人,對那個死去的女子,愛到了多麼深的地步雲雲。
楚雲落驚覺自己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不知道如何解釋這種慢慢涌上來的憂傷。
她愛的人,不過是那位強大的暗皇殿下的一個細小的分支罷了,鳳絕消失了,她的心,也就隨之一同石沉大海了,為什麼現在竟又會有這樣的感受呢?
「楚雲落,你現在了解了嗎?你只是個可悲的替代品,不要再沾沾自喜了,他愛的,不是你這個人,只是你的眼神罷了,你沒資格可憐我。」君靜秋最後擺出勝利者的姿勢,唇角終于染上一絲得意的笑容。
「那你呢?你連是個替代品的資格都沒有,你覺得,我們相比,誰更可悲?」楚雲落成心要氣氣她,眼前的君靜秋,已經失去了理智,估計滿腦子里只想著那個叫獨孤絕的男人吧。
中情毒真是太深。
她的話,成功讓君靜秋出招。
楚雲落自然是要回擊的,只不過,在她還未回擊之前,迷你狐已經搶先一步發功,君靜秋被電得趕緊退至一邊,一臉恐懼的看著那小小的一團。
「靠著一只幻獸罷了,你有本事跟我真正斗一場。」
她朝楚雲落憤憤不平的吼道。
單打獨斗,她未必會輸。
君靜秋打的是這個主意。
「如你所願。」楚雲落淡然點頭,君靜秋心里那點小九九,她還是清楚的。
只是,這個君靜秋將自己看得太起了。
也將她這個對手,看得太輕了吧……
楚小昱則抱著迷你狐退到了一邊,迷你狐忍不住出聲︰「這不是中了這個女人的激將法嗎?你娘親幾時變得這麼笨了?」
「娘親她不是笨,她是想讓這個女人死得明白一點罷了。」楚小昱一臉的淡定︰「小狐,你不會是懷疑娘親的實力吧?認為她連這個女人也打不過?」
「這個女人修為可是極高的,能跟在暗皇殿邊的女人,哪里會是省油的燈。」迷你狐血紅的眸子里,染著一絲淺淺的擔憂,看向那已經扭成一團互相攻擊的二人。
「那你更應該相信我娘,沒有把握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楚小昱就差沒拿包瓜子出來嗑一嗑了,「退一萬步說,即使真出什麼事情,咱們還可以補上啊,難道還能放了這個想殺我的女人離開這兒不成?」
說完,楚小昱天真無邪的一笑。
迷你狐滿頭黑線,它原以為,楚雲落同意跟君靜秋單打獨斗,自己與楚小昱便是斷然不可以再出招的,原來……還可以這樣。
那邊,君靜秋接連幾招連楚雲落的邊都挨不著,頓時士氣受挫。
心下想著這樣下去,可能真的要死在這個女人手里了。
獨孤夜若是知道她現在的狀況,會伸出援手嗎?
或者,她最希望的,是想著殿下若是此時在,會眼看著楚雲落將她給殺了嗎?
殿下待她,若是還有一絲的情意,應該會念及過往的情面,伸手拉自己一把吧?
這個女人的修為,好可怕,初見時,她與自己的修為分明就是不相上下的,這才多長的時間,她居然就超越了自己如此之多?
這麼段時間以來,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修為到了這個品階,便有些止步不前了。
可是這個楚雲落,似乎沒有任何的瓶頸期,她似乎一直在不斷的突破往上晉升,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愣神的空檔,楚雲落的人已經一陣風的移到了她的跟前,長劍一揮,君靜秋趕緊往左側一移,她的滿頭秀發已經楚雲落擊出的玄氣斬斷了一半。
假如她的反應再慢一點,方才就是自己的人被闢成了兩半。
「殿下!」
君靜秋突然大喜過望,徑直看向了楚雲落的身後。
那一股強大的磁場的靠近,讓楚雲落明白,來者何人。
此刻,她也非常想知道,這位尊貴的殿下,是不是會出聲替君靜秋求個情什麼的?
「殿下救我!她要殺我。」君靜秋立刻換上一張楚楚可人的臉龐︰「她的兒子,是夜擄來的,不關我的事,我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夜將我帶到此,我事先完全不知情,可是楚姑娘現在卻要殺了我。」
獨孤絕的眸子,染著萬年不變的清冷。
就這樣,居高臨下的看著君靜秋。
這個眼神里,透著一絲復雜的神色。
這個君靜秋,跟在他的身邊也有六年之久。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她是一個安守本份的女子,做事情極有分寸,從來不會逾越,更不會做出任何讓他不悅的事情來,所以,她才能夠被他默認在暗形殿里待著。
如今,她以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帶著無盡的祈求。
「殿下,請你念及過往的情面。」君靜秋見獨孤絕遲遲不語,急了︰「說到底,夜在我身上所做的這一切,全是源自于你啊,假如不是因為這層關系,我又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本皇記得,你在讓夜趕緊強上楚雲落的時候,可並不是像你現在這樣,並沒有你現在這樣的楚楚動人,相反,你的眼神帶著除之而後快的愜意。」獨孤絕緩緩的開口,唇形向上揚著。
雖然在笑,但君靜秋明顯的感受到了那種來自于他眼神深處的鄙夷。
這就是她在殿下心目中的形像,原來已經不堪到如此地步。
怪不得,無論她怎麼求,殿下就是不願意表態。
原來,他的心里,無論如何,也已經裝不下她了。
他是真的愛上了楚雲落吧,否則,又怎麼會如此在意她讓獨孤夜去強上楚雲落的事情呢?
「無話可說了對嗎?」
獨孤絕冷眼看她,出聲問道。
「殿下,好歹我也在你身邊盡心盡力伺候了這麼多年,難道就真的抵不過她嗎?你一定要做到如此絕情絕義嗎?」君靜秋見軟的已經不行,但現在除了大打苦情牌,她已經沒有別的辦法,只求獨孤夜能趕緊出現,念在她的身體他還很喜歡的份上,救她一命。
「她是我的女人,你卻一再打她的主意,你明知道楚小昱是我的兒子,你也敢動要殺了他的念頭,你說面對這樣的你,我要怎麼跟你念舊情?若對你念了舊情,你讓我如何面對我的女人以及我的兒子?」獨孤絕說到他的女人時,眼里情愫一下子就變得無比柔軟。
仿佛原來灰暗的天際,突然一下就晴空萬里了。
楚雲落在听到這樣的話時,本該小小感動一下。
卻因為一念之間想到替代品三個字,莫名的有些心情不太好。
君靜秋開始面如死灰。
楚雲落身形已至︰「我對你動殺念,不是因為其它,只是因為你要傷害我的兒子,僅此而已,望你記住。」
君靜秋抱著最後一絲殘念,突然死死的摟住了獨孤絕的腿,當場便淚如雨下︰「殿下,求您原諒我吧,是我被鬼迷了心竅,這一切都是因為夜公子他……自從他強佔了我之後,我便無法擺月兌他的束縛,不管我逃到哪里,他總能將我找到,我無處可去,我無路可逃,在這樣的你追我趕之後,我漸漸只有被動的去承受他強加于我身上的一切,我的心,在這種時候,變得異常狹隘,我變得愛鑽牛角尖,我變得特別偏執,但我對你的愛,卻始終如一,不論在什麼情況之下,即使他壓在我身上,我也只當他是你,只有這樣,我才可以好過一點,你若是能換位思考一下我的感受,你便可以原諒我的,你一定可以原諒我的,我從來都不想變成現在這般模樣,我也恨極了自己,可是我已經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根本回不了頭了……」
她說得淒淒慘慘,哭得不能自已。
女人一哭,獨孤絕便有些忍受不了,眉頭不自覺的都擰緊了。
看著這樣的君靜秋,他沒有過多的情愫,就是三個字︰有點煩。
隨著她哭聲的加重,他越來越煩。
楚雲落看到這個抱著獨孤絕腿死不肯松手哭得一踏糊涂的君靜秋,再抬眸,想從獨孤絕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不過,他除了冷靜,倒是過多表情。
沉靜的眼里,讓她捕捉不到他的情愫波動。
似乎君靜秋的這些哭訴,對他無用。
他只是低低的,輕皺著眉頭看著君靜秋,似乎在等,看她到底想哭多久才夠。
但楚雲落不想等了,她只想利索一點解決這個事情,假如獨孤絕要攔下她,那麼,她就跟獨孤絕好好來斗一斗,正好模模這個獨孤絕的修為到底高到何種境界。
所以,楚雲落指尖微彈,玄氣擊出。
獨孤絕在此刻卻是出手將楚雲落的玄氣給攔了下來,楚雲落還沒有來得及生氣,卻見他已經直接冰冷出聲︰「哭完了嗎?念在以往的情份上,讓你死前痛痛快快哭出來,這便是對你最大的仁慈。」
他的嗓音,慵懶之極。
似透著一層薄霧,雲山寥寥,讓君靜秋覺得,這個聲音,好遙遠。
離她很遠……
從前,她至少還可以站在離他很近的位置,細細的欣賞著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即使他從未過多對她有過關切,但她很知足,因為至少在他身邊。
而現在,她卻明白,她已經永遠的沒有再待在他身邊的資格了。
從他的雙唇之中所吐出來的這些話,已經決定了她的去留。
他要她死……
因為她動了傷害他女人和兒子的心。
僅因為這個原因,不管成功與否,她都注定只有死路一條可以走。
閉上眼,君靜秋露出一抹無可奈何的笑︰「謝謝你,殿下,我能死在你的手上,也能安心上路了。」
讓他親手了結自己,也算是對自己的一佔仁慈吧。
她的話,倘若換成其他男人,興許就真的于心不忍了。
但獨孤絕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手掌一用力,君靜秋便瞬間倒地不起。
甩一甩衣袖,獨孤絕迎向楚雲落︰「是我的原因,才讓這個女人一直糾纏于你,而她還動了要殺我兒子的心,所以,理當由我來解決她,而不是來髒了你的手。」
他的話,說得極其坦然。
楚小昱奔上前︰「絕叔叔,你好厲害,只用了一招嗎?」
他忍不住好奇的朝著地上躺著的君靜秋看去一眼,這個跟娘親可以斗這麼久的女人,絕叔叔一招就讓她斃命……
由此可以看到,娘親與絕叔叔之間的這種絕對差異啊。
這以後,絕叔叔若是欺負娘,根本娘親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啊。
「好歹也是伺候你幾年的女人,說殺就殺了。」
獨孤夜的聲音,懶洋洋的出現,眼神連看都沒有看地上的君靜秋一眼︰「我的好哥哥,下手真是干淨又俐落。」
他的這種惋惜,帶著絕對的不真誠。
好歹君靜秋也是他的女人,替他暖床這麼長時間,他卻連人家的尸體都不看一眼。
這個獨孤夜,才是真正稱得上絕對的心狠手辣。
「你是來質問我,還是想要替她討個公道的?」獨孤絕挑眉,看一眼獨孤夜,「我記得我此前已經警告過你,不要動我的女人和陔子,那是我最後的底線,不要越過,否則我之于你,不會再留一絲情面。」
「你的女人和孩子?好一個慈父形像啊。」獨孤夜嘖嘖有聲,眼里的情愫,讓獨孤絕看不大懂。
獨孤夜從來都是這樣,永遠有一些讓人模不著頭腦的時候。
「我的好哥哥,你覺得,我到底舍不舍得越過那條界限呢?」獨孤夜卻是定定的看著獨孤絕︰「你的女人,說不定有一天,她也能成為我的女人,你看,君靜秋本來不也是準備成為你的女人嗎?結果,她還是一樣隨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