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刻,阮依依以為自己身處仙境,這樣的仙境,與她所有認知當中的仙境都不一樣,是多彩的,陽光的,美麗又真實的,並不飄渺和虛幻,伸出手來,就能看見這些七彩光線幻化成細細的顆粒,如沙子一般,在指尖流動。
阮依依伸手跟撥弄了幾下之後,自娛自樂起來。很快,因為睡得過長時間的大腦漸漸的清醒,並開始動作起來,阮依依才發現,竹窗外面,彩虹五兄妹正在沖著她招手。
那七彩顆粒,反射的,就是他們身上的光芒,才染上了這樣絢麗的色彩。
「咦,你們怎麼都在?」阮依依的記憶,在喝醉的那一瞬間便停止了。她什麼都不記得,看到天亮,知道自己喝醉應該睡了些時候,只是不知道,睡了多久。
彩虹五兄妹不停的沖著他們比著「六」字,阮依依看了半天,才問︰「我睡了六個時辰?」
彩虹搖頭,又比了著六,不停的晃動著。
不等阮依依再問,他們突然倏的一下不見了,回頭一看,顏卿正端著一碗清粥站在她身後。
「你睡了六天。」顏卿說話的時候,面無表情,阮依依瞅了他半天,也沒看出他到底生不生氣,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接清粥,顏卿又不冷不淡的來了一句︰「太燙。」
阮依依假裝不在意,實際上是用眼角余光瞧了瞧顏卿,他端著,就象在端著一碗涼水,根本不覺得燙。
阮依依縮回手來,乖乖的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畢竟,喝醉了睡六天,這個紀錄,就連她自己都未曾听說過。以前在學校,也常听說有男生喝酒裝瘋最後進了醫院打吊針,她能睡上六天,想必顏卿也沒少喂藥給她,否則,她的小命有沒有保住都是個未知數。
顏卿到現在都沒有罵她一句,雖然臉上沒有笑容,但至少,他也沒有凶她。
顏卿見她縮手縮腳的坐在*上,垂頭不語,不似以前那囂張樣,輕輕的嘆了口氣,將茶幾邊的竹椅拉了過來,坐好,舀了一勺清粥,放在嘴邊吹了吹,感覺那粥變成溫熱之後,這才說道︰「抬起頭來。」
阮依依一抬頭,就看到顏卿要喂她喝粥,受*若驚之余,頗為驚詫。怔怔的看著他,自覺的張開了嘴,顏卿將那一勺粥塞進了她的嘴巴里,她也不知道閉上。
「為師這麼好看?」顏卿僅剩下的那點氣,被她這傻樣弄得全都沒了,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難得幽默一回︰「這麼喜歡看為師,為什麼要喝酒,足足睡了六天才醒來?」
阮依依這才乖乖的閉上了嘴,將那滿口的白粥都咽了下去。
顏卿耐心的等阮依依全部吞下去後,又喂一口。阮依依也不敢說話,難得的乖巧,一口接一口的,不一會兒,那一碗白粥就喝光了。
說來也奇怪,本來宿醉之後,胃是非常難受的,但這一碗粥下肚之後,阮依依覺得舒服多了。她下意識的伸了個懶腰,好象她根本沒有喝酒,只不過是睡了一個長長的覺而已。
「師傅,你手藝真好!」得了便宜當然要賣乖,阮依依見顏卿的臉色稍微好了些,立刻打蛇蛇上棍的拍起了馬屁。
顏卿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端著碗要出去。
阮依依緊跟其後,顏卿誤會了她的意思,說道︰「你剛醒,不能吃太多東西……晚些,師傅再喂你一小碗。」
「呃……」阮依依本意是想跟在他後面拍拍馬屁,討好他,希望他不要想起她喝酒的事,這樣就能少一頓罵。
卻沒想到,顏卿誤會了,還主動說晚些再喂她喝粥,就好象她還是個嬰兒,有手腳的卻不能自理。
面對顏卿這樣的照顧,阮依依紅了臉,越發的覺得不好意思,自己喝酒是錯的。
顏卿見她面露愧色,也不說她,徑直走出去了。阮依依一走出竹屋,突然覺得,懸崖上有些改變。
那些曬藥架,應該是重新搭建的,盡管大小一樣,但那些竹子,明顯更新更綠。
還有水池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柵欄。柵欄中間,有一道籬笆門,要靠近水池,就要伸手打開籬笆才能過去,很麻煩。
阮依依圍著這兩樣東西轉了又轉,糾結了很久,也不好意思問顏卿。只能想當然的以為,顏卿是嫌棄這里一成不變,親自動手,做了改變。
顏卿放下碗之後,就一直在曬藥架這邊。那晚,他把竹子都踢下了懸崖,同時也把曬好的藥材都踢了下去。這幾天,他趁著阮依依昏睡的時候,又去采了些藥來曬,還沒有曬好,要不時的翻動一下。
阮依依見顏卿沒有再理會她,躡手躡腳的來到他身邊,學著他的樣子,開始翻動藥材。
「師傅,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阮依依問他,小心的瞟他。
顏卿手停了一下,思考了一會,才說︰「你喝醉後的第三天。」
阮依依數學不太好,悄悄的伸出手一算,顏卿是按照正常時間回來的,沒提前,也沒推後,是她自己醉了,分不清白天黑夜,連顏卿回來了也不知道,還醉得一塌糊涂。
她的腦子里,隱約有些記憶,但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想努力的去回憶,頭就會痛,最後,只能放棄。
「師傅……我有沒有做錯事?」憑著直覺,顏卿這個樣子,絕對不是她做對了事的態度。但阮依依就是想不起,自己這幾天,做了什麼壞事。
聯想到彩虹五兄妹那抱頭鼠竄的樣子,看到顏卿這樣害怕,肯定是中間出了什麼事。否則,干嘛這麼怕顏卿。
顏卿看都沒看她,只是繼續擺弄著草藥,阮依依的心七上八下的,越發的害怕。
顏卿本來就是一個不會輕易發怒的人,但他過于冷靜的樣子,比怒發沖冠還可怕。
「師傅……」阮依依沒有解釋原因,其實,她個人認為,喝醉酒本來就不對。假如顏卿因此生氣,責任就更應該她自己來承擔,絕對不能推到彩虹他們身上去。
顏卿等了她一會,見她吞吞吐吐的,以為她會為自己做錯事找借口,或者推卸責任。誰知,阮依依喏喏的說了聲「對不起」之後,眼楮就突然的紅了。
看上去,她是委屈的要哭。
顏卿本來就沒打算責怪她,佛牙山除了他和她是人以外,都是些奇奇怪怪的生靈。乍一來,會覺得稀奇好玩,但時間一長,肯定會覺得孤單無聊。阮依依跟著他,也沒有享過福,整天采藥吃藥,生活簡單又貧乏,她這麼小,愛玩耍愛湊熱鬧是正常的。
更何況,那晚他不在,她才會亂喝酒。
顏卿早就想明白這些,所以並沒有打算責怪她。可是,阮依依道歉完了後,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就委屈的紅了眼楮,差點要哭。
「師傅沒有怪你……」顏卿變得束手無措,他越是解釋,阮依依的眼楮就越紅,眼看她的淚珠子就要掉下來,顏卿著急的說道︰「師傅若是怪你了,就不會喂你喝粥了!」
眼看就要掉下來的眼淚,倏的一下,縮了回去。
阮依依抬起頭時,漂亮的大眼楮已是清澈,黑黑的,象成熟的紫葡萄,每一顆,都透著光亮。
「師傅,我肚子餓了!」阮依依一听到顏卿說沒有怪她,馬上開始撒嬌。
明明可以自己去喝粥,偏不肯,非要顏卿去盛,盛好了再喂她。
顏卿沒想到她馬上就多雲轉晴,中間連個過渡都沒有,愣住,這才明白過來,她小丫頭片子還在跟他耍心機。
不過,她這心機挺可愛的,顏卿也就認了。
顏卿盛好一碗粥,坐在竹屋外面的台階上。阮依依一坐在他腳邊,指手畫腳的跟他說著那晚喝酒的盛況,一點都不怕顏卿會生氣。
顏卿只是默默听著,听到好笑的地方,便配合的笑笑,心里,卻暗自記著,哪些精靈喂了她多少酒,到底是誰在起哄,又是誰出的餿主意,要讓阮依依來品酒的。
阮依依只記得酒醉之前的事,醉了之後便什麼都不記得。可憐那些被她記住的精靈,在隨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被顏卿鄙視,非常的不待見,每回來求醫問藥都被顏卿嫌棄,時常都求不到好藥。
阮依依把牛吹完了,顏卿那一碗粥也喂完了。阮依依伸了個懶腰準備去睡個回籠覺,卻被顏卿抓住。
「這個,給你。」阮依依見顏卿指了指小花園那,只見籬笆旁邊擺著一個人形木樁。顏卿將這木樁立在牽牛花的旁邊,說道︰「你前些日子一直說想要練針灸,我給你做了一個木樁,以後,就用它來扎針。」
阮依依望著這硬硬的木頭樁子,雖說是個人形,但用這個來練手,也太為難人了。
顏卿卻不自知,這佛牙山除了她便只有他是人形,總不能讓阮依依天天拿著一大把針來扎他吧。
他覺得,阮依依會喝酒就是精力過剩,既然她有時間去喝醉,不如讓她拿木樁練針炙。
顏卿特地把木樁立在牽牛花邊上,就是希望阮依依練的時候不會太寂寞,累了看看花,也能解解乏。
阮依依勉強的接受了這個禮物,她突然想去找烏拉和參參玩,但又不好意思說,便扯著顏卿的衣袖說道︰「師傅,你不采藥嗎?我陪你去采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