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時分,肖義開門走了出來,大臣們萎靡的都直起了腰,打瞌睡的都精神了。七嘴八舌的問︰
「肖大人,皇上睡沒睡下?」
「皇上要召見眾臣了?」
肖義看著下跪的一眾,面無表情的沉聲道︰「三爺有話,可選個代表覲見,只可選一位。」
跪在最前面的楊矯健連忙回話︰「奉太後旨意,下官為首領。」
肖義的眸光轉向楊矯健,冷顏忠告。「楊大人,進去講話要有分寸,若像秦大人那般無禮,你們就永遠也別跟三爺見面了。」
「三爺?」
大臣們這才反應過來,肖義對皇上的稱呼,私底下一片議論聲。
「皇上自稱三爺,寓意頗深啊。」戶部尚書秦國棟皺起眉峰。
「都什麼時候了,就別繞著,就直說皇上要退位得了。」魏常延瞥了一眼陳國棟,語氣略帶幾分譏誚,對這些皇上倚重的大臣,他都暗自妒忌幾分,最妒忌的是皇上身邊的肖義大人,但是他最不敢惹的人也是肖義大人。
「肖大人,皇上果真要退位?」接替薛少卿的禮部尚書樊思仁焦急的問。
「你說呢?」肖義瞪過去,模稜兩可的反問。
「唉,皇上,不可啊!」樊思仁哀嘆叩頭。
肖義眸光瞥出一抹冷漠,「請各位達人噤聲,莫要攪擾三爺靜歇。」
大臣們閉嘴不談了,個個心中深感悲涼,肖義以前不管對誰都挺意合人的,這才離開幾天就已物是人非了啊。
「楊首領,請進吧。」肖義總算有句客氣話。
「多謝。」楊矯健以眾臣代表的身份進入籬楹小築的大門,被肖義領到書房。
籬楹小築沒招多少僕人,小順子和小婉,加上兩個粗使的僕人,下人忙碌一天累得很,此時都睡下了,肖義沏了一壺茶,又端來一盤點心,放到楊矯健身旁的小幾上。
楊矯健看著點心直咽口水,越發感覺饑餓,卻沒動手。
「怎麼,楊兄挺講義氣的,外面的人吃不到,你也不單吃獨食?」肖義好整以暇的調笑。
「我倒沒什麼,有幾個年紀大的卻要吃不消。」
這時,軒轅睿出現在書房門口,兩人連忙噤言。
楊矯健迎上跪身行禮,壓低聲音,「微臣參見皇上。」
「平身。」軒轅睿扯扯肩上滑落的衣衫走進來。
楊矯健偷眼打量一眼皇上太過扎眼的衣著。
皇上披著一件淺色厚長衫,內里的褻衣松散著,衣帶似乎都沒系勞,發絲也略有蓬亂,一看就知道這是從床榻上剛起來,而且還是歡愉完不久的狀態。
看情形皇後定是睡了,皇上自己穿上的衣裳很不整肅,皇上在宮中禁欲,在宮外可是完全解欲了。
肖義急忙上前替皇上整理衣裝。
軒轅睿慵懶的坐到軟榻上,端起茶杯,似乎很渴的樣子,先喝了一大口茶,然後低聲問道,「宮中有何消息?」
「回皇上,太後甚是擔憂國事,已經坐不住了,在乾坤宮召見了大人們。」楊矯健恭敬站著回話。
「太後對皇後回宮如何態度?」
「稟皇上,太後只字未提皇後娘娘的不是,倒是急著讓您和娘娘快些回宮,太後說︰只要皇帝回宮,願意喜歡誰就喜歡誰,哀家隨他去了。太後讓微臣領首眾臣來這里勸您回宮,又對微臣說︰皇帝的所有要求都應允下來,不惜一切代價把皇帝勸回來。」
軒轅睿眉稍微揚了一下,又端起茶杯,優雅的抹了抹浮在上面的茶葉,不疾不徐的啜了一口茶水,從表情上看不到他臉上顯露出任何喜怒,作為皇上的親信重臣,楊矯健了然皇上此時的心情很得意。
「皇上您該回宮了。」楊矯健低聲勸道。
「不急,再磨磨母後的銳勢,朕要母後從此不再操控朕的宮闈之事,不再干擾皇後執掌後宮之權。」
「皇上的這次離宮計可謂一石二鳥,不過,太冒險了,萬一天下大亂……」
「不必擔憂,一切都在朕的掌控之中。」
楊矯健听著皇上沉穩氣魄的聲音,心中升起一股由衷的敬意,不過,皇上把江山掌控的穩如泰山,那……可否也感化了皇後的逃離之心?
思至此,謹慎的問,「皇上……皇後可否願意回宮?」
「唉!」軒轅睿沉容微嘆。
楊矯健心口一緊,頓覺心浮氣躁,太後那邊倒也無礙,皇後這邊才是關鍵。若皇後一輩子不願回宮,皇上要在這里守候一輩子?再等下去臣民之心可真要動蕩了。
軒轅睿站起身,沉眉度到窗前,望向窗外樹影搖陰的竹林,幽幽道,「皇後原本就不喜歡宮廷生活,入宮後又遭遇許多磨難,縱然宮中已經風平lang靜,依然還是心有余悸啊。」
「皇上只要把皇後帶回宮好好護著就可以了嘛。」楊矯健管不住自己的嘴,皇上是一國之君,接一個寵愛的女人回宮還須如此用心?
「有那麼簡單嗎?」軒轅睿白了他一眼,「若是強行帶她入宮,她還會跟朕融洽相處麼?」
楊矯健思維一向敏銳,急忙截住涉及談論皇後的言語,皇上如此用情,執著的溺愛皇後,如果不小心說錯話,會惹皇上反感。但私下不禁喟嘆,如果江山能夠拋棄的下,皇上都能為了皇後義無反顧的拋卻了。
軒轅睿沉思片刻,轉身回到桌案旁坐下,抬眼看向跟在身後過來的楊矯健,「矯健,你去一趟九雲府,求國丈一封家書。」
楊矯健眼前一亮,「對呀,請皇後的家人勸說皇後回宮定能事半功倍,皇上英明啊。」
「朕不便寫信,就以你們大臣對國家的焦慮角度,憑你的不爛之舌,跟他老人家說透當前的形勢。」軒轅睿巨細薦重的叮囑。
「微臣遵旨。」楊矯健豈能參不透皇上的心思,皇上是想讓國丈感覺此番他棄江山于不顧,與皇後相伴是真情實意,絕無半點心機。
「快去快回,朕歸心似箭。」
「臣明白皇上的憂國之心,臣今夜就動身。」楊矯健睨了一眼在桌案後坐著的皇上,忍不住操心一下外面跪著的人,那些老家伙平日養尊處優,怕是受不了這個苦,「皇上,門外的大人們都……」
「肖義,安排他們去西坡竹屋那邊歇息吧,不過,不必太殷勤,要怠而不冷,尺度把握要合宜。」
「是。」
肖義理解皇上的月復黑思路,就是不要對他們照顧得太好,既要讓人感覺皇上不願回朝的意向,也不必傷了大臣們的自尊心。
「矯健,警告他們不要做糊涂事,不要做傻事,在皇後沒有跟朕應允回宮之前,朕是不會見他們的。」軒轅睿把嚴肅的目光轉向楊矯健,低沉地補充一句。
「皇上放心,臣以去九雲府請國丈來說服皇後為由,讓他們靜待佳音,暫時安撫他們幾天。」
「朕不想看到任何失控的局面,如果有人鬧事,攪擾皇後或者去翠竹庵攪擾慧竹師太,朕就把他們趕出青竹嶺。」軒轅睿扔下一句警告,起身出了書房的門,頭也不回的回寢室就寢。
楊矯健躬,微微生怵,方才知道這個大臣們的首領可不是件輕松的差事,如果有人不知趣惹怒了皇上,那他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按下忽而驚起的一絲惶恐,他連忙往外走,須得立即去恫嚇一下大人們,讓他們安分一點,別惹禍鬧事。
翌日,楊矯健動身去冀州拜訪國丈,戶部尚書秦國棟清閑的等了兩天,終于坐不住了,只身來到籬楹小築門前,請求單獨覲見皇上。
軒轅睿沒理他,秦國棟跪在門口不肯離去,不大的工夫,又有幾個大臣來到籬楹小築門前。
肖義派幾個侍衛把他們轟走,須臾,軒轅睿攜雲瀟坐馬車悄悄出門了。與其在家里讓那些大臣們堵著門騷擾,倒不如躲出去散散心。
大臣們沒走遠,躲在竹林里嘀嘀咕咕的議論,魏常延忽然低聲叫了一聲,「皇上出門了。」
幾個人扒開樹枝向林子外觀瞧,果然見皇上和皇後一同坐馬車離開了。
「我們跟著皇上,皇上去那我們就跟到哪兒。」
「這樣不太禮貌吧。」秦國棟從沒做過這般見不得人的事。
「秦大人,遵禮守法是見不到皇上的,特殊時期不必循規蹈矩。」
魏常延倒是不想見皇上,卻急于想見到皇後。自從皇上登基後,他了失寵,皇上不喜歡他,他在朝中地位一落千丈,被人輕賤的滋味很不好受,所以他依附上了皇太後。可是太後沒有實權,只能在後宮逞逞威風。
未曾想皇上為了皇後竟然不想做皇帝,要禪位給皇子,這可是他翻身的機會。如果立小皇子為帝,那麼,政權就會了落在太後的手中,太後非常信任他,他在朝中的地位會再度輝煌。
當務之急必須要震懾一下皇後,讓她死了回宮的心,皇後不回宮,皇上就會執意禪位。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後必定立新君。
因此,魏常延想要見皇後一面的願望非常迫切,鼓動著大臣們尾隨皇上,伺機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