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法靠著樹背坐在地上,隨便從塔爾薩的身上扯下一塊牛皮料子,輕輕地擦拭著手中的黯淡之夜,眼神一刻也未從刀身上流淌過的鮮血離開。鼻腔中沉重的呼吸聲說明了他現在略有些疲憊。鋒利的黯淡之夜將劃過的牛皮切開,濃厚的鮮血擦掉之後,漆黑的刀刃依舊是黑曜石般的明亮。
七八個看起來比他年輕些的諾多獵手,正在悄無聲息的掩埋著敵人的尸體,眼楮里透露著憤怒,以及殺死敵人的快感,他們手里的小木鏟揮舞的十分有力,卻很隨意的將這些幾乎斷成兩截的肉塊扔進去,然後用泥土把上面拍勻。
收拾完了之後,一個看起來大一些的諾多精靈,恭恭敬敬的走到阿爾法的身旁,蹲在他面前,輕聲說道︰「按照您的吩咐,全部都收拾完了,易大師。」
「那就準備離開吧,我們原路返回,看看其他人有沒有回來。」阿爾法帶著一絲放松的微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朝著幾個人提醒道︰「不要放松警惕,盡量注意身旁的動靜。」
他的回答顯然很出乎幾個人的意料,左右不解的看看對方,都不能明白為什麼會是這個結果。直到有一個年輕些的獵手主動站出來,大聲問道︰「為什麼我們需要離開?難道不應該消滅更多的敵人,給同胞們報仇再回去嗎?」
這個提議比之阿爾法的更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幾乎所有的人都開始默默地點點頭,就連那位年長一些的諾多獵手,也抱著期待,走到阿爾法身旁︰「或許,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提案,我們的敵人不可能發現我們的!我們完全可以再次得手。」
「對,我們完全可以再次得手。敵人很蠢,沒什麼腦子,這樣的伏擊打上十次八次它們也不會得到教訓。」阿爾法點點頭,算是承認的他們的說法。但卻還未等到獵手們來得及開心,他就話鋒一轉,帶著輕松的語氣說道︰「但是,你們見到過多少野獸,是這麼容易被狩獵的?」
「它們比野獸還要蠢!它們的腦子比不上小鹿的一半多!」年輕的獵手,大聲回答道︰「它們空有蠻力,如何能與野獸相比?!」
「或許真是如此,但是我們承擔不起任何有可能的損失。」阿爾法搖搖頭,面色無奈又苦澀︰「我們的敵人可以派出成百上千的蠢貨出來送死;而我們卻是一個獵人也損失不起,每一次的傷亡都會讓反抗的力量縮小。」
「而且,回想一下剛才的戰斗,有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同,和以往有什麼不同?」阿爾法看著他們失落的表情,笑著問道。
「沒什麼不同?感覺還是和以前一樣蠢。」獵手搖搖頭︰「只不過多了個木板子而已,其它的全都一樣。」
「那個盾牌就是關鍵!我們的敵人已經開始適應我們的戰斗方式了。」阿爾法輕聲嘆道︰「遠距離的箭很難徹底貫穿盾牌,而且有了遮掩物,想要命中喉嚨或者眼楮,更是難上加難;如果不能在遠處一擊必中,近戰我們是不佔優勢的!」
「它們比我們更加強壯,正面的對抗,普通的獵人幾乎沒有招架之力,這是先天的優勢,我們比不了它們。」
「可是……可是……,我們有您啊!只要有您在,哪個獸人是您的對手?!」
「我們撤退,離開這里,回到營地去。」年長些的獵手站起來,低著頭背起自己的長弓,一言不發的跟在阿爾法身後,有些憤憤不平的諾多獵手們,此時也只好安安靜靜的跟在後面,離開了自己戰斗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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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之森有多大?這個恐怕只有最最精通史學的諾多老人才知曉一二,不過對于大多數諾多精靈們來說,這片廣袤無垠的大森林就是整個世界了。諾多精靈們不需要離開這里就可以生活的很好————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僅有的兩次離開也僅僅是人類在步入文明之後,希望擺月兌諾多精靈對于自己的掌控而爆發的幾場戰爭,才迫使諾多戰士們離開寂靜之森,到南方與人類作戰,那次傳奇的戰爭讓諾多幾乎徹底和外面的世界斷絕了聯系,曾經的世界之主,成了一個古老的傳說。
當然,關于這一段歷史,所有的人類都不曾忘記——那是偉大的人皇阿拉貢的傳奇,也是帝國時代降臨前的序曲,世人所信奉的光輝十字,也是在那時候出現的。
而現在,就在寂靜之森南方的一個角落之中,出現了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聚落,和以往的諾多聚落不同,它非常簡陋︰沒有房屋,沒有田地、沒有一個諾多聚落應有的一切,僅僅是一個小型營地罷了。
逃難而來的諾多難民們,在這里暫時定居下來,依靠著打獵、采摘野果為生,幾個破爛的茅草棚就是他們現在的居所,穿戴著武裝的諾多獵手們站在樹枝上來回跳動,捍衛著這個小小天地,一絲一毫也不敢松懈。
女人們在營地里不停地忙碌著,面容帶著抹不去的憂傷,她們忙著照顧躺在草席上的傷員,跪在地上朝湯鍋底下的柴火中吹氣,臉上全是黑色的炭灰,心里擔憂著自己的丈夫和大兒子什麼時候能回來;只有孩子們,雖然身上只有又髒又破的舊衣服,有的甚至光著腳板,臉上卻依然帶著笑容,在營地里又跑又跳。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要離開原本的聚落,卻也不想問,對他們而言,這只是一次不同尋常的冒險,亦或是一次比較漫長的旅途;而他們的笑容,卻也成為了最後能燃起所有人動力的源泉————即使是為了他們,自己也必須活下去。
「巡邏隊回來了!還有易大師!是阿爾法.易!我看見他的那柄刀了。」
一個爬到樹上的小孩子驚喜叫道,朝著樹下面大聲呼喊著。似乎營地里所有的孩子都被驚動了,他們拿著自己的短弓和木箭,大呼小叫著朝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跑過去,阿爾法還沒有走進營地,就被一群孩子給包圍了。
「下午好啊,孩子們,還在玩打獵的游戲嗎?」阿爾法親昵的揉弄著他們的小腦袋瓜,微笑著詢問著︰「有練習弓箭嗎?能射中十環的小伙子,我讓你們的媽媽多給他一碗蘑菇湯喝。」
「我們想和你學習劍術,他們都說你的劍術是最厲害的!」天真的話語,讓阿爾法會然一笑,蹲下來拍拍孩子的臉蛋,胡子拉碴的嘴巴上揚起了彎角。
「想要學習劍術可不是什麼容易事。」阿爾法輕聲道︰「這得吃苦。」
「我們不怕吃苦!」
「易大師,您回來了。」一個火紅色頭發的中年游俠,微笑著走過來,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疲憊︰「大家都在等您呢。」
「都已經到了嗎?阿爾法的臉上此刻也失去了笑容,變得嚴肅起來,輕輕的把孩子放下,站起來看向中年人︰「我這就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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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大部分逃亡的族人都已經被集中起來了,都分布在周圍的聚落里,勉強可以生活,但是缺少藥品、食物還有武器,射出去的箭矢很難回收,敵人現在都已經是成群結隊的出沒了。」
營地中央的鍋爐旁,圍坐著一群神色復雜的中年人,他們都是南方著名的游俠,亦或是現任很多大家族的族長,這些人構成了南方大森林里抵抗力量的中流砥柱,領導著族人負隅頑抗。
「我們必須立刻拿出一個辦法來,或許戰士們還能繼續堅持,但是普通人可不行,問題已經越來越多了。」火紅色頭發的中年游俠這樣結束了發言,看了看同樣面色復雜的其他人,慢慢坐了回去。
所有人都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里,低著頭不說話。所有人都很清楚,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其實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好辦法」。
一切,都已經在那場慘白中注定了,獵人們能夠給獸人大軍帶來的傷害其實微乎其微,最多也只是搔擾一下,打擊對方高漲的士氣而已。當敵人不耐煩了,決定放火燒林的時候,自己又能用什麼辦法去阻攔?
「我來的時候,遇到了一隊獸人的士兵,二十幾人。」阿爾法突然張口了語氣平淡到了極點,就像是在和大家聊聊中午吃什麼一樣︰「當然,我們殲滅了它們,並且沒有留下任何有可能的痕跡。」
「您到底想要說明什麼?易大師。」
「我們必須從這里離開了,在這樣下去,它們找到這里只是時間問題。」阿爾法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這次只有二十幾人,下次可能就是三十多、四十多、甚至是整個大軍!」
「其實從一開始,辦法就只有一個。」中年武士站起來,沉聲道︰「我們撤退,掩護我們的族人,撤離到安度瑞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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