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我滾,滾出去!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再不出去我就把你們全都吊死!」
清冷的城堡大廳內,穿著紋有金邊花紋的藍色華袍,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坐在餐桌後面大聲喝罵著身旁驚慌錯亂的僕人們,隨手抓起盤子和湯勺扔過去︰「都是一群什麼事情都辦不好的蠢貨,做的什麼難吃東西?!」
「非、非常抱歉。」侍女捂著被湯勺磕破的額頭,面色蒼白的道歉著︰「我們馬上去讓廚房為您準備新的餐點!」
「閉上你的臭嘴,下賤東西!」少年面色猙獰的呵斥道︰「我讓你說話了嗎?嗯,我問你們,我剛才有讓她說話嗎?!」
旁邊的僕人們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已經在地上癱成了一團的侍女,集體默不作聲,搖搖頭。這個結果讓侍女更加絕望了,嘴唇顫抖著︰「請、請求您……不。」
「拉出去,讓人把她吊在城牆後面的門樓上……」少年不再看她,厭惡的坐在椅子上閉上眼楮擺擺手︰「罪名嘛,就說她通敵好了。」
侍女不再說話,只是絕望的看著少年。站在門口的兩個侍衛,沉默著拽起侍女的胳膊向外面拖出去。僕人們踮著腳尖,倒退著離開了原地。
「等等!」面色陰冷的少年突然喊住了一個剛要離開大門的侍從,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一樣,侍從顫巍巍轉過頭,把頭藏到胸口。
「給我去把路德維希叫來。」少年似乎相當的不耐煩,面色有些別扭的看著侍從,努力做出一副「領主老爺」的架勢來,可怎麼看也只是一個不太乖巧的小孩子。
侍從很想笑,但是卻一點兒也不敢笑出來。拼命掐著自己的大腿,不去看少年的表情————他可不想像剛才那個侍女一個下場。
「我這就去辦,請您放心。」侍從連忙鞠了好幾個躬,聲音里說不出的慶幸︰「尊貴的艾爾夫萬公爵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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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她犯了什麼過錯了?」城堡外的花園走廊里,一個穿戴著一身黑袍的男子擋住了兩個侍衛的去路,指著被他們拖在後面的侍女問道。
男子的黑色披風下只有一身罩袍鏈甲,上面居然沒有一個紋章。一柄普普通通的騎士劍掛在腰上,沒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雖然面色看起來很精神,頭發也被剪成了短發,但兩鬢的灰白色依舊是歲月不饒人。
「奉公爵大人的命令,這個侍女要被拉出去吊在門樓上。」侍衛似乎很畏懼這位男子,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您知道的,她……做了錯事。」
「把她放了吧。」男子稍稍皺眉︰「公爵大人只是一時氣話,並不是真的有這個意思,拉里亞也沒有隨便吊死僕人的習慣。」
「可這個、您知道的。」侍衛相當為難的看著他︰「我們只是兩個小小的侍衛,怎麼敢違背公爵大人的意思?要不然也不會……」
「在下會親自去向公爵大人說清楚的。」男子說道︰「沒關系,只要解釋清楚就行了,公爵大人一向仁慈慷慨,他是不會拒絕的。」
「謝謝您!謝謝您!」侍女連聲感謝著,哽咽的哭腔卻透著驚喜︰「我今後一定好好做事,多謝您的救命之恩!」
「你感謝的不應該是在下,女孩。」男子微笑著搖搖頭︰「你要感謝的是公爵大人,是他的慷慨和仁慈原諒了你的錯誤,在下可沒有那樣的權力!」
「阿哈爾特爵士!路德維希.阿哈爾特爵士!」一個匆忙的聲音從走廊的盡頭跑過來,大聲喊道︰「公爵大人讓您現在立刻去面見他,一刻也不要耽誤!」
「謹遵公爵大人的意志。」男子點點頭,立刻轉身要離開,他還不忘朝身後的侍女看一眼︰「別忘了你說過的話,以後要更加恭敬的服侍公爵大人,不要再犯類似的錯誤了,願光輝十字保佑你。」
黑色的身影像一個飄忽不定的幽靈,卻是那樣的優雅從容,沒有任何遲疑與慌亂,堅定的步伐在幾個人的視線中從走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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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維希.阿哈爾特爵士是一個怪人,雖然他自稱今年已經將近五十歲,但實際上他精神百倍的神態讓所有人都堅信爵士恐怕也就是三十多歲。
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歷,他甚至都沒有自己家族的紋章。是現任的小公爵布蘭在他從馬里昂斯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一個家伙,並且公爵大人對他信任萬分。
事實上小公爵在繼承了艾爾夫萬家族的爵位和拉里亞的時候,家族已經是岌岌可危了,兵微將寡,並且缺吃少喝。至少有四個艾爾夫萬家族旁支的領主準備一舉攻下拉里亞,得到這個榮耀萬分的爵位。
但是很神奇的,就在他們準備攻城的前一個晚上,全部在自己的營帳中被人刺殺。軍隊和城堡也順理成章的歸屬到了小公爵的麾下,盡管立刻收復全部領地不現實,但至少沒有被人直接端掉的可能了。
風雨飄搖的拉里亞,就在這片紛亂無數的地區維持著絕對的地位,阿哈爾特爵士總能第一時間知道所有領主軍隊的準確動向,甚至在戰火之中尋找到了一條還算穩定的商路,保持著和外界的往來,並且從克溫河一帶的糧食商人手中得到了充足的糧食供應,僅僅付出了關于拉里亞地區商品價格波動的情報這麼微不足道的代價。
無所不知的阿哈爾特爵士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從騎士到城堡里的僕人都對這位來歷不明的爵士感激萬分。如果不是他,就靠著那位小公爵的壞脾氣,拉里亞早就易手了。或許新主子不會劫掠那些平民,因為他們實在是沒什麼可搶的。但是城堡里的人毫無疑問會丟掉飯碗,說不定還會掉腦袋!
就在所有人都認定小公爵會把爵士冊封為拉里亞騎士統領的時候,布蘭大人卻僅僅給了他一個「管家」的奇怪身份。但是這個管家卻是什麼都能管得著,從晚餐的菜色到軍隊調動都在他的職權之內,成了名符其實的「大管家」。
「您忠心的僕人向您請示,大人。」路德維希輕輕掀開披風的下擺,單膝跪倒在布蘭的座前︰「不知道您找在下有什麼事?」
「找你什麼事?呵呵呵……」布蘭冷笑幾聲︰「你一點都不知道嗎?那個蠢丫頭在北方已經是人盡皆知了,你想告訴我你一點消息都沒有?!」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路德維希!」布蘭氣急敗壞的喊道︰「她已經得到了半個北方的支持,兩位公爵都力挺她!還有那些個不知道從哪里來的羅馬人。你準備讓我在她面前跪拜嗎?!」
「如果是這件事情,在下確實早已知曉。」路德維希低著頭,語速輕緩︰「之前曾經嘗試過挑撥那位海倫娜殿下和羅馬人之間的關系,不過很可惜失敗了。」
「你居然也會失敗?」布蘭相當不高興的看著他,嘴角噘得老高︰「還有,不準你稱她為‘殿下’,那個蠢丫頭不配這樣的尊稱!」
「遵命。」爵士的嘴角偷偷翹起︰「冒昧的問一句,大人。您和這位潘德拉貢家族的後代見過面嗎,還是說您認識她?」
「不認識!」布蘭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破口而出,水藍色的眼楮里透露出一絲驚慌,整個人向前傾,大聲吼道︰「像這種蠢丫頭,我听都沒听說過!」
「咳咳咳……」似乎是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小公爵像模像樣的咳嗽兩聲,然後義正言辭的看著面前的爵士︰「總之,帝國的未來決不能交到這樣一個人手里,我們要盡快解決拉里亞地區的戰亂,把那些滿腦子暴力的家伙們重新集結到艾爾夫萬家族的麾下,只要東方保持團結,那個蠢丫頭就沒有登上皇位的可能!」
「當然,我們勢單力孤,需要爭取更多的支持才行。」布蘭用右手支撐著額頭,緊皺眉頭說道︰「有沒有什麼好方法,至少也讓薩利昂公爵放棄支持她。」
「這位……潘德拉貢後裔之所以能夠得到西方領主的支持,是因為她名義上是潘德拉貢家族的後代。」爵士不再冷漠,微笑著輕聲說道︰「也就是說,如果這點不成立,那麼她所獲得的支持就不合法。」
「艾爾夫萬家族的身體里有一半的血統來自潘德拉貢,您的母親是先皇祖父的私生女——當然,我沒有任何不尊重夫人的意思。」路德維希爵士說道︰「或許相較于血統的純正方面,您確實比不上她,但是您有一個優勢!」
「神聖潘德帝國的皇位,當然不可能交給一個蠢丫頭!」布蘭滿意的點點頭︰「那麼,我們何時動身前往哈林哥斯?」
「完全不需要。」路德維希搖搖頭︰「如果您去了,就代表您已經從法理上承認了她的身份,而現在我們沒有足夠的勢力和盟友與她對抗,前往哈林哥斯無疑是陷入被動局面。」
「既然您才是真正的帝國繼承者,那麼就無須理會那些原本不可能繼承帝國之人的邀請。這才是您應有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