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編纂一部新的《羅馬法典》,或者說在原本的兩部法典上加以整合,這就是狄奧多組建御前議會的真正目的。
和元老院相比,御前議會雖然有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貴族代表,以及羅馬元老院德高望重的老人們,但這個團體真正的組成陣營其實在狄奧多眼中,並不是這麼看的。
這個團體當中有能夠代表地方絕對聲望的四個重要家族,有德高望重的貴族,有著對政務經驗豐富的羅馬元老和執掌軍權的重要將領,還有四面八方的學者們——這些人的存在,基本上就組成了整個神聖羅馬帝國如今的各個重要階層,是能夠理智的解決帝國內部矛盾問題的組織力量。
而更重要的則是狄奧多敲定的兩個御前議會的領袖——在羅馬,不可能有比「活法典」多米提烏斯閣下更懂得羅馬法精髓的人選了,他的存在基本上就等同一部完整的羅馬法律最深層次的解釋範本。
而原本被狄奧多「強拽」來的馬爾修斯則原本能夠成為帝國神聖法典最好的注釋者——誰能比一個活了好幾百年的老人更加經驗豐富?更何況他所出生的時代,也正好是《神聖法典》編纂的時代,說不定這位老先知當年也曾參與這一件決定了未來帝國命運的大事。不過很可惜馬爾修斯好像非常不感興趣,硬是將易多拉推出來當擋箭牌,也是令狄奧多比較遺憾的,不過這種事也不能強求。
在狄奧多話音剛落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面色上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只是禮儀上的矜持在壓抑著他們不敢太過張揚罷了。
一部法典對一個帝國來說意味著什麼?無論是羅馬還是原帝國的學者們都非常清楚這一點。那是一種準則,一種引領著整個人類世界的準則,對全帝國上至皇帝貴族。下到普通公民生活和道德上的指引,是好與壞的最終判定。某種程度上而言,一部優秀的法典,其重要性不亞于《聖經》和《論語》對人類世界的改造。
自然無論這部法典的結果會是什麼樣的。所有參與編修這部新法典的所有人。都注定了會被載入史冊,在歷史的車輪留下的轍印上刻下重重的痕跡。
作為一個學者。能夠讓自己的名字和曾經的皇帝們一樣永遠被後世所銘記,還有什麼比這個更有意義的事情?哪怕只是在書的封面上留下自己名字的縮寫,那也是足以令自己的家族夸耀上百年的榮譽!
而所有在場的貴族們,則是想到了另一件在他們看來更重要的事情——編纂新的帝國法典。那也就是意味著將要為目前元老院、御前議會、凱撒里亞、乃至于整個帝國所有行省,還有大大小小所有貴族,平民的身份重新進行定義,承認確立各自的存在價值和地位高低,乃至于皇權的合法性!
換句話來說,以後無論元老院想要執行什麼樣的議案,規章或是條例。都必須得到御前議會前來核實是否符合帝國的基本準則——也就是所謂的裁判權。如果御前議會認定元老院違背了準則,那麼就可以駁回他們的議案!
最重要的是,一部新的法典想要徹底完成那是需要很長時間的,畢竟是關系到帝國未來的重要核心。而這段時間內各方貴族完全可以有充足的機會爭取權力,展開一場沒有硝煙的「持久戰」,任何一點點微小的「獲勝」,都會為自己的家族贏得上百年乃至于數百年的利益。
「這可真是……令人難以按耐心情的時刻呀!」身為皇帝陛下御前議會顧問的易多拉,面色無奈卻又有些自愧和緊張,看著那位依然微笑著的年輕皇帝,說不出來的感覺影響著他的內心和心情。
那副好像羅馬的光明之源,天地之主神王朱庇特一般掌控天地的表情,仿佛這位新人皇真的好像是在操控著整個帝國的所有人——不不不,不是好像,也並非是對神靈的刻意模仿,那正是他現在在做的事情!
易多拉捫心自問,自己會願意成為這位皇帝陛下的御前顧問,真正原因不還就是希望能夠在新法典的封面上,和這位多米提烏斯閣下一起寫上自己的名字嗎——「尊奉偉大的狄奧多.尤里安皇帝陛下的名義,本人易多拉在此致以崇高的敬意」一想到未來的法典上會被留下這麼一行字,自己就感到渾身熱。
這種莫名的虛榮感和想法令易多拉十分羞愧,卻也無法否認。自己和所有的學者一樣,其實追求的東西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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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布了準備修纂新法典之後,狄奧多宣布了暫時休息。從明天開始御前議會正式開始編纂新的法律條章,並且聲明,只有在御前議會上通過,這些新律才能生效——至于編纂,這是學者們的工作,議會的大部分貴族們對編纂並沒有什麼興趣。
而在凱撒里亞城堡寬敞的書房內,易多拉恭恭敬敬提著陶壺,的為面前的老人倒上了一杯熱牛女乃,然後像個學生一樣拘謹的坐在他面前,坐立不安的看著他。
「我還不知道,一向大膽而且充滿活力的易多拉竟然會有這麼……乖孩子的一面!」老人樂呵呵的笑了起來,滿臉的褶子都堆到了一起,白花花的胡子和眉毛顫動著︰「這太不像你了,易多拉。」
年過五十的易多拉被稱作「孩子」似乎是一個很不禮貌的說法,不過他深知自己在這位老人面前足以令對方叫自己「孩子」——老先知馬爾修斯,這個活了數百年的老人,恐怕沒有第二個人更有資格這麼說話了。
「我很迷茫,馬爾修斯先知。您說的沒錯,我……無法拒絕那樣的誘惑,這和我當初的願望相違背,一個宮廷學者的作風不是我想要的。」易多拉很苦惱的看著他︰「我的靈魂,應該去追求知識,而不是推崇名利——但是我現在幾乎無法抗拒自己參與到編纂這部新法典當中的願望!」
「那你又是為了什麼,去追求知識的呢?」馬爾修斯反問道︰「求知欲?好奇心?亦或是為了能夠獲得更多的聲望,成為受人敬仰的學者?人做事總有目的,有些目的很單純;有些則比較現實,但最起碼實實在在。」
「…………」易多拉頓了頓,像是在傾軋︰「也許是好奇心……我有太多的好奇心了,我渴望著更了解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了解這一切的起因和曾經生過的,不為人知的秘密,我想了解它們!」
「任何一個學者,或者說任何一個對知識執著追求的人,都有著這樣的好奇心,這是好事!」馬爾修斯笑著說道︰「我曾經听人說起過你的故事,充滿了叛逆精神的易多拉,寂靜之森中也有過你的腳印。知道嗎安度瑞亞的梵拉都知道你的名字,一個膽大包天的人類學者,想要探尋那些……連諾多精靈都快遺忘了的知識!還有極北冰原,翡翠大草原,黑岩盆地…………你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比我所知道的學者都要旺盛的多,听說你連潘德帝國皇帝的陵寢都光顧過——自然這點我是不會贊同的!」
看著馬爾修斯那壞笑似的表情和語調,易多拉的老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尷尬,低著頭雙手握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牛女乃︰「我想,我確實有那麼幾次比較……大膽的行為。」
「你很有叛逆精神,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對很多皇帝來說一個過于叛逆的學者,是他們難以容忍的,不過好在我們的這位新人皇似乎對這些非常理解——他對學者很有好感,某種程度上而言應該是對知識很有好感。你不願去上等的學院教書,也不願意和那些藏在深山經院中的學者們混雜一起,而是去教授那些窮人家的孩子。」馬爾修斯輕聲道︰「這就是你叛逆精神的所在——你,熱衷于對抗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不公正和所謂的秩序,但卻又渴望著讓自己參與其中,希望自己能做出什麼來。」
「這就是我會向狄奧多陛下推舉你的原因,你渴望做些什麼。」馬爾修斯慢慢喝了一口熱牛女乃︰「不要害怕自己內心對名利的渴望,這沒什麼。這個世界上不渴望名利的人或許有,但我們都無法知曉他們的存在。想想看,即便是你教授了一千個學生,也比不上為在這個法典中為他們所能爭取到的更多的利益,這才是你應該做的事情!你能做的也比你所想的多得多!」
………………「我想您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是不是這樣?」空無一人的藏書室內馬爾修斯自言自語著︰「又有了一個對您的‘事業’忠心耿耿的家伙!」
「不過以後這樣的事情還是請不要再找我這個老人了,事實上我還是十分懷疑那些話其實是您說給我听的!」一邊念叨著,老人走到了書架旁邊,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卷卷軸來。
「我尊敬的人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