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跟接下來的事相比這都不算啥了,我們誰也沒想到,丑漢的速度能這麼快,在杜興開槍前的一剎那,他只身擋在顧倩婷的面前,這一發子彈實打實的射到他後心窩里。
一股股鮮血嗤嗤的往外噴著,而且這子彈正打在要害部位,丑漢疼的直咧嘴,痛苦的直呃呃。
我發現他心里肯定裝著事,死前還有股勁頭,想拼命站起來,往顧倩婷身上抱去,或許他在神智模糊下,依舊想保護顧倩婷吧。
只是他這願望沒實現,突然間他身子一頓往下一癱,就這麼坐著死去了。
我們誰也沒料到會是這樣,杜興在愣神之下還把槍放了下來。
顧倩婷很反常,她的動作依舊停留在舉起藥瓶還沒投的那一剎那,望著替自己擋子彈的丑漢,她什麼話也沒說,光是使勁咬著嘴唇,而且還咬出血來了。
我不知道那得有多疼,反正我沒試過。顧倩婷還流淚了,毫無聲息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
這可是個殺人瘋子,人心里要不夠冷的話,絕不可能殺人。對顧倩婷來說,我本覺得她心如蛇蠍呢,但這幾滴淚又讓我突然意識到,她還有情,至少對丑漢的感情不淺。
開槍前後,顧倩婷判若兩人,之前很瘋狂,現在卻很平靜,拿出一副類似麻木的表情望著我們,抿嘴笑上了。
劉千手經驗足,一看這笑他明白了,對我們喊,「快點,攔著別讓她自殺
可我們這些人中,一探組趕來的那些廢物就算了,誰也不會伸手的,只有我和杜興趕緊行動起來。
顧倩婷根本不想被我們攔住,她猛地把藥水瓶沖著我們威脅般的舉一舉,又一仰脖喝了下去。
她決心挺大,想幾口把這藥水喝完,但喝到一半時,她身體就受不了了,有種控制不住要干嘔的架勢,嘴里還哇哇往外噴血。
我到現在想想都後怕,就這麼毒的藥,光是沾到人身上,就算整不死人,也能燒出一個窟窿來。
顧倩婷死的很快,她臨死僅僅抓著丑漢,就讓丑漢貼在自己身上,兩個人相依而亡。
在這期間,陰公子一直發呆,他冷不丁接受不了丑漢的死訊,其實細想想也是,這才多大一會功夫,他突然認個媽,爹還死了,如果換做是我,我弄不好當場都得暈抽過去。
但平靜之後就是暴風雨,發呆之後就是爆發,陰公子毫無征兆的嗷嗷吼了幾聲。他這聲調特別尖,類似于鬼哭。
他哇哇大叫著,連滾帶爬的往丑漢身上撲過去,一邊把丑漢往自己懷里劃拉一邊還使勁推著顧倩婷的尸體。
「臭娘們你走開,別抱著我爹,你不配!」
這讓我心里有點亂,我不知道陰公子做的對不對?顧倩婷是他生母沒錯,可這個母親在生下他之後想到的是拋棄,如果不是丑漢,或許陰公子早就凍死餓死或者被野狗吃了。
陰公子有個特點,哭的是血淚,杜興之前說過,那晚在海邊,我稍稍見識過一次,但那次他沒哭出來。
今天可好,他嗷嗷哭著,兩股紅如血的淚水,在眼眶里溢了出來,向兩條紅線一樣劃過他臉頰。
我的第一評價是嚇人,就好像人的心都碎了一樣,讓心血全從眼中往外流。
陰公子邊哭邊使勁捶打地面,嘴里大吼道,「爹,你咋走了,讓我咋活?什麼顧倩婷是我娘?我不認,我記事起就只知道你,咱倆活的苦就苦,我答應你,我以後不再饞肉了,好不好?也不想吃那煎餅果子,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爹,我求求你別死,回來,回來吧!」
我听得心難受,能感覺出來,這都是陰公子心里話,也真難為這小子了,二十左右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多吃點肉不很正常的一件事麼?可怎麼在丑漢父子那里,卻成了一個奢求了呢?
我心也是肉長的,被這氣氛一感染,真該說自己不爭氣,我眼眶有點濕。
我還偷偷留意下劉千手和杜興,劉千手故意向一旁瞅,雖然沒流淚,但這舉動能證明他心里同樣不好受。
杜大油更是直接用手捂住自己雙眼,讓我看不到這漢子到底哭沒哭。
余探長那些人也多少受到感染,尤其小鶯也來了,本來站在人群外面,現在她倒是主動一把,擠了過來,向陰公子走去。
看得出來,她想把陰公子拽起來,讓他冷靜一會。
可陰公子掙月兌了,還突然變得平靜,表情上一點感情都沒有。就沖這個,我覺得不用驗dna都知道,陰公子絕對是顧倩婷的兒子。
他又往後爬了爬,對著丑漢砰砰磕起頭來,每磕一次頭,嘴里還念叨一句。
「爹,你以前說我生父姓陳,所以給我起名叫陳邪,哈哈,原來你騙我,我就叫張邪了,姓什麼陳?」
「爹,這輩子咱們是父子,這事跑不了,下輩子也是,我還給你做兒子,咱們苦生活窮樂呵,比那些富人強百倍
「爹,你別走太快了,等等兒子,陰間路不好走,你得拽著兒子一起去閻王那報到去
我發現這小子磕頭真夠狠的,說白了就是往死磕,我隔這麼遠都能感覺到地表在微抖,而且在磕了這三下之後,他腦門都破了,嘩嘩往下流血,還濺了一地血點子。
我真害怕他就此磕下去會不會磕死了。我來火了,對杜興吼了一句,「大油,快上!」
我這火不是氣出來的,而是急出來的。
杜興大步往前走,他也真沒客氣,雙手齊出,對著陰公子脖頸切了一下。
一般人遇到這種攻擊,當場就得暈乎,可陰公子邪門,他憋得一臉通紅,就是不想暈倒,還想繼續磕頭。
可他身子不允許他這麼做,最終腦袋一低,整個人拿著一個叩拜的姿勢暈倒在丑漢尸體面前。
一場因醫院怪異引發的奇案,竟然是這個收場,這一「家……」三口的舉動也真算讓我開了眼界。
杜興這些人來,目的是為了解救我和劉千手,並緝拿凶手,可現在一看,我們省事了,只負責運尸回去就好了。
但我們心里都沉甸甸的,從我這說,我倒希望這一家三口沒死沒暈。
杜興把陰公子打暈後,他又一使勁把陰公子扛了起來,扭身往外走,看的出來,他現在只想管這孩子,至于丑漢和折翼天使的尸體,讓我們其他人去辦。
我事前還合計要不要在小屋附近轉悠轉悠,找找神秘人的蹤跡,現在一看免了吧,我心難受,沒這精神頭。
劉千手跟我差不多,也想提前回警局,只是在走前,他特意湊到丑漢旁邊,伸手使勁捏起丑漢的嘴唇來。
丑漢死的時候渾身很疼,嘴咧開了。這我知道,按照當地殯葬的說法,人死後嘴張開不好,劉頭兒這麼做,也是讓丑漢能好好地走。
等我們趕回警局時,都後半夜了,我和劉千手最奇葩,我倆捂著遮羞的座套,拿出一副偷偷模模的樣兒往樓上跑。
雖然是半夜了,可我們還是丟人一把,打更老頭看到我倆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後哈哈笑起來。
我心說沒這老頭這麼辦事的,都說別在瞎子面前說視力,我倆這麼丟人,他知道就得了,非得笑出來。
我本以為自己折騰這麼久,尤其被丑漢與折翼天使的事一攪合,心特別累,回到警局會立刻睡覺呢。但我一點睡意都沒有,是閉著眼楮,可就是睡不著。
我沏了杯茶,獨自坐在辦公室里熬到天亮,這一夜,杜興和劉千手也沒走。杜興是帶著陰公子去找小鶯,想讓她給陰公子治療一下,畢竟挨了杜興那麼狠的一拳,陰公子多少受一些傷。
而且陰公子的情緒還特別不穩定,為了能讓他從亡夫亡母的悲痛中解月兌出來,小鶯還連夜找來一個朋友,听說是個心理專家。我沒去實驗室湊熱鬧,也就沒看到這個心理專家長什麼樣。
劉千手則躲在辦公室,不知道這邋遢探長神神秘秘的鼓弄什麼。
我想了很多事情,都是關于折翼天使案中未解開的謎團的。
不能說我腦袋笨,反正我猜的挺迷糊,尤其是醫院鬧鬼的經歷,還有丑漢失蹤事件,我總隱隱覺得,這不簡單。
一晃三天過後,在一天下午,劉千手召集我和杜興開會。
這次我們二探組只有我們仨,索性也省著去會議室了,直接在辦公室里就把這會給開了。
這次的會議也沒什麼,我們仨一同吸著煙,劉千手把一沓子資料拋在桌子上,讓我們看一看,說是有關折翼天使案的謎團的。
我當即上來好奇心,搶了一份資料過來,急切的翻閱著。
可這份報告不知道誰寫的,這麼操蛋,把整個報告寫得特別正規,跟論文稿似的,我看了幾眼就有些頭疼,最後好奇心全被這破報告的文筆給抹殺掉。
我把報告放在桌子上,心說劉頭兒肯定事先都看過,一會讓他講講就得了,我也省事免得讀了。
我是放棄讀報告了,但杜興顯得挺有興趣,讀的還挺津津有味。
我覺得今天的杜興咋這麼怪呢,平時讀報紙,他都挑有圖的地方看,今天這報告他反倒有信心讀下去?
不是我使壞,我太了解杜興了,他什麼時候裝樣子不好,非得這時候耗大家時間。
我把他報告搶先丟在桌子上,又對他使個眼色,那意思你別裝了,我明白你那點小九九。
杜興嘿嘿一笑,就把這事岔過去了,還催促劉千手說說吧。
劉千手講的特別仔細,我听完覺得跟听故事一樣,甚至也被里面的情感弄得心揪揪著。
丑漢原名張平,和顧倩婷打小就認識,都生活在一個小縣城里,他倆本來青梅竹馬,張平也有意娶顧倩婷,可壞就壞在張平父母後來都下崗了,家境一下落魄,而顧倩婷呢,又對紙醉金迷的生活感興趣。
張平為了能把顧倩婷留住,拼命的去外面掙錢,但錢這東西也不是那麼好掙的,有次意外,張平被燒傷和燙傷了,腿也被壓斷,雖然命保住了,人卻毀了容,成為一個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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