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出發時,薛紹叫所有人月兌下了顯眼的戰袍和鎧甲,換上了早就準備好的突厥服飾。他前世玩了十幾年的敵後潛伏、偽裝偵察,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忽略這麼重要的細節?
此前曹懷舜帶著一萬多人馬急襲黑沙,都失敗了。其固然有準備不充分、消息失真的原因在,但是他目標太大、太明顯早讓突厥人注意到了有了防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此前大唐統治了草原五十年,這里有土生土長的突厥人,也有不少移居來的漢人,其漢胡通婚的二代也不少。
人口成份,比較復雜。
如果在半道上遇到了人,誰也說不清楚他心里是向著大唐還是支持突厥**。哪怕他生著一張純粹的漢人臉孔,或許都有可能是在草原長大的漢人,心里向著突厥貴族、看到了唐軍來襲向突厥人報告、甚至陽奉陰違的暗底里捅唐軍一刀,這不是沒有可能!
此前曹懷舜收到漢人牧民送來的消息說,阿史那伏念只有數十騎在黑沙,他這才決定奇襲黑沙將功補過。結果當然是失敗了——那些提供假消息的漢人牧民,很有可能就是精通謀略的阿史德溫傅,派來的奸細!
前車之鑒。
薛紹繼曹懷舜之後二次奇襲黑沙,這次他的人馬只有曹懷舜的百分之一,難度更是百倍不止。因此,薛紹在出發之前把所有能夠考慮到的細節,全都做了準備。
月奴傻了眼,她可是沒做這些準備的。臨時時搶了一件鎧甲、偷了一件軍服,里面就只剩內衣了。
「月兌掉!」薛紹很不留情面。
月奴的臉紅到了脖根兒,小聲道︰「公,就算月兌下了軍服和鎧甲,我們手上拿的武器還不是一眼就能讓別人認出來?還是算了吧!」
「等到敵人看清我們手的武器細節,我們已經殺到了他們身前。」薛紹冷冷的道,「這衣袍的顏色極度鮮艷、鎧甲能夠反光,卻是隔了好幾里遠都能看到。趕緊月兌!」
「我、我里面只剩……胸了!」
薛紹眨了眨眼楮,「這好辦!」
薛紹叫幾名軍士把行軍包袱拼在了一起,將兩塊陳舊的包袱布拼在一起打了兩個結,做成了一副「大坎肩」,再拿了兩根系鎧甲的絛繩往月奴面前一遞,「穿這個!」
月奴愕然無語,「這……這風一吹,很容易讓人看到里面的!」
「笨,你大可以把軍服穿在里面!」薛紹興災樂禍的把東西對她一扔,「現在知道,軍隊里不是女能混跡的了?」
月奴訕訕的穿了那件奇形怪狀的「坎肩」,好歹將一身鮮艷的軍服給遮住了。薛紹又弄散了她的頭發弄得亂糟糟的還灑了幾把草屑上雲,編了一根草繩往她額頭上一匝繞到後面把頭發胡亂的束住,再往她白晰漂亮的臉蛋兒上抹了幾把泥灰,用刀把那坎肩割出幾條亂亂的布條,活像個丐幫的制服。
月奴苦著臉任由薛紹「瞎打扮」,軍士們嘿嘿的暗笑,旅帥化妝還真是有一手,那麼漂亮水靈的一個姑娘一下變得這麼丑了。此前她在我們這一群人當極為顯眼,現在往人堆里一站,已是輕易難以發現了。
薛紹端詳了月奴幾眼,「好了,草原女兒就該是這樣的粗獷奔放不拘小節。」
女畢竟都是愛美的,更何況是年輕女,月奴真想哭一場才好。但她不敢做出半分不滿的表情——畢竟是自己死乞白賴要追來的嘛!
一行人再度出發,薛紹叮囑大家盡量不要把馬槊和橫刀這些兵器亮得太過明顯打眼。薛紹親自在前探路帶路,遇到了小股的牧民不予搭理只管前進,反正最近突厥要用兵,牧民們遠遠看到這樣一隊「突厥服飾」的人馬奔過,也並不生疑。如果有十人以上的游騎,薛紹果斷帶人繞道。
直線距離七百余里,這繞來繞去走了恐怕還不止一千里。
兩天兩夜間只做過短暫的休息,還是為了歇馬。現在第三旅的衛士們越來越覺得,薛紹以前用「魔鬼」的方式訓練他們的體能,真是太英明了。像這樣兩天兩夜不怎麼睡覺騎著馬長途奔襲,比起以前的體能訓練來說,還真的不算什麼了。
月奴一路上咬牙堅持,哼都沒有哼過一聲。
第三旅的衛士們現在對月奴真的有些肅然起敬了。她是有沒經歷過魔鬼式訓練的,能夠撐到現在全靠她堅強的意志。且不說騎著馬長途奔襲,光是兩天兩夜不睡覺,一般的男就都做不到。她一介女能夠做到這樣的程度,真的是不容易。
黑沙,近在眼前!
突厥人不住城池,隨氣候季節追尋水草而居住。就算是他們定都的牙帳,也沒有長安那樣高大的城牆,只在外圍有一圈行軍營柵似的高大圍欄,挨著圍欄就是連綿的帳篷和牲圈,可以安置數萬百姓。當然,這些百姓平常騎著馬放牧,拿上刀槍就是騎兵。能夠住進牙帳的草原住戶,必定都是可汗信任的精銳勇士。
可汗居住的牙帳也是帳篷,只是比一般普通的帳篷大了數倍不止,在一片平坦的草原上隔得老遠就能看到!
薛紹把時間掐得恰到好處,趕到這里時,正是黑夜。
四周時不時的有巡邏的騎兵,突厥人養了許多的獵犬,貿然接近肯定會被發現。于是,薛紹帶人離牙帳十幾里遠就停住了。先歇養片刻恢復一點體力,同時也要模排觀察一下牙帳的虛實。
為了保險起見,薛紹讓薛楚玉等人在此地抓時時間休息,親自去牙帳堪查。這一次不用月奴請命,薛紹帶上了她做個照應。
要說行軍打仗、唯令是從,月奴當然不如這些衛士。但是她都能在長安的皇宮里輕松走一遭取來太平公主的頭上金釵,面對突厥人的牙帳那當然是輕松百倍。現在帶上她一起去,無疑是發揮她的特長。
月奴非常的高興,自己終于可以跟在公身邊被「委以重任」了!
二人棄了馬匹在黑夜之疾速前行,像兩只幽靈一樣悄無聲息。月奴雖然沒有和第三旅的衛士們一起訓練過,但以前在長安的時候,她就跟著薛紹練過那些障礙穿越。再加上她有著一身極其不俗的輕身功夫,這一路上跟著薛紹過來,半點也不礙事。
二人爬到了一個稍高的小土丘上,隔得稍遠觀察著若大的突厥牙帳。
突厥人的牙帳,頗有幾分軍旅營盤的樣,無數氈帳連接十余里寬廣,錯落有致的間留出了可以讓騎兵奔馳的甬道。夜間點了很多火盆用以照明,不時有一些軍士舉著火把往來的巡視。牙帳有東南西北四個大門,都豎起了高高的塔樓用作瞭望。夜間,這些塔樓上都亮著顯眼的燈火,如同飄浮在半空之。
二人趴在小土丘上,觀察了約有半個時辰之久。
「想不到突厥人牙帳這麼大!」月奴小聲的道︰「騎著馬從里面跑個通透,恐怕都需得花上一陣功夫,而且防衛好像也挺森嚴。我們該要怎麼進去、又要怎麼樣才能一擊得手,從他們的可汗王帳里面捉人呢?」
月奴問的,也正是薛紹現在心里在想的。
思考了片刻,薛紹的嘴角略微往上一揚,「走,回去!」
「公有主意了?」
「少廢話——新兵竿,叫我旅帥!」
「噢……旅帥大人!」月奴吃吃的笑了兩聲。
「大你個頭,別嬉皮笑臉!」
兩人悄悄的了回去了,薛楚玉等人用薛紹傳授的「黃金睡眠法」抓緊時間休息了一個多時辰,體力恢復得很不錯。
憑著一股要強的意志在強撐的月奴,看到他們稍作休息之後,一個個都在眼冒精光斗志昂揚,在夜里看來真的就像是狼群一樣,吃驚不已!
「听我號令!」薛紹將薛楚玉、郭元振和各火的火長叫到一起,開始下令——
「全旅十二個火,第一二三四火,由郭元振統領。你們要做的,就是留在這里擺開陣勢接應,听到暗號‘三刀旅’就是自己人來了,拼命殺出接應撤退。沒暗號的都是敵人,只管放箭一陣猛射——現在,其他火的所有人全都把自己弓弩和箭矢,交給郭元振!」
「是!」
「第五七八火,由薛楚玉統領。」薛紹說道,「當你們看到突厥人的牙帳四周一片起火時,千萬要忍住不要隨便動。牙帳失火之後,突厥人必定會馬上將事情通知目前牙帳里最大的那一個領袖,請他來指揮救火、穩定局勢!相信用不多了多久,留下來鎮守牙帳的兵馬都會向那個領袖身邊聚攏,然後被他派出去分頭救火。等到他身邊的人馬走得差不多稀疏了之後,才是薛楚玉你們該出手的時候——成敗在此一舉,讓我看看你們的心有多穩、眼有多毒、馬有多快、刀有多狠!」
「是!」薛楚玉沉聲應諾。
薛紹眼神剛毅、表情凝重的看著薛楚玉,「楚玉,飛馬踏連營、萬軍叢生擒敵將,此任非你莫屬!——你就是我大唐的飛將軍!」
薛紹鄭重一抱拳,沉聲道︰「若是擒不來敵將,請斬我頭!」
薛楚玉麾下的火長一同熱血沸騰,正要一同慨然應諾,薛紹壓了壓手示意他們不要喧嘩,馬上各自分頭去做準備。
「剩下的人,跟我一同潛伏到牙帳四周放火——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