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公主的驚悸最多只是維持了不到三秒鐘,稍稍定神之後,她閉上眼楮玉頸微揚,輕啟朱唇幽幽的道——
「來吧,壞人!」
薛紹反倒是一愣,拜托你現在是在被壞人凌辱好不好,這也太不配合了!
親親的太平公主的唇上親吻了一口,薛紹說道︰「起來,這里潮濕多泥。」
「我不要!」太平公主急忙大叫一聲,雙手抓住薛紹衣服的肩部不讓他起身,「我就喜歡這樣!」
呃……
薛紹一愣,你還有這嗜好?
「壞人,還不快親我?」太平公主拽得更緊了,臉兒紅樸樸的,嬌艷欲滴。
薛紹眨了眨眼楮,左右看看,這地方顯然不是什麼好的洞房花燭之地。
「討厭,你左顧右盼作甚?」太平公主慍惱起來,「我們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單獨相處,你為何三心二意的?」
薛紹算是明白了,太平公主從小大到都在規矩嚴格、氣氛壓抑的內廷長大,現在好不容易逃出牢籠,壓抑在心里的叛逆一下就釋放出來了。
不用懷疑,如果現在薛紹要帶太平公主逃到沒有人煙的天涯海角,或是拋開體統游戲江湖,她都會歡呼雀躍。
「薛郎,你在想什麼?」太平公主看到薛紹愣了一愣神,郁悶的在他肩膀上拍打了兩下,「我們就在這里躲上幾天,讓他們全都找不到我們,好不好?」
薛紹心里不由得緊了一緊,千萬不能低估了花季少女叛逆之心的強悍!
「不好。」薛紹一把將太平公主從地上抱起來,雙腳離地將她摟在懷中,說道,「那會天下大亂的!」
「有什麼嘛……」太平公主吊著薛紹的脖子,兩只腳丫兒晃悠的踢來踢去,翹著嘴兒嘟噥道︰「我堂堂的公主,就不能過幾天平民女子的生活嗎?你看這里多好,有清水的湖泊,有茵茵的草地,還有好多樹。你可以搭個小草屋,然後捉魚給我吃呀!不淋雨不凍著不餓到肚皮,我就滿足了!最重要的是,能和你單獨在一起!這里,就是我們兩個人的天下!」
兩個人的天下……
薛紹既有點感動,也有點啼笑皆非。他低下頭去在太平公主的額頭花鈿上輕吻了一口,說道︰「等我們成了親,府第就是我們的二人世界。今天還是趕緊回去吧,不然上官婉兒等人要著急了。說不定還會驚動官府,滿山遍野的派人尋找我們。」
「管她們呢!」太平公主悻悻的撇了撇嘴,「你以為我真的喜歡成天一大堆人跟著我嗎?我都快煩死了,巴不得甩掉她們!」
薛紹點了點頭,可以理解。我自己就是一個習慣了獨來獨往的人,要是成天身後跟著一大票人,我也會煩。
「薛郎,我要游泳!!」太平公主突然一把指向那個水面平靜清亮的小湖,興奮的叫道。
「你穿這麼一身,游泳?」薛紹搖頭。
「那我月兌掉!」太平公主才不管這些,興奮的催促道,「快,放我下來,我月兌衣服!」
「……」薛紹無語了,你還要luo泳?
「快點、快點嘛!」
「不行!」
「我就要!就要、就要!」
正當兩人爭論之時,兩條人影飛快的從小樹林里閃了出來,一左一右如同兩道白光射到了薛紹與太平公主身前十步之外,雙雙單膝拜倒在地。
不說話。
薛紹與太平公主扭頭一看,琳瑯。
「你們這兩個賤婢,跑來作甚?」太平公主氣惱的罵道,「回去!」
「奴婢不敢!」琳瑯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
「你!……」太平公主氣煞。
「算了。」薛紹將太平公主輕輕放到地上,說道,「她們也職責所在,擔心你的安危。有這麼忠心能干的屬下,你應該高興才是。」
「胡說。」太平公主忿忿的翻著小白眼瞪了薛紹一眼,低聲罵道,「我看你是憐香惜玉了,生怕我欺負了她們吧?」
薛紹苦笑,「歸根到底,她們不都是你的人麼?也是我們兩個未來的家臣。」
這話听得太平公主略略舒坦,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甕聲道︰「駙馬都給你們求情了,起來吧!」
「謝殿下,謝公子!」琳瑯雙雙起身,但不敢抬頭來看太平公主。
「哎,掃興!」太平公主悻悻的跺了跺腳,「回去,回去了!」
琳瑯連忙上前來給整點衣飾,又動用隨身攜帶的香粉之物重新給她補了妝容,一行人方才離開小湖回到車駕隊伍。
薛紹選擇了騎馬,車駕繼續前行。
昭陵距長安百余里,車駕走得並不快,天將黑時方才抵達。陵寢有專人戍衛管理和負責接待,太平公主這樣的大人物在駕到之前,早就有人前來先做準備。因此飲食起居等事全都不用薛紹與太平公主操心,只須安心下榻便是。
次日清晨薛紹刻意起了個大早,先行參觀了一下昭陵。在21世紀,薛紹曾在網絡上見過一些昭陵的照片。在一千多年後,被人盜掘的昭陵早已面目全非。
今日,薛紹算是一睹昭陵真容了。
唐太宗的昭陵,開創了大唐帝王依山建陵的先例。起因,據說是李世民的元配妻子長孫皇孫逝世時曾說要「薄儉而葬」,因此選擇了山陵開墓。整個昭陵大陵寢佔地約有兩百平方公里,山中仿造長安城的式樣建了陵寢,後來陸續又有一百多位臣子或是異族的酋長陪葬。
薛紹的父母當年先後客死房州,靈柩扶回長安之後,就陪葬在這里。
現在,太宗昭陵已經被看成是神明顯靈之地。大唐甚至有這樣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凡臣民有冤屈,皆可到昭陵哭訴。將士們凱旋歸來,獻俘儀式也常在昭陵舉行。但凡有國家朝廷有重大決策或是祭祀一類的活動,都要先來昭陵進行祭祀,就像是在「請示」已故的太宗皇帝。
由此可見,當今皇帝李治的父親,開創了貞觀之治的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在逝世數十年之後仍然在大唐子民的心中佔據著不可取代的神聖地位。
一一看過了長孫無忌、房玄齡、李靖、魏征、秦瓊、尉遲敬德等人的陵墓,薛紹走到了昭陵的正陵之前,仰望。
恢宏磅礡,大氣壯觀。
薛紹其實沒有太多的心思游山玩水,他更多的是抱著一顆「懷古」的心來瞻仰這些歷史名人的陵寢。曾經,他們都在弄潮天下、叱 風雲,彈指間千軍萬馬灰飛煙滅,換個人間。
可是現在,他們都已經和一抔黃土合為一體,生前擁有的任何財富、權力和美色,都無一能夠帶走。哪怕這座昭陵之中有著一座神似長安的城厥和足以富甲天下的陪葬品,黃土也終究只是一抔黃土。帶不到陰間,也帶不去來世。
唯一留下來的,是他們事跡和名聲,是對後人的影響與後人對他的評價——可是這些,已然化作一抔黃土的那些歷史名人們,自己知道麼?
站在昭陵正陵面前瞻仰了片刻,薛紹油然感覺到了一股歷史的滄桑之感。
人生不過如此,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既然自己生在了這樣的一個時代、處在了一個歷史的漩渦之中,只須憑著良知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如何對,如何錯,在不同的人、不同的時代看來,有著不同的評判。何去何從,或許只能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樣,「擔當生前事,何計身後評」?
薛紹緩緩的長吁出一口氣來,有時間多讀史書,多參觀一些人文古跡,真的能夠增加許多的歷練與感悟。男人的底蘊,無非就是這些歷練與感悟一點點積累起來的。
身後有動靜,薛紹回身望去,遠遠的甬道那里走來一大批人,旗號鮮明聲勢不小,太平公主帶著她的隊伍來進行祭祀了。
薛紹走回去與之匯合,太平公主見到薛紹納悶的眨著眼楮,「薛郎,你為何獨自早起,先行跑到這里來了?」
「我在軍中,習慣了早起。」薛紹微笑道,「就要開始祭祀了麼?」
「呶,都听她來安排。」太平公主隨手一指旁邊的玄雲子。
玄雲子上前一步來輕揚拂塵稽首一拜,「貧道听候殿下驅策,已然安排妥當。殿下現在可以先去正陵祭祀太宗文皇帝與文皇後。」
「好,開始吧!」太平公主端坐在鸞車上,淡然的撫了撫衣袖。
「是……」玄雲子低眉順目的應諾。
薛紹站在一旁沒有插言,隱約查覺到玄雲子在低頭的一瞬,眼角瞟了瞟自己。
眼神之中,意味復雜。
這時上官婉兒也上了前來,雙手捧上幾卷工整白絹,說道︰「殿下,臣已將祭文備好,還請殿下雅正。」
「薛郎,你來。」太平公主又是淡然的撫了撫衣袖。
「好,我看一看。」薛紹從上官婉兒的手中接過絹帛,上面是上官婉兒親手書寫的幾篇祭文。
果然是行文瀟灑詞澡貴麗,字跡絹秀頗富大家風範。
「很好。」薛紹看了幾眼後將絹帛折好還給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低頭彎腰雙手接住,「還請駙馬雅正。」
「如此文采,我只能自弗如。豈有一字可改?」薛紹說道。
听到這話太平公主微一皺眉,似有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