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凡賽爾,把這個拿出去吧
系著白色圍裙的棕發女孩笑著點了點頭,端著桌上那籃烤好的面包就走了出去。快要走出門時,她听到身後的卡莎大媽輕聲感慨,「多好的女孩子,怎麼就是個啞巴呢?」
「……」凡賽爾……或者說莫忘無奈地抿了抿唇,這真的不是她的錯啊,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女孩來到這個世界已經足足十天了。
被那些漆黑而冰冷的手抓住墜落時,她原本以為自己死定了,甚至在某一秒,她听到有人說︰「那個模糊的身形就是所謂的魔王陛下嗎?終于落到了我的手里然而緊接著,對方的話語轉急,大喊出聲,「這是……法陣怎麼了?!」
對方似乎失敗了。
因為莫忘從天而降到了某個水潭之中,幸好她會游一點泳,否則恐怕早已被淹死了。
費勁千辛萬苦從水中爬到岸邊躺下時,她曬著太陽,迷迷糊糊地會想起來——自己召喚瑪爾德時,似乎忘記在最後放置身體的一部分了。但與此同時,這邊的某個人似乎處心積慮想要抓住她,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魔法陣才在缺失「貢品」的情況下運轉起來,召喚出了瑪爾德嗎?那麼她的運氣好像不錯,弄錯儀式不僅沒耽誤治療艾斯特,還陰錯陽差地救了自己的命。
嗯,果然好人有好報!
而後,她就那麼昏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經躺在了某輛馬車之中。
她就這樣被這家飯店的老板撿了回來。
莫忘的手輕貼著胸口,那里是尼茲所送的吊墜所在的地方,得知她要不顧一切地召喚守護者後,它把這個借給了她,據說是從前的某位勇者從魔王手中奪到的寶物,卻沒人能使用,然而奇妙的是,在她拿到它的瞬間,腦中就出現了它的用法,原來是個——換裝用的小道具。
制造出它的那位魔王不知道有著怎樣的愛好,總之,通過這個吊墜可以改變自己的發色。莫忘認真地覺得,她爬到岸上的第一件事就是使用了它真是太明智了,尤其在听說「衛兵們正在抓捕一名染了黑發冒充魔王的女性逃犯」後,更覺得如此。
因為,這個詭異的世界判斷魔力強弱的最基本方法是通過發色,沒有魔力的普通民眾發色大多是棕色、灰色以及褐色的,比如收留他的這家人,一家四口的發絲都是棕色的。
只有擁有魔力的人才會擁有其他發色,顏色越純粹,魔力就越強大,而其中,純正的黑色,據說只有「傳說中的魔王陛下」才會擁有,莫忘總覺得這個設定她似乎在哪里听過,不過既然想不起來也就懶得想了。
而且,在來到這里後,她發覺自己能听懂這個世界的語言,也能說,當然,不會寫。
當然,這是很正常的,艾斯特他們剛去到她的世界時,似乎也是同樣的狀況,只是艾斯特憑借超強的學習能力很快就學會了,而其他人……回想下賽恩那一塌糊涂的試卷……她默默地在心里點了根蠟。
那麼,裝作啞巴的原因是什麼呢?
真相只有一個!
使用變裝吊墜的代價。
沒錯,使用它除去需要大量魔力外,還不能說話,否則立刻就會恢復原形。
前者對莫忘來說是喜事,雖然每天無時不刻不被吸收魔力讓她覺得有點疲乏,但同時也更減少了暴露的危險,被抽取魔力後的她在其他人眼中真的只是位普通的少女;而後者……算了,凡事哪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呢?
「凡賽爾,累嗎?」
女孩轉過頭,發現叫自己的是杰斯大叔,他和卡莎大媽是夫妻,兩人一起經營著這家飯店,他們有兩個兒子,一個比她大一歲,一個比她還要小五歲。
剛到來時,她不能說話也不會寫字,沒有辦法清楚地說明自己的狀況,也無處可去,但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收留了她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這真的讓她非常感動。如果能幫他們做一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她絕對不會推辭。
莫忘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累。
「她就在屋里走來走去,又不需要劈柴打水,能累到哪里去啊?」說話的是杰斯大叔的小兒子——安迪,他似乎一直不太喜歡莫忘。
當然,作為大姐姐,再加上自己也是寄人籬下,女孩當然不會和他計較,于是她撓了撓臉頰,沖他露出個善意的笑容,卻得到了一聲輕哼和一個白眼。
「臭小子!」杰斯大叔一個爆栗就砸到了自家兒子頭上,「去給你媽幫忙去!」
「……哼!」安迪狠狠地瞪了莫忘一眼,靈敏地躲過自家老爸的鐵拳攻擊,一溜煙地跑到後面的廚房去了。
「凡賽爾,別在意,那小子就是欠收拾
莫忘點了點頭,再次露出一個微笑。
她當然不會在意,那小子的可惡程度,比起中二時期的石詠哲只有差沒有多,不對,石詠哲那家伙似乎現在也沒擺月兌中二呢哼。
「洛爾那傻小子怎麼還不回來,還有客人要送餐呢
莫忘比劃了下,示意自己可以去。
杰斯大叔卻搖了搖頭︰「不行,那家都是男性,你去了不安全,還是我去吧,你好好看店
女孩乖巧地點了點頭,其實以她的力氣,揍翻幾個男性不成問題,但在這里還是低調點比較好。
十天了,她的生活終于算是安定了下來,可是……究竟該怎樣才能回去呢?完全找不到辦法。
失蹤了這麼久,他們一定很擔心吧,有來找她嗎?如果來了的話,又在哪里呢?
完全不知道。
「凡賽爾,是你在看店啊
點頭。
「老規矩
「我要多加一杯酒
再次點頭。
表示「收到」的女孩一路小跑到廚房中,對著牆上貼著的食物點了點,時不時再用手指示意是幾份,這是比她大一歲的洛爾想出來的法子。
這個世界非常奇怪。
看來像是西方的中世紀,但又有著標準的中餐,能想象面包加麻婆豆腐這種奇怪的搭配嗎?很多人這樣吃!而人們的名字也是中西都有,甚至還有中西結合。普通民眾的生活水平很落後,比如照亮是使用蠟燭,但根據他們的說法,貴族的生活居然又有著水晶燈之類的物品。
簡直像是個大雜燴。
所以說,這個坑爹的魔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凡賽爾,是你在看店啊?」
又一次說出這樣話語的人,是送餐歸來的比他大一歲的少年洛爾,他與自己的弟弟不同,是個性格爽朗的帥氣小伙子,附近的人都非常喜歡他。
莫忘點了點頭,拿起櫃台下面的干淨毛巾遞了上去,因為這次距離較遠的緣故,他額頭上掛著不少的汗珠。
「謝謝
女孩擺手。
不客氣。
「還有其他東西要送嗎?」
女孩指了指之前杰斯大叔站的位置,又伸出兩只手指頭做出走路的樣子。
「是嗎?老爹去了啊
點頭。
是的。
在這個家里,大概是因為年齡差不多的緣故,洛爾和莫忘的溝通是最為順暢的。
莫忘看他汗留得厲害,轉過身倒了一杯果汁,放到了他的面前,做了個「喝」的手勢。
洛爾笑著說︰「謝謝你,凡賽爾
女孩指了指少年。
是你自己家的東西,謝我做什麼?
「謝你給我倒啊
「……」
女孩還沒說什麼,旁邊的客人倒爭先恐後地笑了出來︰「洛爾,你這一手是跟誰學的?」
「是啊,你老爹都沒你這麼會哄女孩子
「哈哈哈……」
「怪不得這小子討女孩喜歡
「什麼時候能喝你們的喜酒啊?」
莫忘︰「……」這家伙才十六吧,結婚真的沒問題嗎?
本應羞窘的洛爾只是爽朗一笑︰「等大叔你結婚了再說吧
「……我才二十三歲!」才不是大叔呢喂!
「對啊,你什麼時候結婚啊?」
人們的話題瞬間偏轉了。
洛爾松了口氣,轉過身對女孩輕聲說︰「他們胡說八道的,你別當真
女孩歪頭。
啊?當真什麼?
剛才因為驚訝過度的緣故,她壓根沒注意到對方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
「……不,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
奇奇怪怪的。
「凡賽爾,過來端菜!」
听到這樣呼喚的女孩轉過身,快速地朝廚房所在的方向跑過去。
可是當她出來時,卻意外地發現——店中站滿了一隊衛兵。
莫忘端著托盤的手輕微地顫了顫,她這算是……被發現了嗎?
二更
鎮定!
女孩在心中這麼對著自己說。
如果她真的被發現了,這些人早就上來抓人了,不可能老老實實地站在店中央。再說,這些天以來,听說衛兵抓捕的只是「染了發的女性」,卻沒有說明清楚其他條件。從這些細節就可以看出,那天她來時,主謀者並沒有看清她的長相。
莫忘斂起心神,臉孔上浮現出疑惑的表情,端著托盤繼續朝前走去。她現在身上穿的是最普通的亞麻裙子,發絲也是棕色,看起來就是位最普通的少女。
「怎麼回事?」衛兵看了她一眼後,皺眉說,「你們家的人口登記名冊上並沒有她的名字
「……」人口登記?這個世界居然也有這種東西嗎?
「哦,是這樣的洛爾解釋說,「不久前我在盧克郡的叔叔嬸嬸一起去世了,我堂妹她一個女孩子無法照顧自己,我們就把她帶了回來
「堂妹?」盧克郡,應該是位于國境附近吧,那麼偏遠地方來的人嗎?
「嗯少年表現出了強大的心理素質,撒謊不打草稿地說,「這里的客人都可以作證,我們之前為了去那里,飯店都關門了一段時間
「是的,我可以為他作證
「我也是
「是啊,好久沒吃到滿意的飯菜,都想死他們了
某種意義上說,洛爾的話也不全是謊言,他的叔叔嬸嬸的確去世了,也的確留下了一個女孩,他們也的確把那個女孩帶了回來,可惜她似乎不太信任自己多年未見的伯父伯母,路上就跟著自己的情人私奔了。
很是傷心的杰斯夫婦接下來就撿到了「發色和他們完全一樣」的莫忘。少年清楚地記得,當時凡賽爾暈倒在溪水邊,棕色的發絲披散,雙眸緊閉,渾身上下滿是水濕的痕跡,看起來狼狽極了,可是,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平凡貨色,而柔女敕的肌膚也不是普通家庭可以養出來的。
本打算醒來後問問她的身世,可誰知她「不能說話也不會寫字」,除去媽媽外,他們父子三人其實都覺得她說的不是真話,安迪也因此對她很有敵意,可是洛爾和他的父母都覺得,這個女孩並不是什麼壞人。而且,就算欺騙他們也得不到什麼好處不是嗎?他們雖然很好命地住在王城,卻只是其中的下等民眾。
可能是離家出走的大小姐吧?
劇本中不都是這樣寫的嗎?
不過,像這種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如果遇到壞人就糟糕了,天知道會遭遇到什麼可怕的事情。所以他們一合計,索性就讓她頂替了堂妹「凡賽爾」的名字,將其帶了回來。
她是抓捕對象?
別開玩笑了,雖然這女孩來路不明,但他們第一次見面可是在水邊,如果她的頭發有染色,馬上就能看出來。
「你出來下衛兵隊長听了眾人的話,不置可否,只是挑了挑下巴,對女孩說道。
女孩看似乖巧地點了點頭,將手中端著的食物放在櫃子上,快速地走了出來。
「姓名?」
「凡賽爾洛爾替她回答道。
「沒問你
「她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
「是的
對著衛兵隊長的目光,莫忘目光滿含善意地笑了起來,仿佛不知道對方在懷疑自己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又做了個抱孩子的手勢。
「她是說,她出生起就不會說話
「是麼……」
點頭。
「那,試下這個吧看眼前的女孩毫不膽怯,衛兵心中的懷疑已經去了幾分,不過還是很謹慎地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小水晶瓶,其中穿著一些褐色的液體。
莫忘不知該做什麼樣的反應,于是繼續保持著微笑。
洛爾卻問道︰「這個是?」
「據說那位冒充魔王陛下的女性已經去除掉了頭上染著的黑色,試圖借此逃月兌懲罰隊長解釋說,「但只要使用這個魔法藥水,如果最近有染發的話,立刻就能顯露出痕跡
「居然有這樣的藥水嗎?」
不知少年的感慨觸動了隊長的哪根神經,他也有些感嘆地說道︰「是啊,對于沒有魔力的普通人來說,魔法的世界可是很神奇的但其很快就收斂了所有神色,「來試試看吧
莫忘放在裙邊的手微微顫下來,好在有裙擺的遮蓋,所以無人發現她的這點動搖。
——沒事的,她並沒有染發,一定不會被看出的。
她走上前,伸出雙手抓住自己的頭發,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做,有些無措地看著對方,而後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做了個「 嚓」的手勢。
「……」這次衛兵隊長看明白了,她是問他要不要剪頭發——這樣的女孩,怎麼看都不會是逃犯吧?
他朝身後一揮手,立刻有人送上了一個銀白色的盆,事實上,它的確是銀質的,據說魔法藥水只有在其中才能發揮作用。
而另一個衛兵則將瓦罐中的水倒進了盆中,這是最普通的水,但卻是他們親自接了帶出來的,因為擔心借用的話會有人對此動手腳。
盆中裝滿二分之一的水後,衛兵停了下來,隊長則小心地點了一滴褐色的藥水下去,它很快稀釋在了其中,沒有帶來一絲波瀾。
不知何時,客人們已無暇顧及自己的早餐,紛紛圍了上來,爭先恐後地欣賞著「魔法的奇跡」。
這個平淡的反應顯然讓他們不太滿意。
「好了,像平時洗頭一樣把頭發浸入其中
莫忘再次點頭,走上前去,緩緩彎下腰,將發尾浸入其中。她的眼角余光一直關注著盆中的水是否有發絲變化,見答案是「否」,女孩微微松了口氣。
「用手捧起水,把所有頭發都打濕
已經放下大半心來的莫忘毫不猶豫地遵從了對方的話,很快將頭發打了個透潮,衛兵又仔細地觀察了片刻後,才說︰「好了,抬起頭吧
女孩依言而行,接過洛爾遞過的毛巾,對他路出個滿是感激色彩的笑容。
「那麼,大人,你看這孩子……」瑪莎大媽不知何時也走了出來,關切地問道。
「她近期沒有染過發,已經排除了嫌疑
「魔神大人在上瑪莎大媽松了口氣,「嚇死我了
「媽媽,」洛爾在背後輕輕地扯了下自己的母親,暗示她不要亂說話,「衛兵大人不會亂抓人的,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哦,哦,對不起,對不起……」
「沒事類似的情景隊長已經見過很多次,畢竟年長的女性總是愛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包括他的媽媽也是一樣,所以並不覺得這很奇怪。
就在此時,旁邊有名男子看衛兵很是和藹,大膽地問︰「大人,這藥水真的那麼管用嗎?我最近也染過發,能驗出來嗎?」反正他們抓捕的是女性,他就算染了發也不犯事。
隊長注視著眾人好奇的視線,不知為何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得知這種藥水時的樣子,于是很干脆地點了點頭︰「可以,你過來
「好!」
店中瞬間響起了陣陣掌聲。
有人起哄說︰「好樣的!」
「哈哈哈,我就說你的白發怎麼都不見了,原來是染掉了
哄笑聲中,男子將頭發浸入了盆中,不過片刻,其中的水居然閃爍中了紅色的光芒,始作俑者被嚇得抬起頭連連後退,而不知何時,他頭上的染發劑完全褪去,滴了他一身。
「啊!我的衣服!天哪!」男子哀嚎著跑了出去。
「哈哈哈,回家又要挨打了
「活該啊活該!」
而此時的莫忘,已經明白地知道了主謀者這麼做的含義,並不是想要抓捕「冒充者」,而是,十天以來的第一輪搜捕中並未抓住「魔王」,所以對方懷疑她用染發來偽裝身份。想到此,她不由再次感謝起尼茲,如果不是它給的道具,恐怕自己早已被抓起來了。
不過,現在她已經成功地通過了檢查,應該算是個好消息吧?除非有人懷疑到她並且深查,否則應該沒人能發現她的問題。
可是,即便如此,也僅僅只能保證她暫時能安全地活在這個世界,有關于「回去」,卻還是毫無線索。
雖然杰斯大叔一家對她很好,她也非常感激他們,但這並不意味著她就想一直留在這里啊。
她有自己的家……
有自己的家人……
而不知道是不是柳暗花明,第二天,她就通過店中客人的口得知了一個消息——克羅斯戴爾家在招收女僕。
「小凡賽爾,要不要去試一試啊?」
「……」克羅斯戴爾……克羅斯戴爾……這不正是艾斯特的姓氏嗎?!這麼說,是他的家族?等等,這次事件與他的弟弟有關吧?那麼如果去那里的話,能不能得到回去的線索呢?
「凡賽爾,怎麼了?」站在她身旁的洛爾問道,隨即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你不要听羅瑞大叔瞎說,他……」
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女孩的眼楮閃閃發光,就好像在說——
「我要去!」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收錄cg圖——精疲力盡的女孩躺倒在河岸邊,長發披散,雙眸緊閉,臉孔上滿是水跡……(新cg持續收錄中……)
艾斯特弟弟的聲優是……神谷浩史!神谷娘,他下章登場。遠目~好了,大家應該差不多明白這人設是怎麼回事了,嗯嗯。
感謝以下親的地雷喲=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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