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午夜魔影
將呂天凡等人送走之後,裴裴被駱薇直接叫進了辦公室。大約兩個多小時之後,當她再次走出波爾海紳士會所的大門之時,再也掩不住臉上的喜色。
駱薇很仔細地詢問她與那位呂老板的相識經過,裴裴窮盡記憶,仍然對此毫無印象。她不敢隱瞞,只好如實相告。
駱薇也未責怪她,又問了問家里情況以及所從事過的行業。其實這些情況,在她從黃金級別升格到白金級別的公關經理時,曾被問過一次。只不過這次是駱總管罕見地親自出馬。
按照波爾海的規矩,像她這樣接待過一次鑽石會員,就會自動升格為見習鑽石經理,只有接待過三次以上,才有機會成為真正的鑽石級。
然而裴裴卻遠比此幸運得多。
駱薇直言不諱告訴她,從今晚起,她已經正式成為波爾海鑽石級的一員了。
毫不隱晦地說,在波爾海,成為鑽石級是每一個在此打拼的女孩子的夢想。
成為鑽石級,可以參與會所的日常管理,手底下還有幾個黃金級和白金級經理供自己驅使,更為重要的是,她的薪水有了保障,且比之以前成倍地翻翻,即使在一些著名私企打工的高級白領,也無法比擬。
她有了自己專門的鑽石級客戶,當然現在貌似只有那位怪異的呂老板一個人。只要她願意,可以從手下經理們的客戶中,任意挑選符合自身利益的黃金和白金會員進行培養接觸,前提是這種利益必須以公司為先。
直到現在為止,她對呂天凡的印象,還是不甚清晰。因為有李總和駱總管的參與,她和呂天凡其實並沒有說過幾句話。
駱總管告訴她,這位呂老板雖然只經營著一家規模不大的私人偵探公司,但不能以常人的目光去度量,這人絕不簡單。駱總管還說,這句評語不是她下的,而是李總親口所說。
裴裴的心里除了震驚,更多的則是好奇,至少她看不出這位年紀不大的呂老板有多少奇特之處。或許明天可以給他打個電話,約他來喝個茶吃個飯,如果可能,她甚至不惜以身相許,只要能套出他的底細。
這方面她並不在意。在來波爾海之前的一段時間里,為了生計,她曾做過半年的「妓」。
波爾海的公關經理不陪客人上床,那只是對外宣稱的,至少波爾海並沒有這個禁令。只要兩廂情願,波爾海並不禁止。
最可憐的是嬋嬋了。
雖然她依舊陪著張副市長還沒下場,但是裴裴已經看出,李總和駱總管對今晚出現的意外極為震怒。
等待她的只有兩個結局︰一個是仍然留在波爾海,只是降格成為###小姐;還有一種選擇就是離開,但是決不允許在省內幾個大城市的娛樂場所里出現,否則,一經發現,輕者會無故被人毀容致殘,重者則直接失了蹤跡。
從這個結果來看,那位呂老板確實有些與眾不同,他輔一出現在波爾海,便即改變了兩個人的命運,一個推向了天堂,一個被拉下地獄。
當裴裴經過一樓大堂,幾道或輕或重的聲音呼喚著她,稱呼也由「裴裴」晉升到「裴裴姐」。循聲望去,原來是幾個白金和黃金級別的公關經理。更遠處那些往來端茶送水的服務生,無論男女,望向她的目光俱都充滿著羨慕之意。
顯然,她榮升至鑽石級的消息,在波爾海亦是人盡皆知。
裴裴腳步輕盈走進那群經理中間。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她和她們還在一起談笑風生,甚至還一塊以不屑的語氣品評過呂天凡。
通過她自己的親身經歷,就在剛才,裴裴得出一個結論,善待每一個人,對待每一件事,或許在你已經遺忘的時候,會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
裴裴一一拉著她們的手,盡可能同以前一樣開著帶顏色的玩笑,只是臉上的笑容卻有些僵硬。她們同樣也在笑,因為她的某一句話而笑得合不攏嘴,她們的眼楮里,卻都不經意閃現出了一層陌生的意味。
面子上的東西可以裝,但是內心卻是裝不上來的。
裴裴和眾人揮手告別,走出會所大門,兩個帥氣的門童揮手跟她打著招呼。
現在離午夜還有一段時間,遠不到下班的時候,沒有特殊情況,一般人是不允許離開的。但是鑽石級的公關經理除外,她可以稍微自由地支配時間。
湛藍的天空上月朗星稀,夏夜的微風帶著濕潤溫熱的氣息,輕輕撫著臉龐。裴裴忽然發現,這股熟悉的不能熟悉的夜風,今次感覺竟如此舒爽安適,透徹心扉。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鄉。她的家鄉在東北的一個小鎮,自古彪悍之風盛行,流傳至今。小鎮的夏夜,即使同樣的微風,依舊有稍許凜冽之氣,卻遠沒此處的溫柔舒緩。
兩輛豪華橋車,車頭亮著刺眼的光柱,停在大門前。門童上前拉開車門,幾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說說笑笑下了車。又有新的客人來了。
裴裴小心地避過一旁,讓開了路。有兩個男人經過她身邊之時,不停地打量著她。裴裴淺淺一笑,隨即轉身踏著青磚小路,向外走去。
繞過花團錦簇的花壇和幾顆蔭如傘蓋的銀杏樹,裴裴來到了西安路上。此時除了那種二十四小時連續營業的場所,大部分商鋪均已關門,大街上較之白天冷清了很多。
沿著西安路南行百十米遠,是另一條東西走向的大道,這條大道就是古安區和新安區的劃界分割線。
略一思撫,裴裴打消了叫出租車的念頭。她租住的地方離這里也就不到二十分鐘的腳程,她正想借此機會安靜一下,平息略顯躁動的心情。
對于常人來說,這時候的夜已有點深了,或許周末的緣故,街面上仍有三四那兩兩的人在散步乘涼。裴裴在明亮的路燈下方,南行了三五十米,穿過西安路,走進了一條略顯昏暗的窄巷。
裴裴和一個談得來的女孩子共同租了一處兩居室的房子。現在的房價飛漲,租房價也跟著水漲船高,裴裴平均每月的收入,大約三分之一都要用來交房租。她這還算相當不錯的。跟她同租的女孩子,每月的房租支出佔去月收入的一半還多。
但是,以後她的境況將會改善很多,升格為鑽石經理之後,每月的收入會成倍地增長,她可以租一處更體面的房子住。甚至過不了幾年,還會有能力買一套房子也說不定。
當然,這只是她的想法而已,即使買房子也不會在這里,而是回家鄉。k市雖好,卻不是自己的家。她在這里最多只能算是殘花敗柳,只有回去,抹掉這里的一切,才能重新做回高傲的女王。
見慣了各種男人的嘴臉,她回去找的男人,有沒有錢無所謂,因為錢她有,最重要的是要老實巴交,然後生兒育女、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這就是她的歸宿。
裴裴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被一種奇怪的感覺所驚醒。轉回頭,方發覺這條暗淡的巷子里,除了自己之外,在身後十幾米遠處,只有一個身影向前晃動著。
近百米長的巷子,只稀稀落落矗著三五根電線桿子,昏暗的燈光所照路面有限,那個身影在某一盞路燈下一閃而過,隱進黑暗之中,裴裴不由得心里一緊。
巷子說窄也不窄,也就堪堪能容兩輛轎車並行的寬度。巷子一邊是石砌的高牆,牆內是一所職業培訓學校的操場。另一邊則是一排平磚房的後牆,離她最近的一扇後窗敞開了半扇,只罩著一層紗窗。窗內傳來隱隱的說話聲和電視里傳來的某場足球比賽的轉播聲。
正前方的巷子口離她不過七八米遠,那邊是一條大路,其高桿路燈的密度、投射的角度及明暗度遠非巷子里的所可比擬。從她的角度看去,無數道黃色的光線相互折射,在前方織成密集的立體光網,形成一個個菱角分明的立體圖形。在邊緣處,閃耀著七彩的光芒。
一輛汽車隆隆駛過,光網車前的燈柱刺破,轉瞬又恢復如初,仿佛不曾發生過一般。兩個路人悠閑地從前方巷子口走過,隱有笑聲飄來。
裴裴松了一口氣,暗笑自己太過緊張。這條巷子自己又不是第一次走過,剛才那種患得患失的心理來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她仍然緊走兩步,以冀在下一秒鐘便步出巷子,回到真正的光明之中。
然而……
其實她離著光明最多也只有三步之遙,甚至于那兩個路人的背影已然在望。而就在一秒鐘前,她剛剛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身影,彼時那道影子還在巷子里最後一根電線桿子的下面。而掛在電線桿子頂部的路燈,投射到地面的光暈,距離他最少也有七八米遠。
就在裴裴心理放松的剎那,詭異的感覺陡生,她的嘴上竟捂著一塊紗布,異味撲鼻。
她想張嘴叫喊,但是卻發覺整張臉開始麻木,全然不受自己的意識所控制。原本應該沖口而出的尖叫,就像打了個飽嗝,堪堪沖出喉嚨,便令人失望地縮了回去,只剩洶涌的氣泡在肺里翻滾。
在下一個瞬間,所有的燈光、身影、汽車消失殆盡,她在無邊的黑暗之中沉淪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