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舞翩躚 78相思

作者 ︰ 夜來香澈

萬梅山莊內無人擔心,不代表其他人不會擔心。

自杜承晏歸京後,慕容雋一路回了姑蘇,干脆過起了隱居的日子,天氣晴好時在家中整理整理古籍,偶爾雨打芭蕉之際,便箬笠簑衣在水榭邊直鉤垂釣,權作修身養性,閑暇之余則教導一下佷女兒的醫術,被慕容芷以酗酒傷身軟語要求禁酒後,便干脆以茶代酒,提煉提煉丹藥,過得好不自在。

不過很快不省心的事情就找上了門。最近慕容雋在古籍中偶有所得,拿各種動物試藥試得不亦樂乎,有幾味藥正好被消耗得一干二淨。慕容雋興起之時,又不願離開一步,城里的藥材鋪子里多是以次充好,別的下人他又不放心,也只有這個佷女兒在挑揀藥材方面能比得上自己了。

這一日,慕容芷原本是去采買御米殼的。御米殼主治久咳、久瀉、月復痛,然而此藥不宜長時間服用,否則如若上癮,後果不堪設想。慕容雋欲以此物入藥,卻想要去除上癮之患,少不得多方嘗試。附近幾家藥店被他掏了個空,慕容芷也只能去城里最大的藥店王氏藥鋪看看了。

王氏藥鋪始建于洪武年間,作《昭君出塞圖》的淡如居士幼年便是在此打雜。淡如居士「當時其年紀尚髫,而藥物逾千品皆能記憶,且拿藥無所遺漏」,可見王氏藥鋪藥品之全。淡如居士故去雖久,清名猶在,王氏藥鋪在姑蘇一帶也算是聲名遠揚,卻鮮有人知,數年之前,王氏藥鋪早已換了主人。

拿著慕容雋的手書,慕容芷剛要和掌櫃的去後院拿藥,就听到了一個讓她連藥都顧不上拿的消息。直接交代掌櫃改日派人送藥,慕容芷當街施展輕功,一路趕回了家中,徑直奔向丹房,剛一進屋,就劈頭丟下一句話,「我要去京城找師兄!」

慢條斯理地把看好火候的任務交給一旁的小童,慕容雋直起身來,淡淡掃了她一眼,「既然知道回來,干嘛還要巴巴地跑去,大燕公主的氣度哪里去了?讓你帶回來的東西呢?」

「可是,師兄他,他要和白雲城主決戰了啊!就在九月十五!」慕容芷跟著西門吹雪去過白雲城,也見過那位白雲城主。那時候她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索性在下船換車馬的時候告辭歸家,當時師兄和白雲城主的關系明明還是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變成這樣了呢。

慕容雋倒是沒有太過意外,葉孤城與自己見面不過寥寥幾句話便要慕容雋拔劍,可見其人嗜劍如命,加之自家徒兒雖然于醫毒之術所行甚遠,本質上還是個劍痴,兩人雖然天南地北,然而終有一戰,只不過遲早而已。不過既然佷女兒問了,他倒也不拖延,直接傳書萬梅山莊,向段總管問個明白。

信回得很快,也很簡潔。展信讀罷,慕容雋深深地皺起了眉頭,斥了一句「胡鬧」,拈著信紙來回走了半刻,原本打算寫信給杜承晏,終究還是沒打算用朋友情誼去賭杜承晏對葉家小姐的痴心。最後用力握了握拳,還是喚過一直被勒令呆在丹房里的慕容芷,去憑虛小築把雙魚戲水佩拿來。憑虛小築是慕容雋舊日所居,然而近些年來,早已荒廢,乍聞此言,慕容芷亦是一驚,然而長輩之命不可辭,終究還是在憑虛小築的琴房里把那玉佩尋了回來。

玉佩入手,慕容雋摩挲著上面的紋理,沉重地嘆了口氣,顫抖著提筆寫了數封書信,然後一封封撕碎,最後僅僅落筆了寥寥數字,珍而重之地封緘嚴密,讓慕容芷連同玉佩一並送到崔府去。看著佷女兒一臉不解地拿著玉佩離去,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此事既了,你我終究算是兩不相欠了

憑著玉佩,慕容芷輕易見到了崔府的管事,那人拿過信,恭謹地說了一句,「給大小姐的信,我們會盡快寄出,還請姑娘放心便客客氣氣地讓慕容芷離開。少頃,一只灰色的鴿子輕快地飛過院牆,直奔京城而去。

原本是喧鬧的夏日,鐘粹宮中卻是一絲蟬噪也無。燻熱的夏風吹過迂回的長廊,透過森森的鳳尾竹,然後再經過重重珠簾的洗禮,到了室內,已經不帶絲毫暑氣。青衣的小太監剛剛進入殿內,就被門口的宮女扯到一邊,低聲道,「噤聲,陛下不知在前朝受了什麼氣,娘娘好容易才勸了過來,方才剛服侍陛下睡下

阮昭儀進宮之際,雖曾纏綿病榻多時,為同期進宮者所諷,然後來居上,自承恩以來,多蒙聖寵,不到三個月就連升兩級,由選侍升為才人。進宮不過數載,已然貴為昭儀,列九嬪之首,僅次于皇帝的原配太子妃,如今的賢妃。而賢妃性情耿直,早失聖寵,比不得阮昭儀溫柔解語,兼之太後亦對阮昭儀疼愛有加,故而隱隱已是後宮之首。便連一些前朝之事,偶爾皇帝私下里也會和阮昭儀言笑一二。而之前曾對阮昭儀出言不遜的同期秀女,卻都已經死在了掖庭。

小太監名喚福順,正是太後宮中崔姑姑的心月復。他也不是第一次來鐘粹宮了,甜甜地喊了聲好姐姐,從袖子里拿出幾兩碎銀,軟語求道,「崔姑姑說了,她找昭儀娘娘有急事,還望姐姐替奴婢傳個話,不然奴婢委實不好回去交待這宮女也不是不知道自家主子與太後宮中的崔姑姑交好,崔姑姑既是有急事,這小太監嘴又甜,見了銀子便也欣然收下,指點了福順路徑,讓他去側殿找鐘粹宮的掌事宮女采薇。

采薇正在泡茶,思及皇帝今日在前朝著了惱,又與自家主子纏綿了半晌,醒來定會口干,她取了新鮮的杭白菊放入青玉盞中,用銀壺里的熱水沖開,見門外有人碎步疾行而來,便放下了手中的銀壺。恰在此時,重重帳幕內傳來一個溫婉的聲音,「采薇,扶我起來

扶著采薇的手,帳內的女子披散著一頭烏綢也似的青絲,赤著雙足,就這麼盈盈走了出來,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清秀,就像她撥人心弦的吳儂軟語一樣。被她春水一般清透的眸子望著的時候,就如同被春日調皮的柳葉吻過臉頰,酥麻而享受。而此刻,這春水般的眸子,落在了跪在殿門口的福順的身上。

隔著湖藍色織暗花竹葉的紗帳,福順重重磕了一個頭,給阮昭儀請了安,然後小心翼翼從袖子里模出來一串嵌珠點翠金墜,采薇接過端詳了片刻,恭謹點頭道,「確實是崔姑姑的意思順手取過墜子,阮昭儀幽幽道,「你家主子派你來,卻是要傳什麼話?」

「主子說了,死了的鴿子又活了過來,說是,您知道的福順也不敢抬頭,俯身回話道。

「什麼?」福順听不出來,采薇卻是知道自家主子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內心已是波瀾暗涌。略抿了一下唇,阮昭儀矜持地點了點頭,淡淡道,「回去回你家主子,這事兒我知道了從腕上褪下一只琉璃鐲子交給采薇,采薇接過,轉遞給福順。

福順膝行而下,漸漸去得遠了。采薇猶豫了一下,看著已經在換下寢衣的主子,低聲勸道,「陛下還在這里,主子真的要去?」

轉過身來,示意采薇為自己著衣,阮昭儀微微一笑,帶著三分苦意,「別人勸我也就罷了,采薇你是自小跟著我的,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思,陛下醒來,只說太後傳我去服侍也就是了

「可是,這麼些年,主子難道還不曾放下?」

「放得下又如何,放不下又如何,別忘了,我應了清秋的抬手拔下紫玉瓖明珠的流蘇簪子,換了一支點翠雙蝶珠釵簪在發間,阮昭儀淡淡道。

作者有話要說︰去除上癮什麼的誒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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