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舞翩躚 第三次謀反

作者 ︰ 夜來香澈

白雲城地居海外,氣候溫和,鮮少落雪,荷塘里的殘枝敗葉被仔細清理過之後,只留一汪碧水,映襯著九曲朱橋,玲瓏水閣,宛如初夏。而京城,怕是已經落雪了。

杜承晏遙遙看見慕容雋負手立在水閣中,不由懷念起了入京前的那場餞別宴席,彼時雖有波折,仍舊算得上是風平浪靜,而今短短數月之內,自己連升三級,入閣拜相,就連一直沉湎于詩酒醫術的慕容兄也卷入到這番波譎雲詭之中,當真是世事如棋。

水閣中唯一一張軟榻早已被收拾干淨,翠色圓桌上錯落放著幾個雨過天青的瓷杯,馥郁芬芳的酒香從同等材質的壺中飄出,沁人心脾。原本應該在閨中待嫁的少女換下了利落的勁裝,宮裝雲髻,裊裊婷婷踏波款款而來,浪花調皮地親吻她粉色的衣裾,嬌美可人。

美人近前盈盈一拜,持壺一一給杯中斟滿橙黃清亮的酒液,雙手捧到來客面前,慕容雋尚且能夠回禮接過,杜承晏卻早已失了神,他從未見過姬飄搖做如此溫柔小意的姿態,卻又不失英氣,一時間幾乎以為這些日子的遭遇,不過是一場夢境。

捧著酒杯的縴縴素手收了回去,姬飄搖自己一飲而盡,清冷的聲音如珠濺玉,「杜大人不願賞臉,小女子只好先干為敬了。」

杜承晏猶如被一壇冰雪從頭淋下,方要拿過酒壺親手斟一杯賠罪,卻被姬飄搖靈巧地旋身避開,提著酒壺低眉垂首侍立在葉宛華身後,探出的手只得訕訕地收了回來。

杜承晏陷在桃花陣中無力掙月兌,慕容雋听得卻是目瞪口呆,若不是親眼見到葉孤城重傷垂危,他險些以為這數月以來所有事情都是這個女子信手布下的棋子,直到計劃真正浮出水面的這一刻。

太平王世子能夠以鏟除逆賊的理由榮登大寶的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已經是皇家最近並且最合適的一支血脈了,所以哪怕他並沒有親自揭穿南王世子的真面目,只要太後出面,群臣也沒辦法提出第三個選擇來。帝冑衰微,便是其中還有隱秘,南王父子伏誅之後,也就剩下太平王一脈還存活在世上了。

所以葉宛華提出的方案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新任帝君迎娶皇後之後,姬飄搖在盡量短的時間內懷上孩子,慕容雋會作為娘家的一部分進入太醫院專門為此調理兩人身體。而一旦姬飄搖懷上孩子之後,慕容雋便可以安胎為由,用分開的藥材和燻香逐步引發帝君的隱疾,直到其徹底瘋癲。

而一旦帝君無法正式上朝,杜承晏身為內閣新貴,自可帶領群臣上表,請皇後垂簾听政,內閣中現在不過只有三位大臣,另外兩位家中都有一位待嫁的妙齡少女,杜承晏若是願意,內閣大權唾手可得。

如此里應外合,不到短短一年,便可由葉氏女獨掌天下,太後雖然心機深沉,然而畢竟年老,再經歷一次喪子之痛,又能再活多久?更何況,太後再疼愛早年失去的孩子,怕是也不會接受自己的孩子居然是一個受虐狂吧!

所以呢,葉宛華溫婉笑道,「杜公子若是真的對小女有意,不妨再等上幾年,雖然不能明媒正娶飄搖進門,到時候朝野內外徹底平定,皇長子定然會拜閣下為帝師,如此宮禁有如虛設,不也是一樁好事。」

慕容雋冷聲道,「葉夫人此舉有傷天和,就不怕在下就此宣揚出去。」

葉宛華撥弄著滴酒不剩的杯子,笑聲輕盈如水面微風,「慕容公子說笑了絕世相師。前些日子,白雲城里接連飛出了兩只白鴿,宛華雖然愚鈍,也明白什麼是成人之美。若不是公子並非漢人,怕是早就躋身于太醫院,名動內廷了。」

傾身深深看向慕容雋,葉宛華一字一頓道,「公子才高八斗,卻因為血統不能躋身廟堂,甚至連心慕之人都終年不得相見,最後眼睜睜看著心上人投身天子懷抱,難道希望這般悲劇再度重演,難道不會有絲毫憤懣?」

慕容雋苦笑頷首,「夫人當真是手段通天,慧眼如炬,澤佩無處容身。」

「公子過獎了,未亡人不敢當,只不過是互利互惠罷了,談不上什麼手段,公子不肯,難道我還能把公子硬綁進宮中不成?事成之日,公子願意留在太醫院也罷,特地開恩科廣招天下人才也罷,到時候絕不會虧待公子。」

狡黠一笑,葉宛華親手斟滿了三杯酒,柔聲道,「水酒淡薄,聊以助興,先祝兩位公子心想事成了。」

杜承晏恍恍惚惚地一飲而盡,慕容雋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也淺淺抿了一口。葉宛華滿意地點了點頭,飄然離席,襝衽為禮,「我那佷兒怕是也快醒了,這便告辭,飄搖,記得照看好客人。」

粉衣少女垂手推開,淡聲道,「我明白的。」躬身恭送葉宛華離開。這才直起身子,對慕容雋施禮道,「多謝先生救了家兄。」

慕容雋屈指敲了敲玉制的桌面,納悶道,「葉夫人是怎麼教的,怎麼你們一個一個都趕著被她利用,不難過?」

姬飄搖移步坐下,就著壺口灌了一口酒,笑得幾分不屑,「父親叛逃是母親畢生之痛,母親願意留下我這個孩子,本就是為了把我培養成白雲城的一柄利劍,兄長心懷子民,我卻是天性使然,有什麼好難過的?」

神游物外的杜承晏立時開口辯駁,「我待你一片赤誠,從未視你為棋子。」姬飄搖冷冷打斷,「你會帶我私奔?會放棄你的大好前程?至少九公子他現在貴為天子,仍舊願意迎我為後,你算是真心,他又算是什麼?」

銳利的目光轉向慕容雋,姬飄搖續道,「你們這些人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是真心,事到臨頭,也不過是畏畏縮縮,不敢反抗,那麼別人又憑什麼為了你們枯守數年,不離不棄?」

「杜公子,到時候你掌外廷大權,盡管可以要挾于我,抑或水磨工夫博得我的真心。而慕容公子,你要的一切,我都會替你辦到,除了真情實意,非是外人所能控制,到時候你的那位阮昭儀願不願意跟你走,尚未可知。」

杜承晏啞聲道,「無論如何,我絕對不會要挾于你。」

姬飄搖聞言也不過輕輕一笑,雲淡風輕道,「拭目以待。」

葉宛華踏入室內的時候,翩躚和清顏都在,見到這位白雲城幕後的智囊前來探望,都讓出了葉孤城床前的位置,起身迎接。葉宛華擺了擺手,低聲道,「他醒了?」

清顏蹙眉頷首,拉著葉宛華的袖子就要把人帶進去,輕聲道,「夫君醒了一會兒了,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是我總覺得他心里有些話不願意說出來。」

葉宛華了然點頭,「你先多陪他一會兒,這麼多年擔子忽然放下了是會有些不適應的。」又對翩躚道,「你多勸勸他,我就不進去了。」轉身就要離開。

翩躚連忙追上葉宛華,連聲道,「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葉宛華失笑,「怎麼,你不是期待很久了麼?」

翩躚下意識覺得哪里不對,一時也不知道如何開口辯駁,只能由得葉宛華就此離去,回轉床前,卻見葉孤城淡然一笑,清雅如蓮,「我已無事,倒是你和西門的事情,不妨說來我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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