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紅蓮不知從哪尋了兩套小廝的衣服,倆人利索的換上,果然很順利的就出了宮。愨鵡曉
三月的趕集日,自是熱鬧非凡,孟渺渺被一個提線布偶吸引住了,正想掏錢買下。
「站住,站住,抓住他,抓賊人,賊人搶東西了……」有人大聲疾呼,孟渺渺循聲望去,只見一少年賊人手里拿著褡褳,沒命的跑,失主在後面邊喊邊急追。
就在賊人經過孟渺渺身邊時,孟渺渺一探手牢牢的抓住了他的上衣襟,正準備來招反手擒拿術,將賊人拿下,就在賊人轉身面對她的一霎那間,孟渺渺驚呆了……緊抓住衣襟的手也在不知不覺間松開來,男孩得以掙月兌,眨眼工夫就躥進一小巷,瞬間就沒影兒了。
「……啊啊啊,啊呀呀……天殺的賊人,這是我給生病老母買藥的救命錢啊,你也要搶,我咒你天打五雷劈,不得好死,生個兒子沒P眼!……還我錢!……」失主一看傻眼了,一坐到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開了,見此情景,路人紛紛搖頭嘆息,直咒那黑心肝的賊,恨不能立即手刃那不勞而獲的人渣。
只有孟渺渺傻了般杵著,仿佛沒有听到跟前失主呼天搶地的哭聲,愣了有半晌,才如睡醒了般,伸手把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一遍,褪下了腕上戴的一銀手鐲,又摘下了耳朵上的一對玫瑰耳釘,連同兜里搜出的三十文錢,一股腦的塞到了失主的手里,然後朝賊人逃循的方向急急追去。
小巷,幽深,陰暗,屬于陽光照不到的地帶,兩面是高高的院牆,抬頭只能看到巴掌大的天,隱匿了些見不得光的東西,而透著幾分詭異,小巷四處聯通,蜘蛛網似的,可真是小偷的天然避難所,進了小巷,小偷就如魚兒入了大海。
孟渺渺越往深里走,越覺得陰森,心里有些發毛,腳步也有些挪不動了,即刻轉身想退出小巷,卻瞥見旁邊一岔巷里,幾個乞丐在牆角處或坐或臥,同時耳邊傳來一個可憐巴巴的聲音︰「老大,今天就只有這些了。」
「你看看他們的,再看看你自己的,每次就你的最少,要換作別人是你,早羞慚得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
話音未落,周圍發出幾聲丑惡的舛笑,象來自獄,陰森森的透著寒意。
「大哥,我今天差點被抓住……」先前可憐兮兮聲音夾了些許委屈。
「切,那是你孬!孬種,就這幾個銅子,還好意思說,臉都被你丟盡了。」
「孬種!」
「啊呸……」
沒有得到一絲安慰,反遭一陣唾棄。
孟渺渺立即隱到旁邊一條岔巷里,過了幾分鐘,一個人拖沓著腳步走近,偷眼一瞧,正是剛才的那個年少賊人,走到旁邊一溜石坎上頹然坐了,右手支著下巴,眼楮瞅著巴掌大的天發愣,不知在想些甚麼。
單眼皮,琥珀色的眸子,眼神冷冽,挺直的鼻梁,倔強的嘴巴微微上翹抿起,雖然一身污髒,但依然俊氣逼人,不正是孟渺渺痴痴凝視了無數次,魂牽夢繞的天兒麼?
她看得有些痴了,鬼使神差朝他走過去,緊挨著他坐下,朝他友好一笑
「你?」他抬眼看向她,眼神冰冷但依然懾人魂魄,眉頭微蹙,繼而全身繃緊,「騰」的往旁邊挪開一些,象只身體已彈出毒刺的蜜蜂,隨時準備與對方拼死一博,冷冷的開口道︰「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天抓住我衣裳的人,你想干嘛?」
「我也是流浪兒。」她隨手撿了個石頭在地上寫道。
「啞巴?看你穿得那麼干淨,不象。」他搖搖頭一臉不信任,但神情明顯沒了先前的敵意,移開目光,不再看孟渺渺,默默的坐了幾分鐘,丟下孟渺渺,孤身一人走開了。
「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紅蓮看她迷迷瞪瞪,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十分擔心。
「唔……」孟渺渺沖她搖搖頭。
「我不信,讓我看看。」紅蓮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仔細審視了一遍,甚至上前模模又捏捏,看她身上的各零部件是否都完好如初,然後一迭聲抱怨開了︰「小姐,剛才多危險,我看你抓住賊人衣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幸好你及時放開了他,否則你一個弱女子怎麼斗得過賊人呢?萬一他掏出凶器怎麼辦?那後果不堪設想……」
正絮絮的說,卻見孟渺渺眼神飄乎,思緒不知游走到哪個國度去了,知道她壓根就沒听到她在說什麼,也就無趣的往了口。
如法炮制又悄悄溜回宮里,把帽子摘下,一頭如雲鬢發就披散開來,再換上羅裙,又恢復了淑女的模樣,把那套男人的行頭塞進箱子,手一抖,窸窸娑娑的展開了夾層里隱藏的那幅畫像,輕輕撫模過他那俊美的肌膚,每一分每一寸,指尖傳遞出的熾熱,畫中人與街上搶錢的賊人慢慢重疊為一人
「賊,天兒居然是個賊?」這個問題在她腦海里久久翻騰,難以釋懷……心理上怎麼也無法接受畫中人與街上的賊人等同這個殘酷的事實。
「不論貧窮還是富貴,不論生老病死,我們生生世世,永永遠遠在一起。」
上輩子青雲峰頂的誓言還在耳邊回響,一切恍如昨日……良久,繼而又轉念一想,人之初,性本善,誰也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為世人所不齒的賊,天兒必有些不為人知的隱情,想到這,心突突的生出一些疼,不知天兒今世的人生遭受了怎樣非人的磨難,而致使他淪落成一個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賊人。此時孟渺渺憎恨全無,剩下的只有綿綿的憐惜與疼愛。
第二天,又是老地方,孟渺渺看見幾個蜷縮作一堆的少年乞丐,正在投骰子,投注聲起伏不斷,一會唏噓,一會大笑,氣氛煞是熱烈。
孟渺渺裝作沒事人般走了過去,听到腳步聲,幾人同時抬頭,用錐子樣的眼神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她裝作無事人般悄然站立于一側,裝作饒有興致的看局,幾個人也就不再理會她,專心投注。
「風,你又輸了。」一個尖頭頂,嘴巴豁裂了個小口的少年嚷嚷道。
孟渺渺于是知道了他叫風。「可我已經沒錢了。」風兒的手往兜里一模,說道。
「怎麼會?剛才不是還贏了我的二文錢麼?」
「真沒了。」
豁嘴少年不信,手伸進風兒兜里亂模一氣,果然一個子兒也沒掏到,一時泄了氣,用手將他撥拉到一邊︰「讓開讓開,沒錢玩什麼玩。」
風有些不舍的放下骰子退讓到一邊,神情有些寂寥。
孟渺渺一時技癢,若論玩骰子,上輩子的她,父母是一對賭徒,從小就把她扔在麻將場里,她就玩骰子,變著花樣的玩,很快就玩得滴水不漏,十次九不輸的地步。孟渺渺學著他們蹲在地上,拿起骰子。
「你有錢麼?先拿出來瞅瞅,別又和風一樣玩跳牆。」豁嘴少年鄙夷的看了很一旁的風嚷道。
孟渺渺含笑掏出幾小塊碎銀子,幾個人也就噤了聲。
左旋右繞,上下搖晃,開,直看得小乞丐們眼花繚亂,很快,乞丐們本就少得可憐的一點錢全歸入孟渺渺的口袋里了。
孟渺渺咧嘴得意洋洋之余,突感周圍有些異樣,只見幾雙眼楮齊刷刷的射向她,沒來由的,孟渺渺身上騰起陣陣寒意,這眼神象狼,幾只饑餓的狼,泛著瑩瑩的綠光。
孟渺渺莞爾一笑,把贏的錢嘩啦啦全都掏了出來,挨個的還給了他們,當然還有風兒。
幾個少年揣好了錢,互相使了個眼色,呼啦啦一聲全都散了,風兒也不知了去向。只留孟渺渺一人呆在原地。
自此,再次出宮,無形中就象有只小手,牽著孟渺渺往小巷方向走,這個夾縫中求生的小群體,個個象刺蝟,隨時豎著身上的刺,防備著別人。她尋思著怎樣才能讓風放下敵意信任她,和他成為朋友。
正思索間,卻見風兒驚慌失措迎面跑來,後面有三四個人舉著長刀,氣勢洶洶緊追不舍,情急之下,孟渺渺順手抄起旁邊一裝滿核挑的板車,對著追殺的幾人推送過去,一時核挑滿地滾動,就在提刀之人忙著應對腳下亂滾的核桃之際,孟渺渺拉起風,逃入一偏房內躲避。
「咳,你們,你們出去?」見屋里突然鑽進一對男女,屋子的主人,一個矮胖的男人不干了,就勢要將他倆轟將出去。
孟渺渺順手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丟到桌上,矮胖男人倆眼放光,諂笑著立即住了口,呼喊聲,追趕聲慢慢遠去,大街上又恢復了平靜。
「謝謝你出手相救。」風對她的態度明顯軟和了許多。
「唔……」孟渺渺一陣搖頭又擺手。
「哎!你也是個可憐之人。」風嘆了一口氣,把門開了一條小縫,向左右兩側瞅了瞅,確信那幾個人已經走遠,側身一閃。「咳!……」孟渺渺本想叫住他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卻瞅著他象只泥鰍,「哧溜」迅速的消失在人潮里。
「小姐,你今天還要出去啊?」孟渺渺穿上的小廝的衣服就要出門,紅蓮一把拽住了她。
「唔,別,再晚就趕不上張總管的馬車了……」孟渺渺擺擺手,有些著急。
「小姐,你已經一連好幾天出宮,讓人發現了怎麼辦?而且我看你象只……嘿嘿,象只被掐斷了頭的蒼蠅一樣在街上躥來躥去,躥東蹄西,你究竟想要干什麼?是要買什麼東西麼?讓紅蓮幫助你好了。」
「晤……」孟渺渺擺擺手「兩人目標太大,你留下應付宮里人,我辦完事就回。」
紅蓮無奈,只有看著孟渺渺消失在晨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