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太子就要隨同段震天去北疆戰場,一切已成定局,蘇妙音明知這一去凶多吉少,但也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只有天天在佛祖面前祈禱求神保佑,坤寧宮籠罩著一股慘淡之氣。
孟渺渺以置身事外的心態靜觀一切,一日見吳嬤嬤領著一個小宮女,來到跟前,指著她介紹說︰「這就是孟姑娘。」
孟渺渺不明所以,卻見小宮女上前給她施了禮說︰「孟姑娘,太子請你前往府邸敘話。」
孟渺渺才知道這小宮女原來是太子府的侍女。「太子府」她皺了皺眉,有些躊躇了。突然又想起明天十三太子就要出征北上,此一去……也許是今生與他見最後一面了,想到這,終有些不忍,頓生惻隱之心,于是她點點頭,隨了她來到太子李天賜的府邸。
轉過一道長廊,遠遠的就听見一些笑鬧和嚷嚷聲,一進屋,一股刺鼻的酒氣就撲面而來,卻見太子李天賜左擁右抱,正被一群女人環繞,在喝酒調笑,開心無比。
見這陣狀,孟渺渺心里有些不悅,心說都快大禍臨頭了,還花天酒地,放浪形骸,真是無可救藥,枉了她偶爾有時還會替他小小不忍一會兒,看來全是自找沒趣,一時好感全無,本想扭頭走人,想了想他畢竟是太子,一走了之太不合禮數,才又勉強挪步到李天賜面前,施了禮比畫說︰「太子,你若沒有別的事我先回去了。」
「別別別,別走,渺渺來陪我喝一杯。」孟渺渺無奈只有勉強壓下心里的不悅坐了下來,臉上卻怎麼也裝不住,冷淡得快要結冰,宮女趕緊給她斟滿酒。
「太子,這個女人是誰呀?她好像不喜歡這里耶!」
「她不會說話,原來是個啞巴女人。」
「看這一張冷冷的丑臉,喝酒都沒有興致了。」……
另一個女人全然沒有看到李天賜眼里燃起的一簇火苗,變本加厲的說。
「滾!你,你你你,統統的都給我滾。」李天賜挨個指著女人們的鼻子,大聲叱喝道。
女人們沒料到太子變臉那麼快,火氣那麼大,嚇得連滾帶爬瞬間消失了個干淨。
一時間屋子里靜了下來,靜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聲,他倆就這樣互相瞪視著。好半晌,李天賜無聲的向她招了招手,她挪到了他身邊,李天賜端起酒杯和她踫了踫,孟渺渺嘴挨近酒杯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流進身體里,騰起一股熱流,沖至頭頂,孟渺渺感覺臉頰有些發燙。
「渺渺,你听我說說話,第一次在瑞王府和你面對面,我就有一個感覺,似曾相識燕歸來,感覺只有你才最懂我。」
李天賜說完,急急尋到她的眼楮,想從她眼楮里尋到肯定的答案,卻見孟渺渺一臉不置可否,就又說︰「明天我就要去北疆戰場,莫大的皇宮之內,兄弟至親們虎視眈眈,恨不能噬我骨吃我肉,你不知道我有多苦悶,雖然每天囂喧繁華,前呼後擁,心里卻是多寂寞……」
說至此,情緒激動起來,眼里有晶亮的液體在燭光里閃爍,聲音也有些哽咽,突然就再也說不下去。
「太子,你醉了,我叫宮女們來侍候你休息。」孟渺渺剛想表達這個意思。
「別走,我只要你陪我,不要那些討厭的女人。」李天賜一把拽住了她。
她的心突然一陣悸動,天!他似乎總能知道她想說什麼。
「那我扶你去休息吧!」孟渺渺用眼楮問道。李天賜很順從的站起身,踉踉蹌蹌出了屋,走過一段長廊,又經過了一處別院,最後在一間紅色琉璃瓦屋頂的廂房處停住了。
抖抖索索在腰間模出了一把鑰匙,居然是赤金的,精巧細致,掛在腰間,完全可以作為飾品。打開門,是個巨大的屏風,轉過屏風,是一間內室,各種古董瓷器,古色古香,再看牆壁上,孟渺渺瞬間呆了,內心里翻江倒海……
滿屋子畫的是同一個女子,挺俏的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楮,站立的,思考的,含笑的,哭泣的,在戲水,在奔跑,背影,側影……這是孟渺渺熟悉不過的一張臉了,唐婉兒的臉。
「這女人是誰?」她竭力控制住內心的洶涌波濤,嘴唇哆嗦著,感覺全身抖動得厲害,她懷疑下一秒,就快虛月兌成一攤爛泥,她把眼楮轉向他。
「令我寂寞的女人。」李天賜落寞的聲音,無助的眼神。
天!孟渺渺突然就在他的眼神里沉溺,淪陷,她沖動的抓住他的手,把整個臉貼了上去,動情的吮著他的手指,夢囈一般呢喃「天兒,天兒……」
像被電擊中一般的感覺從指尖劃過,他全身不由一顫,內心最原始的瞬間點燃,他把她一攬入懷,緊緊地抱住,他勒的她生疼,似乎要把她嵌入他的里……
兩張唇瓣緊緊貼合,舌與舌交纏,吮吸,撕咬,象久旱恰逢雨露,如饑似渴…。
這似乎是等了幾個世紀才得來的幸福啊!孟渺渺幸福的有些眩暈,幸福的沉淪……就在最後一刻,他停往了動作。
「你是誰?走開!我不愛你,我愛的是她,她……」李天賜突然粗暴的推開她,用手指指牆,沖她嘶吼道。
「我滿世界找她,可是卻總是找不到,全天下的女人,凡是長得象她的人,無論眼楮,鼻子,眉毛,甚至神態,我都千方百計弄進府,可還是拼不出一個完整的她!……」李天賜又絮絮的說了一陣,然後頭一歪,睡著了。
孟渺渺一瞬間從眩暈中清醒,回到現實,幸福的想哭,曾經多少次的魂牽夢繞,一往情深,苦苦尋覓等待,有他這句話,一切都值了。
她深情的望著這張熟睡中的臉,雖然與自己畫中的人兒大相徑庭,但依然那麼俊美充滿魅惑,而自己卻換了容顏,不再美艷。你會接受這個樣子的婉兒麼?
她沖動的俯,又悄悄的吻上了他的唇,溺在幸福里沉醉沉醉,嘴里呢喃著︰「擁有了你,我就擁有了全世界!你放心,我決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
然後,她小心翼翼的替他掖了掖被角,再次撫模了下他俊美的臉,戀戀不舍的回去了。
孟渺渺一晚上睡得很沉,很踏實,仿佛這輩子都沒有睡得這樣香甜過,還做了個夢,夢里是瓣瓣漫天飛舞的桃花雨,世界也變成了粉紅色……
一睜眼卻已是卯時,太陽都爬上窗欞,似乎露出嘲弄的笑,孟渺渺一掀被子,似乎是蹦著跳出屋。
「紅蓮!紅蓮!」聲音之尖利,讓紅蓮慌不擇路不知從哪立馬鑽了出來。
「死丫頭,怎麼不叫我起床?」孟渺渺瞪著雙大眼,敲桌子拍板凳。
「我,我看你睡得太香了,實在不忍心叫你,而且你昨晚回來得很晚,所以,所以……」紅蓮從來沒見她發那麼大的火,一時也嚇懵了,愣了半晌才驚喜的大叫「小姐,你,你會說話了!你會說話了!」
唔!好象是,但容不了她多想,草草梳洗了下就直闖佛堂,等不及蘇妙音禱告完,對手持佛珠,嘴里念念有詞的蘇妙音遞上紙條請示。
「皇後,我想出宮辦點私事。」蘇妙音看了她一眼,稍稍把頭點了點,又繼續念經。
「小姐,你已經會說話了,怎麼還遞紙條?」紅蓮滿是不解。
「皇宮之內,也許不會說話更好一些罷。」紅蓮搖了搖頭,表示不懂。
「傻丫頭,若是一棵擋在路上的大樹,會被人毫不留情的砍掉,你見過有人刻意去踐踏一棵不起眼的小草麼?它被人所不屑的渺小,反而保全了它平平安安茁壯成長。」
紅蓮點點頭,嘴里哦了一聲,雖然似懂非懂,但也不再去深究,在她一貫的理念里,只要小姐認為是對的,她就覺得正確,絕對支持無二議。
孟渺渺也無心再跟她解釋,囑咐她為她保守這個密秘,好好呆在宮中,自己就急急的出了宮。
來到北門外,看能否搭到個順風馬車啊之類的,等了半天卻連車影子也沒見著,想來北方戰事吃緊,商貿幾乎停止了,很少有人願意冒險去北邊做生意。
正等得煩躁,看見一個人牽著匹棗紅馬悠閑而來,忙跑過去露了個大大的笑臉︰「大叔,我想買你的馬。」邊迅速從包裹里拿出一些銀子。
「不賣不賣,我這馬是要留著自己用的,我可舍不得賣了。」那人瞥了一眼銀子一口回絕。
「這個呢?」孟渺渺一咬牙,掏出個金燦燦的大家伙,那人一看,目瞪口呆,一個金錠,買十匹馬也足夠了,牽韁繩的手不由自主的一松。
孟渺渺一把接過一躍上馬,一揚鞭子向北行的大軍追去。
大軍已經走出近四個多時辰,想來已經離城幾十公里,孟渺渺心里一著急,便狠勁的抽鞭子,馬兒就撒開了蹄子可勁兒狂奔。
日夜兼程足足趕了一天一夜,看見前面大路上黃煙四起,塵土飛揚,影影卓卓出現一隊人馬,不由大喜,策馬揚鞭奮力追將過去,一看,隊伍是開拔大軍的後備軍,專運一些戰備物資供給的。
帶頭的軍需官眉眼俊朗,披盔帶甲,很是威風,雙目對視的一瞬,孟渺渺樂了,他卻正是孟渺渺指月復為婚的夫君秦毅。
「你是孟小姐!你,你怎麼來了?」看到她,秦毅驚訝失聲。
「我想隨軍隊去戰場。」孟渺渺的這句話差點讓秦毅噴飯。
「渺渺小姐,我們是去打仗,這不是女人玩的地方,你最好回去吧!」秦毅自然是一口回絕。
「秦哥哥,你看我都來了,你叫我回去,這麼遠的路,出了事怎麼辦?讓我留下吧!」孟渺渺和他磨上了嘴皮子。
「這……我派一兵土護送你回宮好了。」
「別別別,大哥,其實我是來找將軍的,府里有急事要告之他。」孟渺渺見秦毅毫不通融,眼珠一轉,把將軍攤了出來。
「找將軍有事?」秦毅果然口氣軟了下來。「將軍們走的是另一條便道,估計現在已經到旗古鎮了吧。我們軍備隊伍車載沉重,所以行動緩慢了些。」
「沒事,沒事,我隨你們慢行好了,總能見到將軍的,不急,不急。」秦毅狐疑的看她一眼,心說剛還說有急事,怎麼這會兒又說不急。
「孟小姐,你,你……」秦毅象突然才想起來似的,指了指她的嘴巴。
「嗯!我不是啞巴了,我會說話了。」孟渺渺大聲說道。
秦毅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說什麼,也是孟渺渺就留下跟隨大軍緩緩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