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當初 斗智(下)

作者 ︰ 雨中闌珊

听了高公公的一番言語,威武侯劉鄖一窒,唯一的反應就是苦笑。♀他自己心知肚明,「今日之事怎麼說,于情于理錯都在自家一方。自家理虧,若是自己不肯低頭向李老賊的女兒做出一些示好和讓步,李家絕對不肯善罷甘休。若是因此鬧到皇上面前去,只怕是自家一點好處也得去。畢竟有這麼多觀禮的人在場,他們的眼楮都看到了……唉,母親也是出身大家,怎麼會做出這般沒有分寸之事呢。」劉鄖心里這個氣呀,可又無可奈何,想發脾氣都沒地方發去。

微微發了一會呆,劉鄖嘆了一口氣,「……再怎麼不情願也要到李老賊的女兒面前低個頭。高公公的意思很明確,只要這李家小姐不予追究,他那里自然就不會有什麼問題。反正今日里自家的臉面早已是丟盡了,也不在乎再丟這一次了……。」

想到這里,劉鄖走至蒙著喜帕的新娘面前,緊皺著眉,猶豫了半天才輕聲的啟口說道,「對不起。都是我治家不嚴,府里才會發生這些不愉快的事。……不過,你現在既已入了我劉家的門,就是我劉家的媳婦。有什麼過節和意見,權當看在我的面子上,是不是就這樣算了,莫再計較了……」劉鄖顯然是在努力的耐著性子同新娘解釋。只是他放不下自己的架子,卻越發顯得盛氣凌人,讓听者聞之不快,更加心生憎惡。

新娘子始終無語,安靜的站在那。就好像根本沒有听見新郎說的話一樣,沒有絲毫反應。紫怡輕輕走到新娘的身後,貼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甭理他!他說的那種冠冕堂皇的話,只會惡心的讓我想吐。」

劉鄖感覺到隱約的失望,說不清是為什麼。過了一會,劉鄖突然伸出手來,想掀起新娘的紅蓋頭。新娘全身一僵,立刻後退一步,他的手就尷尬地停在半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劉鄖一怔,出聲說道,「你莫要如此,我不會傷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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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怡見狀,走至劉鄖面前,規規矩矩地向他行了個禮。淡淡地出聲說道,「侯爺,您看是不是找個避風之處,坐下來好好商議一番。我家主子是個弱質千金,身子一向嬌貴……」

「你!——一個奴婢,有什麼資格在這里說三道四的。你的主子是怎麼管教你的?你這個下賤的婢女。」劉霆終于忍不住了,如果再不罵這個小丫鬟幾句,他只怕會悶壞自己。他真的是很生氣很生氣,恨恨道,「這小丫鬟嘴尖牙利,今天的事情都壞在她這張嘴上。」

紫怡聞言臉色一沉,轉頭瞪視著劉霆,語氣並不激動,卻說得字字清晰。她不卑不亢地沉聲說道,「奴婢?奴婢怎麼了?紫怡一不偷,二不搶,依靠自己的雙手賺錢養活自己和家人,有什麼地方下賤?劉家三公子!人的高貴並不是因為身份,而是因為心中有不可奪取的錚錚傲骨!」

紫怡挺直了背,一眨不眨地與劉霆對視著。她沒有一絲一毫害怕的神情,語氣也並不激動,卻說得字字清晰,「我們每個人的人格都是平等的,沒有誰有權力去鄙夷誰。賣身為奴的奴婢,同樣也是人生父母養的,若非迫于生計無奈,誰願意賣身為奴,遭人欺凌?奴婢怎麼了?奴婢憑著自己的雙手勞動,獲取生存的權利,不偷不搶,有什麼低賤?該被人瞧不起的,恰恰應該是劉三公子這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依靠家族庇護、依靠兄長養活的紈褲子弟。試問,若是沒有我們這些奴婢的辛勞,你能穿上干淨的衣裳,吃上合口的飯菜?躺在清爽的房間里嗎?不能吧!若是沒有了我們這些奴婢的辛勞,你怕是連一天都過不起去了吧!你又有什麼資格來取笑我們這些靠勞動養活自己的奴婢?劉三公子,你是命好。有個身為威遠侯爺的長兄依靠著,若不是他浴血沙場,以命搏命,換來這些榮華富貴讓你得以有資本揮霍、逍遙,今日你這棵蔥還不知道被人丟在什麼地方擱置去呢。♀更加輪不到你在這里大呼小叫的侮辱他人。」

紫怡連諷帶刺的一席話,听得劉霆面上一僵,卻也無話可駁,只是拿手指著紫怡,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很好呀!」紫怡權當是劉霆在問候自己,隨口回道。看那劉霆氣得面色鐵青,心下卻暗自得意,「氣死你最好!哼,誰叫你敢得罪偶的。偶本是和平主子者,一點也不想與人爭來斗去的。但偶不是個怕事之人。誰讓你自找倒霉,要來招惹偶的。那也就別怪偶不給你後路了。……偶一向奉行「人不犯偶,偶不犯人,人若犯偶,偶必還之」的信條。論起咄咄逼人、指桑罵槐、冷潮暗諷之手段,誰能比偶更勝一籌!」

「紫怡並不是什麼奴婢。她沒有與李家任何人簽過《賣身契約》,她尚是自由之身。她與我親如姐妹。紫怡是我的代言人。她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代表我的真實意思表示。」一直沉默不語的新娘子,忽而開口說話,將紫怡的身份做了一番解釋。

「紫怡姑娘果然與眾不同,這般新奇的言論咱家聞所未聞。」高公公面帶微笑听完紫怡所說的一番話語,連連頷首不已。

衡王齊仲崖眼中的贊賞之色則更深了,「今日听得紫怡姑娘之言,方覺得自己以往的認識未免膚淺了。」

在場的那些奴婢身份的丫鬟、家僕們,听得紫怡一番言詞,頓覺大快人心,心情舒暢,他們看著紫怡的眼中充滿了崇拜和贊同之意。劉家的家僕、下人聞此言後,對待李家新娘、及其陪嫁人員的態度也明顯變化不少,說話語氣柔和了很多。

紫怡的一番冷潮暗諷,令劉家兄弟听後面色不住的變幻。而李家小姐對紫怡身份的解釋,更是令劉鄖和劉霆兄弟兩人尷尬、難堪,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這個伶牙俐齒的紫怡,居然尚是個自由之身,根本沒有什麼奴婢身份……」盡管此時他們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依然是風清雲淡,但他們心中卻已是波瀾起伏。♀

劉鄖微微發了一會呆,嘆了一口氣。好像突然間才醒過來一般。他招呼管家劉福過來,低聲吩咐了他一番。見劉福帶人走後,劉鄖深吸了一口氣,咬著牙走到新娘面前行了個禮放低聲音說道,「對不起。劉鄖治家不嚴,管理不善,致使惡人為惡,令小姐受了委屈。……請小姐放心,劉某定會查清那做惡之人,並把他們交由小姐處罰。……不敢奢求小姐馬上原諒劉某,但現在大家都比較疲累了,能否看在劉某的面上移步「蘭苑」歇息?」見新娘點頭表示同意。劉鄖袖子一擺,一邊轉身帶頭走出了秋苑,一邊沉聲說道,「跟我來吧。」

紫怡則走到衡王齊仲崖和高公公面前,規規矩矩地向他兩人行了個禮。朗聲說道,「請兩位大人為我家主子和侯爺做個見證可好?」衡王齊仲崖和高公公兩人對視了一眼,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酉時一刻,威武侯府邸蘭苑中廳。

紫怡與蓋著喜帕的新娘輕聲的交談了幾句,走至屋外去了一會。再進屋時,手里拿了幾張寫著字的紙進來。她站在新娘身後,將手里的紙張放置在新娘身旁的桌案上,淡淡說道,「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情,盡管很傷我家小姐的自尊。但我家小姐願意以和為貴,息事寧人。但恐日後外面不了解事實真相的人說三道四,反而怪罪我家小姐有違皇上旨意,不識大體。故而吩咐紫怡書就《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一式四份。侯爺與我家小姐一人一份留存;王爺、高公公也一人一份留存。……請侯爺在當事人一欄上簽名備注。…….請王爺、高公公在見證人處簽名佐證。幫我們家小姐做個見證,證明說明書上書寫的均是事實。」

除了紫怡,在場的眾人均對這份《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感到震驚萬分。這份說明書的文字內容表述清楚,條理清晰。文字說明書的後面還附有清晰的圖表說明。其中圖一是侯府的整個府邸內大致的院落分布圖,上面標明侯府三個新娘的居處在府邸中座落的方位(李家小姐的秋苑;于宛馨的夏苑;雲春艷的春苑)。圖二、圖三、圖四分別是李家小姐、于宛馨、雲春艷的新房繪圖。在這三張新房繪圖上,還附有一紙詳細的文字說明,內容是新房里布置花費去的銀兩(購置的房中物件、新房返修花費的人工等等)。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描述三個新人房間里的擺放物件,居然能夠具體到一個最小的杯子上面。

「真是個人才!情報獲取的如此完整,什麼樣的主子才能訓練出這樣部屬?撰寫此書此人絕對不是個一般人。」這是在場所有人看完《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後的第一個反應。

這份《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儼然是一份記事錄。不知道是李家什麼人有這個本領,在短短的時辰里,就將今日大婚威武侯府邸內所發生的一切事件,全部詳細的記錄在此中。即使是今日未到現場觀禮之人,未踏進新房一步之人,只要翻看一下此份《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就能將所有事件顯現眼前,一一歷歷在目。

紫怡冷眼旁觀眾人的神情,心里十分明了他們此時的心思活動。甚至對他們心中的疑問也能猜出一、二。「他根本就對偶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只要偶出現有一點點的不同,他就削尖了腦袋想知道個究竟。瞧瞧他那個德性,一對老鼠眼楮骨碌碌地把偶從上到下不知道掃了多少遍……」紫怡早就發現那個什麼衡王齊仲崖,一直都在注意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有些不高興的在自家心里暗暗的數落著齊仲崖。

「究竟是什麼人在府邸里做出如此詭異之事?至今不被府邸中人發覺。要是此人與自家為敵,或者是來府邸尋仇的仇家,那可怎生是好?」劉家兄弟閱看《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後,更是大驚失色,吃驚不小。

劉鄖氣不打一處來,忍無可忍,臉色猛的一沉,狠狠的在桌案上拍了一下,怒聲喝道,「你們李家究竟想干什麼?居然敢私下探察我威武侯府,該當何罪!」

屋內的幾個弱質女子被劉鄖的怒吼聲嚇了一大跳,紛紛收斂心思。丫鬟小玉悄悄的看了紫怡一眼,眼中分明有幾分擔憂之色。新娘听得劉鄖的怒吼聲,心下更是有些惴惴不安。她擔心的扭頭看了一眼紫怡。

紫怡見狀,輕輕的拍了拍新娘的背。嘴角微微一抿,仰著頭對劉鄖扯起一個譏諷笑意,「我們李家不想干什麼。我們只想知道威武侯府究竟想干什麼?明明不喜歡與李家聯姻,卻要暗地里去做手腳,硬是要讓我們小姐嫁進劉家。大婚之日,卻要如此這般的對待我家小姐,你們劉家究竟想要干什麼?」停頓了一下,紫怡似笑非笑地掃了劉家兄弟兩人一眼,朗聲說道,「紫怡實在不知道這份《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上,那一個地方觸犯了大齊王朝的律例?這里面所有的內容都是依據紫怡和李家陪嫁人員親眼目睹之狀況,一字一句,一筆一畫所作而成。我們可都是光明正大的從侯府大門走進侯府的,何來什麼私下探察侯府?不知道,侯爺有什麼理由,拿我們治罪?」

劉鄖皺了皺眉,他的眸子中雖盛滿疑惑,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疑問的目光一直注視著紫怡。劉霆眼楮瞪得大大,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紫怡,劈頭蓋臉地問道,「這麼說,這些圖是你畫的?你以前是否進過我們侯府?」

「紫怡今日方才第一次從貴府正門進入侯府。對貴府安排的三個新房感到比較好奇,就隨便逛了一逛,至于圖嘛,就是剛才所畫的。請問劉家三公子,還有什麼疑問需要紫怡解答的?」紫怡非常肯定地點點頭,表示這些圖確實是她自己畫的。

劉霆聞言一怔,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傻傻的,目光幽深地盯視著紫怡。

「我說的從正門進入侯府當然是第一次了。嘿嘿~~只不過從後門、或者翻牆到侯府就不是第一次了。」見劉霆听完自己的話後,就呈一幅痴呆狀,紫怡無奈地對他翻了翻白眼,不禁捂嘴偷笑不已。

劉鄖沉思了半晌,終于又出聲喝問道,「你們寫這樣一份《大婚當日之狀況說明書》,目的何在?有什麼企圖?」他如火的目光像颶風般刮向紫怡。

紫怡倩然一笑,不動聲色地問道,「我們能有什麼目的?只不過是想給世人一個真實的事情真相罷了。至于企圖嘛,當然是有的。我們的企圖就是為我們家小姐獲取在侯府內必要的權利和地位,不受任何人的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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