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不當初 回門(上)

作者 ︰ 雨中闌珊

夜色如水,月影傾斜,樹影婆娑。♀月光透過茂密的枝葉間隙,斑斑如撒。威武侯府幽靜典雅的院牆邊,茂盛的垂柳在清冷的月色之下,投下一縷縷斑駁的黑影。一陣清風吹過,枝葉發出陣陣「沙沙」的聲音,伴隨著快活跳躍騰挪的昆蟲暢聲鳴唱。

昏暗的燈籠,在空無一人的路徑上晃蕩。易容成張媽模樣的黑狼,躬著腰,手提著燈籠,小心翼翼的為易容成紫怡的楊輕眉照著腳下的路。兩人從祥院出來,一路慢悠悠地沿著石板路返回蘭苑。起初兩人路上並無多言語。只是走出一段路後,黑狼捏著嗓子對突然對輕眉低聲說道「小心。」他朝著身後某處地方一努嘴。示意輕眉,身後有人跟著。

輕眉壞壞一笑,面容上綻開一絲頑皮的笑意。她故意抬高聲音驚詫的說道,「張媽,你剛才說小姐怎麼了?哦,你在為小姐擔心是吧。怕侯爺明日不肯陪同小姐回門,讓小姐丟盡臉面。其實呀,要我說呢,這也沒什麼可稀罕的。不陪就不陪吧,小姐也沒有指望過侯爺會陪。反正現在京都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們家小姐是被侯府之人算計,才會嫁入侯府的。這門婚事到底是怎麼來的,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大婚當日那麼不堪的事情都能夠做出來,還有什麼卑鄙無恥的下流事做不出來?我說張媽,你也甭為小姐擔心。怕小姐被人恥笑,丟盡臉面。現在京都知道這門婚事真相的人,誰會恥笑小姐?要恥笑也只會恥笑侯府的人吧。若是明日侯爺不肯陪小姐回門,外面人只會說侯爺府的人包藏禍心,欺辱弱質女子。……現在需要擔心的人是侯爺,而不是我們家小姐。」

說到這里,輕眉故意停頓了一下,她眸子中掠過一絲譏諷,湊近黑狼假裝听他低聲說了句什麼話。壓低了嗓子(當然嘍,她說話的聲音,恰好能夠讓身後偷听的人听得見。)繼續說道,「張媽,告訴你哦。丞相府特地派人來給小姐送信。那人說,侯爺被皇上召進宮里狠狠的訓斥了一頓。責令侯爺要他盡快平息外面那些對他不利的傳聞。嘿嘿,你說,要是外面再鬧上一點什麼來,倒霉的是誰呀?肯定不是我們家小姐!」說到最後一句時,輕眉特地抬高了聲音。她邪氣輕笑,一如猛獸捕食前的蓄勢待發。

「哎喲,什麼東西絆了我子一腳。♀」輕眉裝作一個不留神,似乎被腳下的一塊石頭絆了一下。她生氣的彎腰撿起地上的那塊石頭,嘴角掛上了一絲意義不明的微笑,轉身朝身後的樹叢里狠狠的丟過去,「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絆倒我了!」輕眉裝作生氣的模樣,嘴里嘟嘟嚷嚷的說著氣話。

隨著輕眉拋出的石頭,傳來「啊喲」一聲大叫,從樹叢後面站起一個捂住頭的人來。原來輕眉丟出的石塊準頭不錯,好砸不砸的,正中隱藏在樹叢後面的跟蹤之人的頭上。不出輕眉所料,那人挺著一張寫著我很生氣的臉,一手捂住頭,從樹叢後面了走出來。

輕眉臉上笑意盈盈,暗喜,「活該!讓你跟蹤我。若是不整整你,怎麼對得起我自己。」她早就收了笑容,換上了一副驚慌失措的面孔,不等那人走至跟前,便一下跳起來躲到黑狼的身後脆生生地叫道,「啊?有賊!抓賊啊!快來人呀。侯府進賊了!」凌厲的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黑狼不愧是輕眉最得力的屬下。配合度相當高,反應絕對快,一听輕眉叫人抓賊。顧不上將燈籠交予輕眉手里,隨手一丟,彎腰從地上不時的抓起一把石子,照著那人劈頭蓋臉的砸過去,一邊不忘捏著嗓子叫道,「打死你這個賊骨頭!快來人抓賊呀!」

輕眉、黑狼身後跟蹤之人,是負責威武侯府守護職責的一名侍衛小頭領。名叫宋宏強。剛才王妃的丫鬟紫怡從祥院一出來,管家劉福就命他緊緊跟在紫怡兩人身後,尋機探听紫怡與張媽兩人路上的談話內容。卻沒料到,打著燈籠來接紫怡的粗使婆子張媽,居然是由黑狼這個武林高手易容而成。而小丫鬟紫怡也是機智敏慧的楊輕眉所易容。黑狼與輕眉離開祥院不大一會兒,便發現身後有人跟著,他給輕眉打了暗號。輕眉屬于那種無事都要找點樂子出來的人,遇上這樣的事怎麼可能放過去。倒霉的自然便是那個身後跟蹤之人嘍。

宋宏強被輕眉那一句「侯府進賊了」所驚,正緊張的四處張望,想找出賊人在哪里。怎會料到輕眉嘴里叫的賊人居然就他自己。他正納悶,賊人跑哪里去了?就被黑狼那一把把的石子劈頭蓋臉的砸到身上。可憐的宋宏強侍衛立時給砸蒙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在威武侯府,在這自家守護的侯府里,自己居然會被人當成是賊人打。♀尤其讓他驚詫的是,粗使婆子丟的那一把把的小石子,似乎都被灌注了強大的力量,打在身上令他疼痛不已。

宋宏強捂住頭剛想叫,卻不知怎麼倒霉的,一把石子砸到了腿上的穴位,沒有任何預兆的腿一抖跌倒在地上。最壞的是他發現自己的嗓子居然發出不聲來。說起來,這威武侯府的佣僕下人們警惕性夠高,以府為家的觀念很強,再加上平日里也算是訓練有素吧。被輕眉的這一嗓子尖叫所驚醒,好些已經躺下歇息的下人、僕從也都紛紛穿起衣裳。不顧天黑紛紛從府邸的邊邊角角處涌了出來。

此時,宋宏強倒在樹叢旁邊。黑狼手里拿著的燈籠早就丟遠了,月光黯淡根本看不清地上的人影。一些手拿掃帚,木棍的婆子和丫頭,趕到到了地兒一見地上倒了個人影,搶功心切的那些下人,不由分說上千上去就對著倒在地上宋宏強一頓好打。有用掃帚地,也有用木棍的,雖說女人平日里力氣不大,可是打在宋宏強的身上哪個也不輕。

「惹上我們家小姐,活該你倒霉!」站在人群外面的黑狼得意的拍拍手,他剛剛丟出去的石子一顆打中了宋宏強的啞穴,一顆打中了他腿部的穴位。黑狼還在心里嘆息,「這威武侯府居然還有如此笨的侍衛?連跟蹤人都不會。……不過,也算是造化弄人,這世上誰惹上了自家這位主子,後果想必都不會好受。」

「吵吵什麼?都給我住手!」等到威武侯劉鄖听到吵嚷聲,帶著兩個弟弟和管家聞訊趕到時,一干眾人已經將地上的賊人打的告一段落。一直抱著頭躲避挨打的宋宏強突然發現自己的嗓子居然又能出聲說話了,「啊……別打了,我不是賊!我是侯府的宋侍衛……。」

「宋侍衛?怎麼會是你?」管家劉福一听這話有些疑惑,命人拿過燈籠照著地上的人影。借著燈籠的光線,眾人嚇了一大跳︰怎麼回事情?這被當成賊人打的居然是平日里負責威武侯府守護職責的侍衛小頭領宋宏強。只見那可憐的宋侍衛被人打的鼻青臉腫、滿頭包。渾身上下不是土就是草屑,頭上也全部都是橫七豎信的雜草,衣裳凌亂的不成樣子。劉福張著嘴呆看著宋宏強,「你……你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我……」

「嘿嘿,敢跟蹤我,不整掉你一層皮有鬼。♀」楊輕眉此刻眼楮里滿是得意洋洋的笑。她剛才腦子這麼一動,眼珠子一轉,想出了這麼一個抓賊的法子來,將那身後那個跟蹤之人好好的修理了一番,打的他是有口難言,有苦也說不出。楊輕眉偷眼看了劉鄖一下,見他繃著的一張苦瓜臉,差點忍不住想笑出來。還好她反應夠快,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沒露餡。輕眉故意提起剛點燃的燈籠走上前,湊到宋宏強的面前,皺著眉裝作一副疑惑不解地模樣,出聲問道,「宋侍衛?侯府的侍衛?你說你這黑燈瞎火的蹲在這樹叢里干什麼呢?」

「這……」宋宏強欲哭無淚,真想一頭撞死,今兒真是太丟臉了。他抬起頭有點可憐兮兮地看著管家劉福,投去一束哀哀的求救目光,尋求他的幫助,「劉管家,這可您吩咐小的去做的事情呀……」

劉福倒還知機,知道這種場合自己的那點兒心思絕對擺不上台面。他無視宋侍衛求救的目光,老老實實的站到了一邊。「你這小子!不過是讓你去偷听點事情,也搞成這個樣子。簡直就是個蠢材!」劉福氣得狠狠的瞪了宋宏強一眼,心里暗罵道。

輕眉聲音里的戲謔一閃而逝,一個勁兒的催道,「宋侍衛,這什麼呀?你倒是說話呀?不說話你可別怨侯爺拿你當賊看!」輕眉眼楮里帶著笑。呵,我倒要看看你們能有什麼說辭。

聞言,宋宏強心中一驚,又見侯爺一雙冷厲的眼楮冷冷的注視著自己。劉管家躲在後面不出聲。宋宏強想來想去,想不出怎麼個好的說辭。說什麼呢?他總不能說我是奉命跟在紫怡、張媽身後,想偷听你們兩人說話吧。「我……,是劉管家的煙斗掉了,派我來這里尋……。」宋宏強一時之間,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的借口來,吱吱唔唔了好半天,只能找出了一個自以為得計的借口。

「劉福?」劉鄖看了劉福一眼,見他居然縮了縮身子,使勁的點了兩下頭。劉鄖心知此事有疑,便不再追問下去。「都散了吧。」劉鄖對眾人冷冷的說了一句,用手點了點宋宏強,「把他攙上,帶到祥院。劉福去傳大夫過來,給他看看傷勢。」

「老奴遵命。」劉福轉過身子將一干看熱鬧的眾人驅趕散了,「都回去歇息吧。」

眾人四散而去。不遠處隨風傳來一陣陣輕眉的話語,「張媽,這怪事年年有,怎麼偏咱們遇上這侯府的怪事最是多。你有听說過嘛,黑燈瞎火的,連個燈籠也不打,就這麼的在樹叢里找什麼煙斗?……對了,你說這劉管家都一大把子年紀了,去那樹叢後面干什麼呢?難不成他與什麼女人有私情?需要躲在樹叢後面私會?可是,那個女人是誰呢?府邸里的?還是外面的?唉……張媽,你說這男人為什麼不管年紀多大小,總喜歡偷腥呢?難怪有人說,家花不如野花香……」好半晌,又听見輕眉說道,「想不到哦,那劉管家平日里一臉的憨厚模樣,居然也是個會沾花惹草之人……。張媽,我可提醒你喲,以後千萬離那劉管家遠些,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別給他佔了什麼便宜去……」

輕眉嗦嗦的說了那麼一大堆的話語,感覺真是累壞了。唉……,從來沒有嘗試過有朝一日,自己也需要這麼瞎口白話,草稿都不帶打一下,出口成章。「黑狼,你家小姐我夠厲害吧。這麼快就加入三姑六婆之行列了。嘿嘿~~。那劉管家這下子怕是讓我氣的不輕呢。哼哼,誰讓他沒事找事來著。」輕眉湊近黑狼耳邊輕聲說道。

「小姐您真是高!大大的高!」黑狼十二萬分敬佩的看著自家主子。迷著的眼楮就象是偷了油的黃鼠狼一般。主子近些年來,越發的喜歡戲弄人。連帶著自己這些跟隨在主子身邊的隨從,也跟著主子學會了折騰對手。不過,說心里話,黑狼還真是喜歡這樣聰慧敏捷的主子。跟著主子的身邊,每天都少不了笑聲。

練武之人,耳力一般都是很好的。紫怡的那番令人哭笑不得、亂說一氣的話語,劉鄖等人自然是一句也沒有少听。見劉鄖陰沉著臉,劉浩等人自然想笑也不敢笑出來,他們只能拼命的壓抑自己,臉上的肌肉一抖一抖。只有劉霆向來隨意慣了,這會兒早就熬不住笑意,大聲的笑出來,「這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想象力真不是一般的好呢……哈哈~~」

「這個該死的紫怡!居然……居然侮辱老夫!」管家劉福听聞紫怡的一番話語,氣得眼楮冒火,僵立當場,嘴角抽搐,面容扭曲。劉霆見狀不由得走近劉福身旁,問了一句,「劉福,你這是怎麼了?臉抽筋啦?」

一進入祥院的正廳,管家劉福就跪倒在劉鄖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

「老奴……侯爺,您可得給老奴做主呀!那小丫鬟居然這樣敗壞老奴的清白……。老奴不活了……」

「起來說話。」劉鄖抿著嘴瞪視著跪在地上的管家劉福,再掃視了一眼剛剛上好藥被人攙扶過來的宋宏強。語氣里滿是嘲弄,冷冷的問道,「劉福,今晚這是演的那一出?」

劉福有些尷尬,他擦了一把滿額頭的冷汗,恭恭敬敬地站立旁邊,低聲回道,「是老奴吩咐宋宏強跟著紫怡,探听一下她們的談話內容……」

「原來如此,我說呢,紫怡那小丫頭怎會平白的針對劉福說出那番話來…。蠢材,去跟蹤人居然讓人識破了不說,還讓人倒打了一耙。」劉鄖全身一震,想不到紫怡居然有如此身手,倒是以後不能小瞧了她。他皺了皺眉,看了眼宋宏強,冷冷的問道,「可曾听到什麼不對之處?」

「……那丫鬟說,現在需要擔心的人是侯爺,而不是她們家小姐……。」宋宏強將自己跟在紫怡的身後,听到的話語一五一十,仔仔細細的稟報了一遍。然後又將自己如何被人發現,當成賊痛打一頓的情形也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番。

劉鄖听完沉思不語,無話可說。「看來自己多慮了。並不是紫怡的身手有多高,只是湊巧罷了。這宋宏強也真是夠倒霉的……」他揮了揮手,若無其事地對眾人說道,「都下去吧。」

劉浩、劉霆對視了一眼。又偷偷看了大哥劉鄖一眼,仍然坐在椅子上不動身。面對大哥劉鄖詢問的目光,劉浩嘴唇動了動,還是將心里的疑問說了出來,「大哥,您明日如何打算?」

劉霆恨恨的說道,「大哥,那女人太囂張了。你瞧瞧她的禮單上都寫些什麼?錦繡人家的繡品、琉璃閣的玉石……。她簡直就是存心為難你,這禮單上的物品沒有一件在千兩銀子下。」

劉鄖看了他們兩人一眼,無奈地說道,「你們還不清楚目前的情形嗎?那紫怡可是說的一點也不錯,現在需要擔心的人是我們侯府,而不是李銳安那老賊。若是明日不陪那女人回門,外面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話來。皇上已吩咐過了……」當然嘍,劉鄖還有一點不好意思告訴弟弟,就是按照他與李雲宜訂立的約定,明日他若是不陪李雲宜回門,就意味著單方撕毀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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